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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尔斤嘻嘻一笑,悠然抚弄头上乌发:“中计的是你,可不是我。”
“你——”忻威又惊又怒,“莫非你一早便发现?”
察尔斤笑而不答,脸上突然血色尽失,蜡黄无神,豆大汗珠自额头滚滚落下,与重伤无异,片刻之间,却又恢复如常。面对忻威一脸讶然,他懒洋洋道:“这样的伎俩,不过寻常,念你尊我一声前辈,还有一句话给你:莫因求胜心急而失了平常之心,若我是你,方才进门时,便应当在门主身上补上那么一招半式。”
忻威全身一震。
“那小子被你下了昆仑冰蟾毒,又要我以天山化骨掌催之,毒伤并发,须以高深内力配以药王谷千年首乌精医治,缺一不可,且疗治时稍有分差,莫说救人,便是施功之人也要散尽功力,成为废人。”察尔斤又道,“寻常乞儿,竟然身负奇伤奇毒,偏巧又遇上当世药王谷嫡传后人,若非这小子有神佛庇佑,那便是有人存心而为,门主大人、封神医若不生疑,反倒奇怪。”
忻威咬牙怒道:“你明知此计破绽,为何不点破?更甚应允同来,难道不怕——莫非你早与他们……”
察尔斤但笑不语。
忻威脸色大变,一时惶疑,一时狠绝,脚下一顿,便要破门而出,转身之时,去路上却已多了无尘无戒。忻威本欲出手攻取,临到头又放弃,回身看向韦谏时,已换了一张脸:“门主,忻威知错。”
“哈哈哈……”一声大笑,察尔斤趴在桌上,身体不住抖动,笑得一会儿,他抬头擦去眼角泪水,喘息着说,“忻护法果然风趣……哈哈……”
“‘千变无常’,忻威,你实在不负此名号。”封青负手而立,冷言道,“不错,果然是高估了你。”
忻威竟也不恼,颔首:“忻威今日落败,成王败寇,甘愿听候门主处罚。”
“成王败寇,说得好,”察尔斤渐渐收了笑容,“忻护法,我原以为你或许有用些,却实在令我失望,这门主之位,今日你是坐不上了。”
忻威低头不语,似是颓丧之极。
“忻威。”韦谏突然开口,不顾身侧叶其安无法置信的表情,缓缓起身,脸上神色如常,哪里又象身受重伤,“你若是想要这门主之位,只需对我开口便是,实在无须大费周章,白白送了那五百人性命。”
忻威猛地抬头,眼中露出与先前不同的恐惧。
这时,由远及近,渐渐有呼声四面八方隐隐传来。语声渐明,却是“金”、“木”、“水”、“火”四字,“火”字未绝,“金”声又起,此起彼落,互为呼应。千百人的声音竟能如同一人所出,呼声沉稳,然而清晰可辨,恍若天际闷雷,滚滚而来。
“与你周旋至今,不过因柴秀顾念旧情,求我许你悬崖勒马。”韦谏目光冰冷,在忻威身上扫过,“只可惜,你迷失心智太甚,救之无救——来人。”
“在。”无尘单膝跪地。
“传令,送忻护法家人先行上路。”韦谏淡淡说道。
无尘应声出门。
忻威面如死灰,脚下一软,坐倒在地。
“柴秀以性命相保,替你留下幼子,何去何从,你自行决断罢。”说完,韦谏便不再开口。
此刻呼声已近。“火”字落下后,迟迟不闻“金”起,片刻,众人低呼声仿佛就在门前——
“无生门金、木、水、火四堂人众,谨遵门主号令!”
韦谏漠然而立,目光低垂静谧。
有那么一会儿,忻威身上迸发锐利杀气,夹杂着某种绝望的决然,不过转眼即逝。他无神望着地面,全身锐气消散无踪,突然间整个人苍老了许多,仿佛困在笼中的野兽,终于意识到无论怎样挣扎也无法脱困,而放弃了努力。
房门轻叩,无尘开门进来:“门主,柴秀求见。”门启处,当日与忻威一同出现在韦义庄的黑衣中年人稳步迈入房中,抱拳朝韦谏行礼道:“门主。”
“柴护法。”韦谏颔首,神色稍霁。
柴秀又是一礼,随后转向了忻威:“二弟,浩儿自有我看顾,你放心去罢。”
长久沉默之后,忻威突然笑了几声,道:“大哥,东岳一役犹在眼前,倏忽二十余年,你我都老了。呵呵,当日‘黑白无常’何等威风,如今……我不甘心……委实不甘心啊。”
“先门主对你我恩重如山,”柴秀沉声道,“二弟,你实在不该。”
忻威苦笑:“该与不该,如今说来无益,不过便是此刻,我也不曾有一丝半点反悔。大哥,大嫂——是我杀的。她无意间知晓我私下谋划,恐她坏事,我便……那时嫂子怀有六月身孕,我……”
柴秀眼中露出沉沉痛意:“……我知道。”
忻威身体晃了晃,咬牙苦笑:“原来你早已知晓,即便如此,你却仍是要替我求情?到头来,不过是我一人唱了出独角戏么。”
“素音本与你婚约在先,若非你成全,我与素音如何又能十年厮守?不过——”柴秀背脊一挺,目光冷峻,“若我妻儿尚在,今日柴秀必与你同进同退!”
忻威愣怔片刻,抬头道:“唯有此事,我始终难以释怀,夜夜噩梦连连、日日寝食难安,实在痛苦。不过,若是时光倒流,我却仍是要这般做的。”他朝着柴秀深深一拜。“只是,无论如何,在我心底,你却始终是我大哥。”
柴秀神情一滞,继而长叹一声:“你我兄弟一场,恩怨难辨,罢了,今日送你上路,也算有个了结。”
忻威一笑,站起身来:“是。”又转身朝着韦谏一礼,“忻威谢过门主。”
柴秀拜别韦谏,推门与忻威并肩而去。
“人道‘黑无常’冷酷无心,原来也是个至情至义之人。”那两人离去后,察尔斤轻描淡写道,突地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转到叶其安身上,“夫人?你不是说过要取我性命么?如今我便在你眼前,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呀?”
韦谏回身看他,淡然道:“又何必激她。”
察尔斤嘻嘻一笑:“如今门主家事已了,金木水火四堂环伺左右,若要拿我,我如何能逃得了,自然是担心门主反悔的。”
“阁下过谦了。”韦谏神色不动。
“门主,你我皆非谦谦君子,凡事随兴而为,出尔反尔也是常有。”察尔斤将手中果粒扔进嘴里,轻轻笑,“今日前来,不为其他,日前得门主赐武籍,此后日夜勤加练习,已有小成,苦于对手难寻,若能与门主一战,此生无憾。”
韦谏望着他,不置可否。
察尔斤偏着头,阴柔地笑着:“今日门主为那小儿疗伤驱毒,怕是有些疲累了,不如你我约在两日之后,午时一刻,城郊有处名为凤凰的小山,届时我必将武籍和天山雪莲及解药奉上,门主意下如何?”
“好。”韦谏答得云淡风轻。
“如此我便先行告退了?”察尔斤如舞台戏伶一般行礼转身,眼波在叶其安身上流转片刻,随后翩然离去。
“你当真要去么?”封青上前立于韦谏身旁,“便是无解药也无妨,不过费时费力些。”
“察尔斤武功当世少有敌手,我也十分好奇罢了。”韦谏摇头,看向床榻之上。那小男孩不知何时醒来,却始终未出一声。这时目光与韦谏相遇,他慢慢坐起身来,清澈的、带着些许病态的大眼中立刻添上了一抹敌意。
那叫吴益的男人自知晓打伤男孩又对他下毒的竟是察尔斤和忻威二人,便一直神思不属,竟连男孩醒转也没有发现,直到此刻惊觉,撕声朝韦谏吼道:“你要做什么?”
韦谏却视他如无物,直直看着那小男孩,漠然道:“扈隽。”
小男孩一怔,脸上虽有惧色,仍是坚定开口:“我是扈隽。”
韦谏眼光深沉,身边无尘上前将一本书册放在了男孩身前。小男孩朝那书册看了一眼,很快又抬头直直看着韦谏。
“八年前,你祖父贪图小利,与贼人勾结,灭我满门。”韦谏淡淡说道,“如今你满门灭于我手,不过是以命偿命,你父亲胞妹与我大哥定有婚约,得知大哥死讯,她以死相殉,因而我留下你一条性命。今后你若要替家人复仇,只管找我便是,不过,倘若本领稀疏平常,却是杀不了我的。”
小男孩紧紧咬着下唇,脸色苍白,一双眼泫然欲滴,沉默了半响,他伸手抓起了那书册,别开眼,胸膛用力起伏着。
无尘等人上前,将两个小孩抱起,连同吴益带出了房。
韦谏终于转身,看向了一直坐在地上、衣物早已因为缸中洒出的水湿透半边的叶其安。他静静迎向她有些冷淡陌生、带着审视意味的眼光,眼底如同深潭无底,波澜不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其安避开了他的眼光。
“你已听到了。”韦谏平直地回答。
“小叶莫怪,”封青一边指点香儿将剩余的药物器皿归拢,一边解释了两句,“若是事前便跟你说明,你那双眼,通通透透,藏不住事。天色已晚,有什么疑问,用过晚饭后再慢慢说不迟……”
叶其安垂了目光,沉默着,慢慢站起身来,朝着房门走去,路过韦谏身边时,顿了顿,留下一句:“我去找小包。”
……
……
原本就不热闹的客栈这时更是寂静无声,明明许多人环侍的感觉如芒刺在背,偏偏连一声多余的呼吸都听不到。客栈里原来的老板杂役什么的,也不见半个人影。
是被他关起来了?还是被他下令杀了……
叶其安用力摇头,阻止自己想得更加不堪。
胃里不太舒服,有些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是刚才受到某人高深内力波及的缘故,并不是情绪导致的……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客栈比之前好像小了许多,走了没多久便又回到了楼前。
一抹修长身影静静站在楼下,望着她。
脚步戛然而止,因为那抹旧蓝甚至萌生退意。
“小包……”他淡然道,语气中听不出异常,“方才在厨房。”
“噢,”她别开眼,“奇怪我怎么没找到。”
“叶其安……”
她突然背过了身:“你跟察尔斤合作?”
“……是。”
“那小孩的全家真是你杀的?”
“是。”
“因为仇恨,即便自己变成了与杀害家人那些人一样,也无所谓吗?”
韦谏没有回答。
“也许我是最没有资格这样质问的人。”叶其安垂头看着地面,“可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好。”身后传来叹息般低语,“……若是要离开,与封青、无尘四人一齐……”
离开?叶其安一时没听明白,但身后再无声息,回头望去,小楼前空空荡荡,连一丝人站过的痕迹都看不到。
懊恼地转头,叶其安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什么东西闷在心里,憋得难受至极。
……
……
离开客栈走了好一段路,天色已经很暗,依稀的月光照着越走越是荒凉前路,无数人环侍左右的感觉从没有消失过。无论走得多远,始终像是关在了一个由人做成的牢笼之中。
疲惫感突如其来,很快席卷了全身,脚底痛、膝盖酸、全身无力,叶其安停下脚步,站着发了好半天呆,掉头开始往回走。
走着走着,大脑动之前,嘴已经先动了:“次郎。”
一个人影应声出现在身侧。
叶其安脚步不停,也不去看,只是说话:“你的家在海的那一边吧?为什么不回去?你已经自由了——或者你要替她报仇的话,那现在就可以动手了,你能听懂我的话,是不是?我说过你不用跟着我……”
“你是我的主人……”生涩的汉语响起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