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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驸马手里的盖碗几乎是同时发出了细碎的磕碰声。
皇帝老儿瞥了他们俩一眼,拿着一本奏折哼道:“宗室上折子,要求严惩这厮,朕已经准了。这厮斩立决陈家教子无方,败坏风纪,流放三千里。”
高进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了一个镜头:黄沙边天,在凶神恶煞的衙役们呼呼扬着的皮鞭下,高家上下几十口人形容枯槁,有气没力的披枷带锁赶路……
丫的,猴子表示好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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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如影相随
第七十九章如影相随
从皇宫出来后,好象被陪绑了一场似滴,两位驸马的后背全汗湿了。
站在宫门前,钱驸马打着哈哈,抱拳向高进告辞,连句“后会有期”都不敢说。
高进还了礼,目送他象个大肉丸子一样滚上马车,扬长而去。其实,在她看来,钱驸马筒子完全没必要吓成这样。京城谁人不知钱驸马是出了名的好吃+不近女色?
难道皇帝老儿真正想警告的只有她而已?高进打了个哆嗦,裹紧身上的大红猩猩斗篷跳上马车,吩咐长安:“回公主府。”一头钻进了车厢里。
“是。”长安瞄了一眼晃动的车帘,四下里张望了一翻,这才跳上车头,让老张赶路。
不出他的意料,车厢里立马传来高进的一声轻呼。
江守义穿着一件黑色的棉袍,端坐在车厢内,抱拳冲她咧着嘴呵呵一笑:“高兄。”
“你怎么藏在我的车里?”丫的,人吓人,吓死人呢。高进几乎被他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他下首的锦团上。
“诚蒙高兄仗义,家叔才能沉冤得雪。听说高兄被罚闭门思过,我担心给高兄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不敢去公主府致谢。所以才出此下策。”江守义眨巴着逗号眼说道。
高进缓过劲来,冲他摆摆手:“不必客气。若不是你今天的精彩表现,只怕江叔还要吃些苦头。况且,你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多多少少也是因我而起,我只是略尽了本分、做了自己应该做的而已,所以,你不用谢我。”心里很不好受。唉,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小子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又是一个挖空心思搞钻营滴。
江守义闻言,脸上的笑意僵住了,正色道:“驸马爷误会了,江某不是来向您讨恩典的。十年寒窗苦读,就这样前功尽弃,毁于一旦。江某承认,当初确实恨不得能将驸马爷剥皮抽筋。
然而,古人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经过了这么多事,江某终于意识到,其实祸事的根子还是在江某自己身上。
金榜题名,让江某昏了头,自认为才高八斗,从此不知天高地厚;而家里倾尽所有,才为江某谋来一个不入流的小职。江某又自以为怀才不遇,信心大挫,恨老天不公。从此认为世间皆浊唯我独清,平常更是待人倨傲,言辞偏激。人人皆以为恶,而江某却不自知。所以,虽然公主大婚与江某所在的部门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烫手的差事层层压下来,最终却是落到了江某的身上。
现在想来,如果不是碰到驸马爷仁厚,只怕江某的下场会更惨。
至于惹上曹家恶奴一事,更与驸马爷无关了。倘若没有驸马爷当日出手相救,只怕家叔早已成阴间一新鬼。何况,驸马爷为了替家叔伸冤,不惜得罪权贵,有勇有谋,从根子上打击奸党。江某更是受教了,获益匪浅。江某今日在大堂上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在东施效颦罢了。
然而,江某只是一介草民,家逢剧变,更是一贫如洗。无以为报,唯有当面向您说声谢字。驸马爷不必自谦。江某的这个谢字,您完全当得起。”说罢,他轻轻掀起车帘一角,警觉的查探了一番外头的情形,这才抱拳告辞,“驸马爷,这里人烟罕至,江某就此别过。驸马爷的大义,江某当铭记于胸,他日必当泉涌以报。请珍重,后会有期。”
倒豆子一般的一大段说辞,噼哩叭啦滴,无一字不在控诉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高进被噎得说不出一个字来,瞪着他,右手握拳在车厢壁上“砰砰砰”的连敲了三下。
马车停了下来。
江守义嗖的跳下车,撒开脚丫子飞跑进路旁的小巷子,转眼就融进了黑色的夜色之中。
“我们走”高进呼的拉上门帘,喝道。丫的,出门没看黄历……好心没好报……疯子
长安听出了她话里的冲天怒气,赶紧吩咐老张:“快,快走。”心里纳了闷:江公子的那番话明明把驸马爷夸成了一朵花儿了。驸马爷怎么不喜反怒?没道理啊。
回到书房院,高进扯掉身上的斗篷,胡乱扔在地上,一头扎进暖阁,把自己重重的扔在热炕上。
丫的,疯子疯子本姑娘说什么了,惹得你丫要叽哩呱啦大发厥词就你丫玻璃心,伤不起啊本姑娘就是钻石心,活该伤得起啊
她越想越生气,索性呼的坐起来,拉过大迎枕当成某人的脸,抡起拳头狠狠的砸打着,嘴里哼哼唧唧的骂开了:“丫丫的,打你个逗号眼打你个大板牙打你个花猫脸打你个狼心狗肺……死江守义丑八怪你给我等着哼哼”
窗外,寒风乍起。黑夜深处,断断续续的传来一阵婉转悠扬的萧声。
长安端着洗漱水,站在门廊下,向着萧声传来的方向,侧耳听了一会儿。那呜呜啦啦的声音真好听,挑得他心里和端着这盆水一样,一荡一羡滴。
“驸马爷,小的可以进来吗?”他大声禀报道。
高进拉开门,沉着脸,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铜盆上,嗡声说道:“进来。”
长安端了水进屋。
高进依旧是拉着个脸,闷声不乐的洗脸洗手,完了,又去暖阁里头洗脚。
长安掏了掏两只耳朵。没错啊,明明听得见那萧声啊。可是,为毛驸马爷没半点反应?
他忍了许久,见高进肩上搭拉着一块白色的长帕子从净房出来了,竟对外头的小曲儿没半点反应。于是,他冲外面努努嘴,讨好的笑道:“驸马爷,您听听,那是什么声音?这小曲儿真好听。”
高进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
有人在**,名曲《塞上曲》。呜呜咽咽滴,象猫头鹰叫,又象是乌鸦叫。
先前没在意,还不觉得。现在,她听了,心里只有更加烦躁。丫的,怪不得本姑娘出门撞到鬼,原来是这府里有人三更半夜的嚎丧
满肚子的小怒火象是被淋了油一样,蹭蹭的直往脑门上冲。她趿上靴子,呼的冲到门廊上,叉着腰,冲那声传来的方向吼道:“那是谁啊,三更半夜的发什么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萧声戛然而止。
世界和谐了。
高进“砰”的摔门进屋。
长安小心翼翼的端了洗漱用具从屋里退了出来。可惜了,那么好的小曲儿竟没了。他下意识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瞄了一眼。“哐啷”,手里的盆啊帕子神马滴掉了一地。
高进又象道旋风一样的从屋里冲了出来,吼吼:“怎么了?”
长安指着对面百步开外的屋脊,小脸吓得煞白:“狐仙,驸马爷,上面有狐仙”
高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除了一片白雪皑皑的屋顶,毛也没看到。
“哪有什么狐仙?”她瞪了长安一眼,见地上一片狼籍,蹲下身子帮他一一捡起来,塞回他手里,“拿着,回去烧锅热水,好好的泡个澡。狐仙闻不到你身上的汗臭味,就不会半夜来敲你的门了”说罢,掉头准备进屋。
长安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了对面屋顶一眼,抱着东西拦下她:“真的,驸马爷。小的明明看得很清楚。就是那个屋脊端头,站着一个披着长发的俊美公子,披着白色的斗篷,手里拿着一根这么长的绿莹莹的细棍子。”
拜托,长安童鞋,用点专业术语,好不好?人家手里拿着那是一柄长萧高进冲他翻了个白眼:“为什么是个披着白色斗篷的公子呢?你要说是个一丝不挂的大美女,爷说不定就心动了,会搭个梯子陪你上去看个究竟还狐仙呢?早点洗洗睡了,少想些没的。”
“哦。”长安悻悻的端着东西走了。
高进瞥了那屋脊一眼,进屋关门。想了想,她搬了两条锦杌顶在门后面。还是不放心,她又在两锦杌的一条边沿上分别放了一只斗彩葡萄纹杯,然后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窗户,这才吹了外间的灯烛,回到暖阁,蒙上被子睡觉。
屋子里静了下来。
暖阁的炕头上,一灯如豆,照得屋子里昏暗朦胧。
低垂的帘幔后面,一角雪白的袍边轻扬。萧焱闪身出来,手里拿着玉萧,扬起一边嘴角,看着热炕上的那团葱绿刻丝的锦被。呵呵,爷真要是起了歹心,就凭两个破茶杯也能防住爷?不知死活
目光流转,他细细的打量了一通屋里的摆设,最后在墙上挂着那几幅草体字画面前负手站定。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一边踱步,一边轻声念着墙上的四幅字画,行至最后一幅时,驻足凝视着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重复道,“不负如来不负卿……不负如来不负卿……”
念完字画,他又踱到炕沿边坐下,拿起枕边的那卷书信手翻看了起来:“呵呵,《神威兵法》。”见书上记有蝇头小字,便起身到灯前蹙眉细看。看清是高进写的书批之后,眼里满是惊艳,他抬起头又看了那团葱绿刻丝的锦被一眼,低头继续细细品读。长长的身影印在炕旁的碧纱窗上,良久都不曾挪动半分。
屋子里时不时响起一声书页翻动声和他的惊叹声……
大约过了一刻钟,他终于翻完了书卷,原样放回枕边,俯身对着锦被轻语:“高进,你真让爷惊喜连连……爷明晚再来。”说罢,直起身子径直向外屋走去。
“当啷、当啷”,外屋接连传来两声碎瓷声和门页合上的声音。
高进一把掀开锦被,翻身坐起,抄起枕边的书卷狠狠的往墙上砸去,咬牙怒骂:“可恶这日子没法过了。”
哗啦,正好砸中那副“世间安得双全法”上面。紫檀水晶框摇晃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掉下来。
她气呼呼的瞪着那四幅字画上面,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晕死,住进来这么久了,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些竟是前世很著名的一首大喇嘛写的纠结诗。也就是说,这座公主府原本是皇帝老儿的自住房,或者是皇帝老儿准备送给穿越老乡滴。这间书房就是皇帝老儿自用滴。很有可能是宅子还没有峻工,穿越老乡便挂了,所以才一直空置着。
而江守义下了车后,匆匆穿过那条僻静的小巷子。他白天就来查探过了,这条小巷子直通肖家,只要穿过这条小巷子,再过一个街口就是肖家的了。
突然,巷口闪过一条黑色的人影,他握紧双拳,厉声喝道:“什么人?”
来人在他面前站定。他身量欣长,穿着一黑色的夜行服,脸上蒙着黑面纱。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