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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萧灿从帐门帘缝隙里默默的看了一会儿,踉踉跄跄跑到主位的下侧,“扑”的跪坐在黑色小几的一头,诚惶诚恐的问道:“舅公,舅公,他们又杀马了。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之前,李太傅一直勾着头坐在小几后闭目养神。闻言,他慢慢的抬起头,苦笑道:“大皇子,圣上这是要活活的拖死我们呢。”
此时的他早已经没了以前的从容儒雅的样子。雪白的须发有些天没有打理了,到处都是乱发,胡子也乱篷篷滴。双目深凹下去,一双眸子混浊不清,失神的望着大皇子,没有半点亮光。他完了。两个儿子,一个至今下落不明,一个死在困猴谷。传承了数百年的秦川李家完了。他成了李家的最后一任家主。他败光了李家,家破人亡,赤条条的一无所有。
萧灿啊的轻呼,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他,象丢了魂一样的摇头碎碎念叨道:“不,不,舅公,这不是真的。你答应过让本王上位的。本王登基后,头一件事就是风光大葬母后,挖了那个野种的心肝祭奠母后……舅公,你答应过本王的。你说,我们可以的,我们能做到的……不是这样的……”
突然,象是被打了鸡血针一样,他猛的跳了起来,伸出双手紧紧抓着李太傅的双肩,使劲摇晃着,歇里斯底的吼叫道:“奸贼,你骗本王,你骗本王”
“扑”,李太傅双目圆睁,喷出一口鲜血。
鲜血喷了萧灿满头满脸。他被骇坏了,双手依然抓着李太傅的肩膀,一动也不动。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场空啊”李太傅仰头哈哈大笑。
大笑三声之后,笑声戛然而止。他瞪着一双老眼,苦大仇深的望着萧灿,也是一动也不动。慢慢的,丝丝鲜血从他的两只眼睛里、两个鼻孔里、嘴角泌了出来。
竟是七窍流血。
“啊。”萧灿回过神来,象是见到鬼一样,呼的松开他,鬼哭狼嚎的手足并用,向后面爬逃着。
李太傅的身子摇晃了一下,象棵大树一样,向后直挺挺的倒下。
“殿下,殿下,怎么了?”一个穿着黑铠甲的侍卫模样的人提着长剑冲了进来。
萧灿有如久溺之人见到了救命的稻草,连滚带爬的过去死死抱着来人的一条大腿,战战兢兢的指着李太傅倒下的方向,满嘴呜呜的叫唤着,却没有吐出一个清晰的字音。
来人拧眉看了一眼,旋即收了长剑,蹲下身子,沉声说道:“殿下,请节哀顺便。李太傅他,他去了。”
萧灿惶恐的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终于吐出了几个清楚的字:“虎子……”话没说完,他惨叫一声,两眼一翻,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浑身剧烈的颤动着。
大皇子又犯病了。可是,昔日那个侍候他的随从当日为了带他杀出皇宫,身负重伤,不治而亡了。
虎子摇摇头,暗哼道:就这副德性,竟也想当天子自作孽,不可活也。
正文 第231章 悔
第231章 悔
终于,萧灿醒来了。
头痛欲裂,喉咙里象是被点着了。他睁开眼睛,艰难的说道:“水,水……”
可是,四周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应他。
萧灿睁开眼睛,眼前黑咕隆冬滴。他什么也看不见。
只记得自己象是又犯病了。萧灿叹了一口气,习惯性的去枕头下取小药瓶儿。以前在大陈皇宫时,他每次犯了病醒来,自有刘公公领着一帮内侍宫婢早早的候在榻前,端茶送水的侍候着。
可是,刘公公死在了离开京都去西北的路上。临死之前,他交给萧灿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玉色瓷瓶儿。
萧灿拧开瓶子一看,里面装着的是自己每日服用一粒的那种秘制养身丸,心里纳闷极了。
刘公公却告诉他,它们是李家秘制的,主要作用就是尽量延长发病的间隔。
当时刘公公已经气喘如牛了。他拼尽全力叮嘱萧灿千万要药不离身,记得天天服用,然后才咽气,挂掉。
因为这种药丸是李家秘制的。所以,萧灿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果然,到了秦川后,李太傅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药管够。
然而,萧灿听了,心里却一点儿也不舒服。
在李家,他依然过着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生活,然而,他再也没有假手于人管保这只药瓶。白天,他贴身带着;晚上,临睡之前,他会很小心的把药瓶压在枕头下面。
之后,萧灿又犯过几次病。每次恢复意识后,他都是自个儿从枕头下面摸出小药瓶来吃一粒。
多亏养成了这样的好习惯。在军中,尤其是近两个月来,形势对他们越来越不利,日子也越过越艰难。他身边的侍女从最初的六个,变成了四个……最后,一个也没有了。
在大皇子第一次下杀马令的时候,他身边的最后一个侍女也早已经变成了一锅肥美的肉汤——恩吉太子剔着牙说了,肉汤的味道还不错,就是骨头多了点,肉太少了。
虽然在野史上看到过将军杀妾当军粮的故事儿,大皇子看着见了底的大锅子,还是胃液翻滚。他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当晚,萧灿又犯了病。
这一次醒来,他身边只有李太傅和虎子两人了。李太傅年岁大了,自个儿都需要人照顾,自然帮不上他的忙。多亏有了虎子机灵,向恩吉太子殿下讨来了一碗白开水。萧灿才有温水服药。
自己这是折腾的什么啊这样的日子还不如一辈子被父皇钦禁在皇子院里呢。也不知道齐儿(萧灿童鞋的儿子)他们娘儿几个过得怎么样?萧灿懊恼得很,挤出一两滴悔恨的眼泪,一边去枕头底下拿那药瓶儿,一边哽咽的轻唤:“虎子,虎子。”
舅公也死了,如今,他的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可用之人了。
可是,他没有象往日一样摸到那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药瓶儿。
“啊”萧灿心中一紧,顾不得头痛,翻身爬起来,在黑暗里,双手慌乱的一气乱摸。
没有
萧灿又胡乱的在自己身上摸索着。
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落在哪里了?
萧灿压抑着满心的恐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的回想着昏迷前的细节。
偏偏他只记得虎子进来了,之后的事,完全没有半分印象。
“虎子,虎子”萧灿一边颤声高呼,一边爬起来,连鞋子也顾不上穿,向帐外扑去。
“扑腾”,一脚踏空,他狠狠的和地面亲密接触了一下。嘴上顿时火辣辣滴,舌尖上传来一阵腥甜。同时,右脚踝处钻心的痛。
不用说,肯定是摔破嘴了,扭了右脚踝。
只是萧灿眼下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
在黑暗里呆久了,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萧灿瞪大眼睛,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一张木榻
自己的帐内哪来的木榻这不是真的萧灿难以置信的扑过去,发狂的捶打着那张一尺来高的矮木榻。
“咚咚咚”。木榻作出了响亮的回应,明明确确的告诉他这不是幻觉。
意识到这不是幻觉后,萧灿终于安静了下来,按着心口,失神的望着眼前的木榻。经验告诉他,这张木榻是杨木滴。陇西盛产这种木材。寻常人家都用来打制家具,比如说床榻之类滴。在李家,稍微有点脸面的管事奴才都不会用这种材质的家具。
“我这是在哪儿?”萧灿打了个激灵,心中的恐惧更盛。
瞪着一双惶恐不安的眼睛扫了一眼四周,除了那张榻,萧灿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身下是硬梆梆的泥地。他根本就找不出任何带提示功能的对象。
偏偏他的脚受伤了,连站起来都成问题,更不用说自个儿走出帐外看个究竟。
虎子呢?他在哪里?萧灿扯着嗓子疾呼:“虎子,虎子”
“扑哧”,黑暗里,有人发出了一声闷笑。那笑声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谁?是谁?”大皇子立刻仰着头,拼命的在黑暗里找寻着。
呼啦,有人从上面纵身跳了下来,轻笑道:“殿下,怎么能小人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这人用的虽然“殿下”、“小人”的称呼着,然而,萧灿却从他的话语里听不出半点敬意。话里话外除了不屑,就只剩奚落。
萧灿眨巴眨巴着眼睛,强按下怒意,咬牙问道:“是虎子吗?”他听出来了,这分明是虎子的声音。
“殿下好耳力,正是小人。”虎子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咧嘴一笑,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牙齿总让萧灿感到不寒而栗。他本能的向后微仰身子,皱眉问道:“虎子,这里是哪里?”
虎子没有回答他,只是摸出打火石。“哗——”点燃了火折子。
眼前出现一团桔黄色的光昏,萧灿看得清楚。虎子已经换下了那身黑铠甲,身上穿的竟然是大陈的将军铠。
“虎子,你……”他捂着嘴巴,双目惶恐的瞪得浑圆。
虎子哼了一声,拿着火折子,起身走开。
萧灿这才看清四周的情形。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帐篷,而是一间小小的陋室。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就一榻一桌一长凳而已。
小小的四方木桌上摆着一只乌黑的灯碗。
虎子走过去,不慌不忙的点亮灯碗,在长凳上对着萧灿坐了下来,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冷笑。
心里咚咚咚的敲起了小鼓,萧灿顾不上“君”啊“臣”神马滴,不安的连连问道:“虎子,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这是在哪儿?”
虎子深吸一口气,轻笑道:“殿下,您不是一直念念不忘的想回大陈吗?”
砰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应声而断,萧灿愣住了。
虎子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冷声说道:“殿下,我们已经回到了大陈。您好生休息。”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不,虎子”萧灿缓过劲来,以膝代脚飞快的爬过去,拉住他的左腿,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心里一痛,他低下头,哑声说道,“告诉我,求,求您。”
心里象是被钝刀割过,血流成河。从小到大,他,大陈皇后嫡出的大皇子,什么时候低声下气的求过人而且所求的对象还是一个家生奴才出生的下溅胚子
话一出口,大皇子童鞋立刻羞愧得七魂不见了六魄,拼命的勾下头,心里在痛哭:苍天啊大地,为什么此时不让我犯病
显然,最后的那句“求您”起了作用。虎子低头看了看,呵呵一笑,终于又坐了回去,开口说道:“殿下,您知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大皇子依旧低着头,双手使劲的绞在一块儿,扭成了麻花状。
“十九天”虎子顿了顿,笑道,“今天早上,太医还说,您极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说是可以准备后事了呢。”
听到“太医”二字时,大皇子不由打了个哆嗦。虽然他还是勾着头,但是虎子却感觉得到他比之前听得用心多了。
哼,做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这时候终于想起圣上来了。虎子沉下脸,缓缓的讲出了这十九天里发生的事儿。
萧灿昏倒的当天傍晚,漠北国人的营地里终于飘出了久违的肉香。漠北国人杀食了他们的第二匹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