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窝头抬起腕子点点手表:“处长大人,看看几点了,我刚才在楼下看你这屋灯亮着,又没见你到餐厅吃饭,就上来看看,是不是你回家忘关灯了,要是忘关灯了我叫服务员开门关灯,原来你没走啊。”
窝头有个众人皆知的毛病,说不上是好奇心重还是责任感强,只要过了下班时间如果见到哪个不应该有人的房间亮着灯,他必然要偷偷摸摸过去查探一番,如果弄不清楚到底为什么没有关灯,他就会整夜睡不安稳。这个毛病有时候也很招人厌烦,有人诊断窝头有心理疾病,属于偷窥偏执患者。钱亮亮听人说过他这个毛病,也曾经听过齐红、黄金叶抱怨窝头像个贼,鬼鬼祟祟的招人烦。可是钱亮亮却并没有感到他这样有什么不妥,因为他自己并没有怕别人偷窥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小子监视我呢。”钱亮亮说着看看表,居然已经七点多钟了,就问他,“你们餐厅还有没有吃的?”
窝头说:“再啥地方没吃的,我们餐厅还能没吃的?想吃啥,我给你单做,对了,夫人呢,不在家?”
橘子他父亲心肌梗塞,住院抢救,橘子慌慌张张跑回省城尽孝去了。橘子赶走之前已经把那两件事情办了,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正是让钱亮亮心神不定的原因。如果说纪委还要对这件事情进行一段时间的调查了解,所以黄金叶那边暂时还不知道,也就不会有什么动静,这倒也好理解。奇怪的是齐红竟然也像没事似的,这就让钱亮亮有些摸不着头脑,据橘子说,她给齐红钱的时候是专门把齐红约出去到一个茶馆里给的,当时齐红推辞了一下,橘子坚持要给她钱,她也没多说什么就收下了。
“她回省城看她爸,孩子也放假了,把孩子也带去了。”钱亮亮告诉窝头。
“啊,那你现在是孤家寡人了?太好了,今天晚上我值班,正愁没事干呢,我陪你喝酒吧?”
“你就说想让我陪你喝酒吧,随便弄点吃的就成了,我懒得回家做了。”
窝头问他:“是送到你的办公室吃,还是到餐厅吃?”
钱亮亮说:“你吃了没有?”
窝头说:“我无所谓,饿了随时就填两口,没饿就不吃,也没个什么点,厨子都这样。”
钱亮亮说:“干脆这样,你弄点吃的,咱俩就在我办公室吃。”
窝头答应着走了,钱亮亮不愿意到餐厅去凑热闹,他知道,这个时候金龙宾馆的每个餐厅都热闹非凡,各种各样的食客此时齐聚餐厅大吃大喝。自从市里严格控制了在社会上的营业场所接待客人之后,政府机关各单位和部门只好把接待客人的地点安放到了金龙宾馆。
快到年底了,市属各部门、单位又兴起了相互设局的风气,今天你请他明天他请你,部门单位之间互相请,谁也说不清他们的账是怎么走的。这样一来金龙宾馆的餐厅就开始格外热闹起来,每到晚饭时候,座无虚席,定桌得提前通知。窝头把库房都腾出来改造成餐厅,还是不够用。这个局那个处家家都有接待任务,家家都有吃喝理由,人们好像都是饿死鬼托生的,有时候钱亮亮忍不住在心里诅咒他们:吃,喝,吃死喝死就消停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窝头,他们的营业额直线上升,每个月的奖金也越来越丰厚,饭桌紧张,便有人开始跟窝头拉关系,以便宴请客人的时候图个方便,窝头的身价也跟着看涨。
过了一阵窝头端了一托盘吃食拎了一瓶酒来了,钱亮亮说:“看样子你真是要我给你陪酒啊。”
窝头说:“我陪你,我陪你,反正你没事我也没事不喝酒干吗?”
两个人便开始对酌起来。钱亮亮问窝头:“最近你们发奖金了没有?”
窝头看看钱亮亮:“发没发奖金你还不知道?”
钱亮亮确实不知道,虽然他是金龙宾馆的主管,可是他属于政府公务员系列,工资在政府机关开,金龙宾馆的奖金他从来不沾手,除非是领导以接待处名义发下来的专项奖,他才也拿一份,数额也都是平均值,从来不敢多拿,更不敢从金龙宾馆拿奖金。过去黄金叶做奖金的时候也曾经给他做过,他都婉言谢绝了,后来干脆告诉黄金叶,市里有规定,政府机关各级领导干部一律不得从管辖的企事业单位拿奖金,所以今后凡是金龙宾馆的奖金一律不要给他做了,金龙宾馆正常的奖金,比如月奖、季度奖等等他也不过问。
窝头喝了一口酒说:“发倒是发了,不过也就是正常的月奖,别的奖金没发过。”
“没发过利润提成奖之类的吗?”
窝头瞪圆了眼睛说:“钱处长,你是从月亮上刚刚回来的吧?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提成奖。提成什么?提成都变成回扣了,都进了个人腰包了,谁还那么傻发提成奖?”
钱亮亮跟窝头碰了一下杯子:“来,干了这杯酒你给我说句实话,到底发过提成奖没有?”
窝头跟着钱亮亮把酒杯里的酒一干而尽,然后又给他们斟满才说:“我对着我妈的大咂咂发誓,如果我说了假话下辈子我生下来没奶吃。我告诉你一件事儿,你知道黄金叶进那些螃蟹拿了多少回扣吗?这个数。”窝头朝钱亮亮竖起了一根油腻腻胡萝卜似的手指头。
钱亮亮问:“一万?”
“十万。”
钱亮亮不信他的话:“你别胡扯了,那件事我知道,我们给纺织厂贷款的时候多贷了五十万留着自己用,那批货总共不过三四十万,人家给回扣十万块,自己还挣不挣了?亏本的买卖谁干。”
“什么三四十万,八十万,还不算其他的海产品,要是都算上总共得一百多万。”
钱亮亮说:“夸张,总共贷了五十万,哪里有一百万进货?这件事情我知道,贷来的五十万就是进海鲜的。”
窝头急了,一口干了杯里的酒,小眼睛瞪得溜溜圆说:“钱处长,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你以为那五十万贷款人家就只用一回呀?这一年多了,转十个来回都够了,咱也不多算,就算她转了五个来回,那也是二百五十万啊,按一般回扣拿百分之十的比例,你算算是多少?我说十万那还是保守的。我告诉你一件事,她进货的那家最先来找我,说是按照进货款总额给我百分之十的回扣,一来咱也没进货的权利,二来他那货我一看就不成,臭鱼烂虾谁敢进?我就没应承。过了没几天黄金叶就进了,这里头的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
钱亮亮没吱声,心里却暗暗骂自己傻,他相信窝头说的是真的,黄金叶那五十万肯定不会只进一批货就老老实实在账上趴着,自己为什么就没想到呢?如果真是这样,黄金叶送过来的那两万块钱,不过就是用来堵自己嘴的,顺便也补个人情而已。
“来,干杯,我相信你的话,不过这笔钱也到期该还了,谁想再用它赚钱也没指望了。”
窝头顺从地喝干了杯子里的酒说:“钱处长,你这个人太……太……让我怎么说呢,就说你太实在吧。你以为人家就靠你贷来这五十万倒买卖啊?这么多年了,啥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你没来之前的事我不说了,我光说说你来之后的事儿,你后来不是让进金州大啤吗?
那天我碰上金州大啤的厂长,跟他开玩笑问他要回扣,你猜猜他说什么?他说老弟,你的回扣我一分钱也没少,都按每瓶酒一毛钱给了宾馆,我们是国有企业,提成都是有规矩的,不能直接给个人,都给了单位了,单位爱给谁我们就管不了了。回来后我算了一算,每瓶一毛钱听着不多,可是这半年多我们卖了多少瓶你知不知道?两万多瓶,光这一笔就是两千多块。钱虽然不多,可是我们谁见到了?这只是一笔,黄金叶给你说过吗?要是说到以前的事儿,那就更多了,咱们这几栋楼年年装修,为啥?装修一次就是一次发财机会。你钱处长可能也觉得我这个人不怎么样,老跟黄金叶顶顶撞撞,以为我想干什么,其实我就是不服气,话说回来,就她那个样儿谁能服气?噢,你又当官又捞钱,拿我们当驴使唤,放在你身上你能服气吗?”
钱亮亮没吭声,斟满酒继续劝窝头喝,窝头跟李百威一样,属于那种酒越喝话越多的人,钱亮亮就想听他说话,自己就猛劲吃菜,于是窝头就一边喝一边跟他述说黄金叶的种种不是和问题,钱亮亮听得暗暗心惊,如果窝头说的都是真的,这些问题足够让黄金叶在监狱里度过后半生了,尽管他不断用李百威的话警醒自己不要过于相信窝头的话,李百威告诉过他,当接待处长的第一个风险就是金龙宾馆那帮人说啥话都抱姑妄听之的态度。尤其是这个人说那个人的坏话的时候,或者当面吹捧你的时候,你就更别当真。同时,最简单的推理结果也告诉他窝头说的不见得都是真的,因为,如果窝头说的都是真的,过去他们又不断地告状反映黄金叶的问题,他很难相信黄金叶能稳如泰山地在金龙宾馆总经理的位置上坐到今天。
想到这里,他就问窝头:“按照你说的,黄金叶就是个大贪污犯了,那怎么直到今天人家啥事也没有呢?”
窝头已经让他灌大了,口齿不清地说:“人家有后台,后台就是常老大,说不定他们就是一伙的……”
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常书记那不苟言笑的一脸正气,他实在难以相信常书记会像窝头说的是那种跟黄金叶沆瀣一气的人,如果黄金叶真的是贪污**分子的话。再说了,本能地他也感到跟窝头这样议论现任市委书记实在不妥,他断定窝头开始胡言乱语了,便说:“行了,你喝多了,吃点菜,咱不说这事了,说说别的。”
窝头却说:“别的我不想说,我困了,我睡一会儿。”说着摇摇晃晃地爬到钱亮亮的床上倒头便睼?片刻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鼾声。
钱亮亮苦笑,给他拉开被子盖好,然后叫来服务员把残羹剩饭撤了下去,穿好外衣打道回府,下楼取自行车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钱处长啊,你没回家啊?”
是常书记,看样子他刚才把电话打到了家里,他不在家才又把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我正准备回家呢,有事啊常书记?”
“你订两张去北京的机票,我跟你,后天走。”
钱亮亮连连答应着,常书记又问:“听说你岳父病了,怎么样,不要紧吧?”
钱亮亮说不要紧,橘子来电话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常书记又说:“那就好,你准备些吃的,到省城咱们去看看你岳父。算了,别从这边带了,到省城现买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常书记没说带他到北京干什么去,他也没问,这也是他在常书记手下长期工作养成的习惯。让他百思难解的是,常书记对他的情况掌握得非常清楚,就连他岳父病了橘子去省城看望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就好像常书记在时时刻刻关注着他似的。最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常书记竟然在省城转机的短暂空隙抽时间到医院看望他岳父,如果说这是看他的面子打死他他也不相俼?他还有那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常书记心目中的分量还没到那个程度。钱亮亮跟橘子是在金州市认识并结合的,他虽然知道橘子的父亲过去曾经是副省级的大官,橘子的哥哥现在是正厅级的大官,可是他认为那些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他,橘子就是橘子,反过来他还特别忌讳别人把他跟橘子的家庭扯在一起,从来不对任何人提起橘子娘家的官方背景。别人偶尔主动问起这方面情况的时候,他还会很反感,惹得橘子有时候都抱怨,说一提起她娘家,他就反应过敏,好像他娘家是一窝地富反坏右。常书记要去看望他老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