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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望了眼李公公,示意李公公去门外盯着不上外人接近,这才对魏庆道:“你连夜挑选精壮之士分批乔装进宫,一定要让坤宁宫和洪德殿外的守卫固若金汤!”
“殿下,这万万不可!恕奴才不能从命。”魏庆向来唯瑾的命令马首是瞻,唯独这次不行!他不能眼看着太子去冒险!
面对魏庆的反对和不从,瑾没有生气,因为他能够感受到这个下属对他的忠诚。然而,对于瑾来说,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下了这个决定就一定要执行。只不过考虑到此事的特殊性,他不能僵硬地去下命令,有时对下属必要的安抚是不可或缺的。
“你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他们若想反,难道还惧怕这太子宫的区区几个侍卫?而今他们早就已经掌控了这里的所有兵力部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他们掌握了我们的一切,可我们并不太了解对方的底细,若当真对峙起来,胜算几何?”瑾耐心地分析道。
听了瑾的一席话,原本就心生不安的魏庆更加的慌乱无措了。他猛地抬起头,竟忘了礼数,直接将目光对准了瑾的脸,警觉道:“这么说,现在太子宫的守卫根本就不够?奴才这就去找皇上借调其他地方的侍卫。”
这个魏庆简直就是典型的武将特质,一遇事首先想到的是扩兵,有时候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瑾无奈地道:“盲目增兵能有多大作用?现在最应该保证的是父皇和母后那边儿,这太子宫除了本殿以外,已经没有了他们可以下手的目标。”
“殿下,他们要对付的人是您,根本就不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您现在才是最危险的。不论如何,奴才一定要保证殿下的安全。”魏庆不为所动,就算要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就算要被太子殿下治罪,他也绝不会更改初衷。
瑾知道,要想事情顺利,他必须要说服眼前这个下属听命。也正是由于魏庆不惜违抗命令也要忠心护主的态度让瑾觉得魏庆是最适合与他并肩作战的人。
他舒缓了脸部的神经,态度温和地对魏庆道:“再多的兵力也是枉然,皇权的中心不在本殿,而在弘德殿,那里才是最危险和最脆弱的地方。至于太子宫,这里能被敌人视为对手的人只有本殿一个。本殿的自卫能力,难道你还信不过?”
“这太冒险了!”魏庆听着就觉得害怕。一旦太子遇袭,那还不天崩地裂?
瑾似乎叹了一口气,但没有叹出声来。依着表情来看,他心中应该有着浓浓的无奈。他原先并不打算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对外公布,但考虑到魏庆的倔强,倘若丝毫不对之透露内情,魏庆一定不会安心从命。
对利弊权衡了一番之后,瑾终于对魏庆吐露的一些东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所看到的都是表象,只有真正将这个埋藏至深的隐患拔出,太子宫才有安生的时候。而今我们并没有得到确切的证据,如何去指控对方?”
瑾没有说完,他最重要的目的并非是引蛇出洞,而是想给珞一个机会。珞是个聪明人,他如果发现太子宫无端减弱护卫,一定会有所觉悟,或许会及时悬崖勒马。
魏庆仔细一想,认为瑾的话不无道理,只有让事情真的爆发才能有足够的理由去控制住成王,否则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无端去指控一个亲王“其心不轨”的罪名。
“奴才遵命。”魏庆最终还是听从了瑾的吩咐。
游戏已经开始,结局未定,也不知在瑾的心中有着几分得胜的把握?
事情的发展似乎超出了瑾的预料范围。明明当日他在剑羽阁所听到的,关于薛紫烟及其同伙鼓动珞谋反的时期应该是定在了三日后。却不料,对方竟然提前行动,或许是瑾大肆削减太子宫守卫的举动在对方心里激起了轩然大波,使得他们不得不尽早下手。
现在距离珞和薛紫烟在剑羽阁“偶遇”才不过一天半的时间,宫中便出了大事了,而且矛头直指瑾。
今日一早,瑾照常早早地去了朝堂。他的脚才刚刚迈进弘德殿的大门,皇上身边的管事公公便前来宣旨:“殿下,请随老奴去一趟御书房吧。”
“御书房?”瑾当即心生警觉。这会儿不该是上朝的时辰么?父皇不但没来上朝,还要抛开在朝堂上辛苦等待的大臣们,而去在御书房召见他?有什么事不能到朝上说么?
怀着满腹的疑问,瑾跨进了御书房。谁知,他刚一进去,甚至还不及给皇上请安,耳中便陡然传进一声咆哮:“太子殿下!你把鹿儿藏到哪里去了?”
声如洪钟,杀气腾腾。
瑾凌厉万分的眼神在御书房内扫视了一圈,发现除了龙座上的父皇外,还有一个满脸杀气的柏阳国主!怪了,柏阳国主怎么会进了御书房还敢如此猖狂?柏阳国主口中所言之事又是哪般?
“儿臣见过父皇。”瑾没有搭理柏阳国主,而是疾步来到皇帝身边,按照礼制请了安。
皇帝脸上有着几丝薄怒,问了声:“鹿歌可是你扣押的?”
“扣押?”瑾稍微惊愕了一下,很快恢复过来,不答反问:“父皇的意思是……柏阳公主鹿歌失踪了?”
皇帝不及开口,焦急的柏阳国主便抢白道:“太子殿下何须装蒜!即便是真不打算娶鹿儿,也不该以这种卑鄙手段除去她!”
瑾听了柏阳国主的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儿。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冤枉得这么彻底。他现在连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还搞不清楚,就被人给扣上了个屎盆子。然而父皇在场,纵然心中再不爽,瑾还是得表现出该有的尊重,何况牵涉到两国政事,由不得他马虎大意。
“柏阳国主可能弄错了,本殿从不拿女人下手。再者,本殿何故无端去扣押柏阳公主?许是她好奇,去了别处游玩,以至于让宫女们没有发现她而已。”瑾已然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压制自己情绪,否则他会直接漠视柏阳国主这样没头没尾的栽赃!
“你少装蒜!除了你还有谁会扣押鹿儿?鹿儿前几日才说要与静安公主公平竞争太子妃一位,这就无端失踪。难道能跟太子殿下您脱得了干系?”柏阳国主丢了女儿,火气自然很盛,句句带刀、咄咄逼人。
瑾真想一掌把柏阳国主给推搡到十里开外!身为柏阳国的最高统治者,柏阳国主难道就不能用脑子好好地思考一下问题所在吗?瑾不平地忖道:怎么说他也是个储君,用得着处心积虑地去对付一个小女子?
皇帝见柏阳国主情绪激动,遂连声抚慰:“国主不必担心,朕一定替你找到鹿歌。”
“找?怎么去找!人都丢了,房内四处是血,鹿儿恐怕凶多吉少!一定是太子干的好事!他早前已有明确表示绝不娶鹿儿。鹿儿前两日也告诉过我,说是太子曾多次警告,让她放弃太子妃一位!鹿儿一直没有同意,所以他便下此毒手想要以绝后患!”柏阳国主气愤难当,恨不得直接上前一拳给瑾揍过去。
瑾越听越荒谬,面对失去了理智的人,他连辩驳的意向都没有。只是碍于他的父皇在场,不想失了对君父的尊重才勉强应道:“父皇在上,儿臣不敢有半句谎言。对于鹿歌失踪一事,儿臣确实不知。”
柏阳国主见瑾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谎”,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直接朝皇帝大吼道:“太子是陛下的儿子,鹿儿也是臣的爱女!如果陛下执意袒护自己的儿子,却不还鹿儿一个公道,那么臣和柏阳国上下实不敢选择冰瀚国为靠山,望陛下三思。”
对于柏阳国主来说,爱女突遭不测,他怎么激动都是难免的,也是合情合理的。不过他似乎忘了,坐在他面前的男人是何等的身份和地位?身为天朝上国的君王,皇帝焉能忍受被人威胁?这不是明摆着挑衅皇权?
皇帝脸色迅速一沉,威严地道:“柏阳国主三番两次威胁于朕,莫非是想假借鹿歌一事行威逼之实?倘若你想要以这等方式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那么这样不通情理的属国,朕不愿收纳!”
“陛下,您……”柏阳国主这才终于醒悟了,胳膊拧不过大腿。且不说他如今正站在冰瀚国的地盘上,即便是他回了柏阳国,如若这样公然出言与冰瀚国为敌也是相当不智的行为。
皇帝面色愠怒,陡然从御座上站起,冷峻地道:“柏阳国主如果还想为子民谋福祉,不妨就在这御书房内与太子心平气和的合计一番!”
一语言毕,皇帝由着管事公公的搀扶,急速往朝房而去。
瑾虽然心中很不愿再与柏阳国主纠缠,但鉴于父命难违,于是自个儿找了张椅子坐下,抿紧的薄唇松动了些,低沉的磁性嗓音以着命令的口吻道:“柏阳国主请坐。”
柏阳国主收敛了激动愤慨的情绪,豪放地一甩裙摆,威风凛凛地落了座。
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瑾在思考用怎样的方式去说服眼前这位处于盛怒和担忧中的柏阳国主。而柏阳国主呢,他则在评估瑾之前所言的真实性。
两人眼神交汇之后,瑾率先开口:“鹿歌是什么时候丢的?”
“昨夜!”柏阳国主一边回答,一边仔细打量着瑾脸上的每一次表情变化。待心情稍稍平稳了些之后,他有了新的认识:或许太子瑾真的与鹿歌失踪一事尚未直接关联。
昨夜?这个答案让瑾证实了心中的想法。躲在暗处的那帮人果然厉害,懂得怎样去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一旦鹿歌身有不测,那么皇帝和朝臣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这个太子会不会除鹿歌而就玉儿!这样一来,很多人便会认为他为了爱情而不惜枉顾他人性命,更不顾两国刚刚修好的关系!
只要对他的所有猜测和指控被父皇给承认,那么他还想坐上太子之位就难上加难了。这还是其一,其二便是敌人很有可能会借此混乱之际发动政变,一举摧毁冰瀚王朝的统治。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瑾反而不似之前的不悦和恼怒,用着最寻常和友善的语气对柏阳国主道:“本殿向来说一不二,敢做敢认。鹿歌一事并非出自我之手,望柏阳国主再三思量。”
柏阳国主的脸色变得十分复杂,迟疑地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瑾耐心地道:“你只需想想,我若害了鹿歌,会有什么下场?”
“哼!若此事当真是太子殿下所为,那么柏阳国和冰瀚国将永世为敌,再无讲和之日!”柏阳国主斩钉截铁。
瑾紧接柏阳国主的话,继续道:“父皇一心广纳四海,更是对柏阳国抱有了极大的热忱。试问,他会容忍自己的后继之人毁灭他好不容易修得的成果?”
柏阳国主细细思量,忖道:按说太子并非一个莽撞之人,又怎会去行莽撞之事?再说了,太子既然能意识到其中的利害关系,那么他是断断不会顶风作案的。莫非事情果真别有隐情?
“陛下之前已经明示,如若此时果真为太子殿下所为,那么他会坚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说了,血债血换,天经地义!”柏阳国主明知瑾使坏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但还是想用这等重话去试探瑾的反应。
结果显示,瑾听了这些话后不但没有一丝惧怕和惶恐,反而是如释重负。难道真的与太子毫无关系?
柏阳国主的心动摇了,但还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自己放下对瑾的提防和怀疑。
如果以寻常人的做法,瑾现在应该撇下柏阳国主,尽力去布控棋局,以免被敌人暗算,断断不该像现在这般按兵不动。不止如此,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去与柏阳国主辩驳,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