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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那两万两银子是前些日子锦儿为了娘和锦儿所求。爹爹休妻,娘不能长年累月住在将军府。锦儿虽住在娄府,挂着娄家大小姐的名头,可锦儿深知自己是野种,担不起这么大的名。锦儿想与娘住一起。不是我和娘想抛下外祖母,是因为,从娘被人侮辱的那一刻起,谁都抛弃了我们!“
话一顿,她哽咽地看着前方的金龙靴子,眼眶模糊。
喉头梗塞地发疼。
她最后的话语尖锐沉痛,皇上皱起眉,低头看着她发颤的纤细背影,以及地面上一颗一颗豆大的泪水,好似把这地面都烫出了一个个小小的洞一般。
娄锦笑了笑,抬头望着皇上,嘴角轻轻一扯,有些无力和苍白。”娘她阴阳失衡,又被爹爹休弃,偏偏她早年被人侮辱,就算娘要改嫁,谁还要?是,她是大将军的女儿,是固伦公主的女儿。可她还带着我,谁还要……“她深深望着皇上,她没有说出那句,她还是皇上您的亲外甥女。
皇上被她那一眼看得一震,陡然升起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娄锦低头,红唇微启,”奈何百姓动乱,爹爹出京,娄锦无依无靠,生怕乱民纷扰。我揣着这么些粮和柴,过得不甚安稳。看着那些百姓头破血流就为了这一口粮,锦儿突然觉得,野种而已,只一个名头,至少我过得衣食无忧,不用像他们狗一样互相啃咬厮杀。那一口粮,与我,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她垂头,好似在回忆当时的百姓强抢的样子,眼底流露出的怜悯让皇上身子缓缓僵硬。
她宁愿留在娄府与母亲两地相隔,也不要看那些人悲戚的样子?
说他的臣民像狗一样?
皇上眯起了眼,空气中晕染着浓重的沉默和压迫。
娄锦壮大胆子,她不是不怕死。她本可以不必分那些粮食给百姓,可那三万两银子,她囤积的粮柴不少,于心,她不忍。
她到底是心软了。
”起来吧。“良久,皇上的声音响起,屋内的气息好似通顺了多了,竟不觉得那般闷热。
娄锦抬头,见皇上紧盯着她,不知道他那双眸子里到底闪过了什么。
”回去吧。“他转过身去,负手而立,那身明黄色的龙袍把他高大的身影映衬地越发威严和森冷。
娄锦眸光微闪,低头行了一礼。”娄锦告退。“
起身的那一刻,她能清楚听到胸口震如雷声的咚咚作响。那股撞击,几乎让她的胸口闷疼难耐。
”朕答应你的一样有效,只要不过分僭越,朕答应你一个要求。“
脚步一滞,娄锦高高应了声,”谢主隆恩。“
再无别的声音,娄锦走了出去。
外头新鲜的空气伴随着空气中雨水的气息,就那般轻松钻入她的鼻息。她深吸一口气,真觉得那一刻,伴君如伴虎。
到宫门外,诧异地看到娄阳和娄世昌站在马车旁慈爱的微笑。
”锦儿,快上车吧。我们早些回府庆祝。“娄阳走上前来,方才海公公的话他们都听了个清楚,原来是锦儿施了粮柴,难怪那些难民都不见了。皇上这般看重,那是他们娄府的荣幸。
娄世昌想起那些官员绿着脸离开的样子,心里早笑开了花,见娄锦过来,自也问了句,”回去换一身蔷薇红的衣服换上,日日这一身碧青,倒看不出多少喜庆。“
娄锦笑而不答。这一身碧青就够了。
于这娄府而言,她该穿一身孝白才是。
马车到达娄府前,几声唢呐声传来。掀开帷帐能看到门童们点着炮仗,舞龙舞狮的队伍排得很长。惹了不少的百姓们围观。
娄世昌笑着下了马车。
几人到了娄府前,正欲抬脚往里走,就见海公公出现在众人身后。
高声道:”皇上御赐血珊瑚一对,黄金千两。南海夜明珠十颗。白氏教子有方,许以三品夫人头衔。娄阳晋升一等侍卫。“
”谢主隆恩。“
一等侍卫乃是京中正三品的官职。
万宝儿得意地笑了起来。从此,娄阳就是京官了。与官太太当中,她也占了一席之地。
娄锦嘲讽一笑,随着众人站了起来。
白太姨娘朝顾太姨娘扫了眼,眉眼中净是张扬的笑。
娄城看了眼脸色刷白的顾太姨娘,眸色微微一黯。
窦氏握紧双手,心头顿时堵地难受。这一切均不是她的。
回到穿花楼,见到乌嬷嬷站在门外,娄锦脸色才好了些,见乌嬷嬷无事,她才呼出一口气,道:”乌嬷嬷,辛苦您了。“
乌嬷嬷摇了摇头,她一回来就听闻娄阳立了大功,心头的怒火就窜地跳了出来。
”大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娄锦一笑,嘴角漾开一朵白梨。”若说先捧上天,再坠入地狱,倒是最有意思的。让官兵查到城西的那座废宅,尽快。“
第五十四章 万宝儿入狱
第五十四章万宝儿入狱
傍晚时分,娄府办了喜宴。
天边的余晖依旧显得沉重,娄府的灯笼早挂了起来。红烛映着所有人的脸红光满面。笑意盈盈。
“大小姐,老爷唤您一道去前厅。”流萤走了进来,笑道。
想来,今日娄府做客的人定是数不胜数。
娄锦摇了摇头,“就说我身子不适,不去了。”
“怎么能不去,武家和萧家都来了。就连将军府也来了舅老爷。”流萤顿了下,才想起现在方逑也算不上舅老爷了。
乌嬷嬷走了进来,余晖下能看到她还算康健的背挺得直直的。那双精明的眼睛朝流翠看了眼,道:“厨房里的燕窝好了。”
流萤才想起正事,忙退了出去。
“消息已经公布出去了,方才奴婢看到大夫人了。”乌嬷嬷担忧着说道,这是娄阳最为得意的时候,大夫人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舅舅带娘来了?
娄锦站了起来,目光看向前厅的方向,脸色微微一正,道:“我们一道去。”
刚出穿花楼,就不少丫鬟穿梭在回廊期间,几个婆子带着丫鬟们鱼贯而出,一盘盘珍馐从眼前经过,端出前堂。
娄锦静静地走着,耳边时不时回响着丫鬟们卑微的请安声。
到了前堂,正见娄阳与人一一敬酒,京中贵官纷纷说着好话,那热忱的脸色一张一张红彤彤的摆在娄锦面前,看过去像是娄府又多了不少红灯笼似的。
“老爷,大小姐来了。”木管家眼尖,一眼就看到娄锦。想着娄锦的事迹已经传开了,这涨的可是娄府的面子!
娄阳一笑,朝娄锦走了过来。
拉过娄锦的手,到众人面前说道:“这是我娄阳的女儿,娄锦。”
这一刻的热情,让她颇不舒服,她下意识要扯开自己的手。
前世,他从未在公众场合下告知她的身份,他的女儿?她曾经多渴望有这么一幕。
可现在,对她而言,讽刺地好比一把尖刀把她早就近乎腐烂的心再绞碎一把罢了。
“锦儿。”人群中,温柔的话语响起,虽不大,却让娄锦听了个清楚。
方芸儿站了起来,那双清冷的眸子流光溢彩,睁的大大的看着她。这是她的女儿,她引以为豪的女儿。天知道,她得知京城动乱的时候,她有多担心。
没想到皇宫里传来的消息竟是如此。
娄锦一愣,她从未见过娘的眼里有那样的神采,流光斐然,珠玉失色。
方芸儿本就是京城第一美女,十几年过去,竟没有在她的脸上刻上任何岁月的痕迹,倒是显得越发成熟和秀雅。在场的人都纷纷侧目,有人忍不住啧啧称奇,这样的女子娄阳竟然碰都还未碰过?
萧县公直直地望着她,他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她的瑰丽,却忘了,她本就出尘不染,质美秀丽。
娄阳顿了顿,僵硬地盯着她,窘迫地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被他休弃的下堂妻看,那感觉,他好似就是个傻的,那感觉像是一把重锤打着他的胸口,闷闷的咳不出,咽不下。
娄锦朝她走了过去,眼角的笑意挂着,嫩红的唇微启,声音靡软,“娘。”
方芸儿一笑,泪缓缓落下。
一种莫名的激动,伴随着几日不见的担忧,竟一下子倾斜而来,“锦儿,娘想你了。”
娄锦咬了咬唇,难受,胸肺都压抑着难受。她望着方芸儿,发现她紧紧蹙着的眉头已经形成一个浅浅的印记留在她的眉间。
那一刻,她只望着她,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半晌,她才道:“娘,锦儿很快就陪着娘。很快。”
万宝儿一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发紫,道:“姐姐也来了。”她走了过来,面上的笑意温柔,看过去人畜无害。
方芸儿没看万宝儿,只又坐了下来。朝两看了过去。
只见武世杰笑着朝方芸儿拱了拱手,道:“给夫人请安。”
娄锦的拳头缓缓收紧,夫人?娄夫人?她朝萧县公那一桌看去,只见萧匕安嘴角噙着一抹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眉头微微一蹙,低头安分地坐了下来。
万宝儿被这对母女忽略,尴尬的笑僵在脸上,下一瞬又骤然眯起笑。
武世杰见娄锦看那萧匕安,眉角顿时一跳,好似有什么东西变了,悄然从他的指缝溜走一般。
“娄锦,你是因何而突然开化了?”倒是觉得这女子,越发值得探究了。萧匕安仰头,一杯清酒入喉,灼热的烧着他的肠胃。这个妹妹,想必不认是不行了。
娄阳一一陪酒,终于到了方逑这一桌,举杯高引道:“有人说我是靠女人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我不予理会,那些不过是闲言碎语罢了。”
他高声的话让吵嚷的前堂变得安静下来。
几人面色难看地看着娄阳,有人不屑地撇开嘴。
娄阳又喝了一口,挑衅地望着方芸儿,笑道:“今日印证了这些都是废话罢了!”他揽过万宝儿,万宝儿作势靠近他,那股亲密的样子让有些好事者哄笑。
方芸儿面色一沉,手上的筷子隐隐有些不稳。
乌嬷嬷站在娄锦身后,身子气得发起了颤来。暴脾气跳了上来,双眼瞪着这对夫妇,恨不得手上就有个剪刀,在他们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才好。
衣服下摆被一双小手微微一扯,乌嬷嬷愣了下,看了眼见是娄锦抓住她的衣角。这是在暗示她稍安勿躁?
再看娄锦那张白皙的鹅蛋脸,平静无波,右手还时不时地给方芸儿夹菜。
深吸一口气,乌嬷嬷平复呼吸,这口恶气,总有一天能还的。
娄阳哈哈一笑,一杯酒下肚,低下身子,朝方芸儿笑道:“若是芸儿还想回来,我为你留一个平妻的位置。”
砰!
方逑站了起来,那一拳把桌子打歪,哗啦啦一桌子好菜都倒了下去。
锅碗瓢盆砸碎了去,杯盘狼藉。
方芸儿惊看方逑的怒色,一双手紧拽着方逑。
人群中,站起来一人,他高大的身姿倾来,那双桃花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走到方芸儿身侧。“我想娄大人过于自信了。不过是一个新晋的京官罢了。”
萧县公的话让人听的一愣,随即想起,不过就是个新晋的外官,何须如此捧着。
就算现在皇上看重,这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萧县公低头看了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