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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一转,看向了娄锦。
他笑了笑,娄锦还是习惯这碧青色,真是扎眼啊。
“朱瑞,我的两个朋友到了,可方便让他们进去歇息?”左相大人开口之时,那两个门童愣了下,接着很是恭敬地朝娄锦他们行了礼。
自左相大人一出门,娄锦便细细地盯着跟在左相身后的朱瑞。
竟和那死者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比那死者瘦了些而已。
但也不是太过明显。
娄锦皱了下眉,她没忘那次亲眼见着相国寺后的宫女雪瑶可有着人皮面具。
她虽不敢百分之百笃定这人有问题,可心中对这朱瑞的身份更是好奇了起来。
没想到他缠上了左相,她本可以不管,可又想到了方瑶,对这事便上心了。
“既是左相大人的朋友,那也是我朱某的朋友,快,进来坐。”朱瑞站在门口,神情看过去毕恭毕敬。
沙俊看了眼娄锦和顾义熙,良久才转过头来,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顾义熙拉着娄锦的手,眼眸低低一垂,盯着朱瑞的下盘看了会儿。
朱瑞只笑着,行走之时步伐倒是不快,一张脸看着很是憨实。
娄锦捏了捏顾义熙的手心,顾义熙笑了,只见一颗小石子打在了前方的一只恶狗的铁链上,额头瞬间挣脱,立刻就朝离它最近的朱瑞咬了上去。
娄锦睁大双眼看着,生怕错过一丝半点。
那杀了朱瑞之人是会武功的,若是这人是那杀了朱瑞之人,此刻定能躲开这条恶狗。
朱瑞走在娄锦前头,他的眉头重重地皱了起来,没人看到他如此阴沉的脸色。
这疯狗咬上了,可是麻烦不小。
便是在娄锦身旁的沙俊也停下了嬉皮笑脸,凝起眉来看朱瑞。
“哎哟!”只见着朱瑞吓了一跳,犹如被电着了一般,傻傻地站在那,却不知道如何应对。
三皇子立即拉了他一把,小石子一弹开,那恶狗便躺在地上晕了过去。
朱瑞惊得脸色煞白,心有余悸地看向三皇子,忙低头道谢。
娄锦看着,眉头微微一挑。
心中的疑惑却如何都没有退下去。
她的眼一低,双眸有些锐利地看了眼朱瑞的手掌心。
根据沙俊的消息,朱瑞没有学过武,手心应该是她看过地那样光滑而且只有执笔的地方才有剥茧。
她寻思着看去,却被眼前那包裹着纱布的手给闪了眼。
“不知道城主大人这手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伤了?”右手乃是文人武士最为重视的。
文人靠笔为生,武士靠剑为生。都与右手有关,听闻前朝的时候,有一丞相的手被儿子给弄伤,虽三个月后就好了,可他当时盛怒之下,驱逐了儿子。
这事在前朝还拿闹得沸沸扬扬。
娄锦心中隐隐有着什么不好的预感,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却没看到朱夫人的身影。
朱瑞皱眉哼了声,“贱内不知道分寸,送汤碗的时候伤了我的手,今早我命她面壁思过,我的手没什么大碍,只是手被狠狠脱了一层皮。”
这话一出,屋内几人都沉默了。
娄锦唇角挂着一抹笑来,太巧合了,就在娄锦他们来之前,这朱夫人被关起来面壁思过?
朱夫人和朱瑞夫妻多年,若是夫君有什么问题,她一定是最先察觉的。
左相见众人都没怎么说话,他便笑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他见三皇子这身打扮,定是不想要别人认出来。
眼下,正想着要如何介绍的时候,顾义熙道:“方义熙。”
娄锦道:“萧锦。”
朱瑞朝娄锦看了过来,他颧骨上的那块肌肉狠狠地颤了下,便对娄锦憨憨一笑。
“来者是客,快,准备好茶好酒伺候着。”朱瑞笑着,朝内走去。
娄锦几人落座了下来,那朱瑞才转向左相大人,“不知道左相大人以为我方才的提议如何?”
左相点了点头,“既是她要提出的和离,又如此不侍奉婆母,你便同意了吧。”
左相与他乃是三年好友,知道朱瑞这人一贯什么都好,就是怕老婆怕出名了,朱夫人在闺阁里头便有些泼辣名声,嫁过来这么久,都没有真正侍奉婆母,昨天,二人还因为这一事吵开了,这就要和离了呢。
和离?
浓密的睫毛一垂,遮住了娄锦眼底的思量。
早上才把人送去面壁,这就要讨论起和离来了?
朱瑞若真是烦了自己的娘子,又怎么会忍耐这么多年才要和离?
娄锦心中的疑惑更甚了。她眉眼一抬细细地看着朱瑞,见他端着茶杯的时候小拇指微微翘了起来。
这个动作令娄锦的心微微震动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垂着头,道:“没想到来到这倒是用不上朱夫人做的好菜,可惜了。但是,之前朱夫人答应了送我一个桃木梳子,说是庙里开过光的。”
左相大人愣了下,问道:“你也认识朱夫人?”
娄锦杏眼中闪过一抹幽暗的光芒,她如何能认识朱夫人,不过是试探一番罢了。
若这个朱瑞有问题,左右不会让自己见到朱夫人。
娄锦却信誓旦旦道:“是的,原先我就与朱夫人有一面之缘,后朱夫人说要送我一个桃木梳子,我这几日总睡不好,所以今日特地来看看。”
她说话之时盯着朱瑞,朱瑞的脸上闪过一瞬的不自然,他呵呵一笑,道:“我是听她说过遇到一个女子很是投缘,我进去找找,看看她可真有买下桃木梳。”
朱瑞眉头微微舒展开来,他倒是见到了梳妆台前有几个桃木梳子,可以用来应付一二。
见朱瑞的背影越来越远,娄锦的眼紧紧眯了起来。
她转过头来,看着顾义熙,那一瞬,她全然可以肯定,眼前这人乃是假的朱瑞,真正的朱瑞死在了道路中间!
却不想,那朱瑞入了屋,却不是朝那梳妆台而去,而是朝耳房走去,里头的妇人长发披散,躺在那双目已经迷离,她说不出半个字,呼吸却越来越弱。
心底疯狂地叫着救命,可浑身无力的她只能流着泪,她明白,她离死已经不远了。
见着朱瑞进来,她瞪着眼,心中怒恨难当。
她的丈夫,死在了这个恶贼手上,她的儿子被这人当枪使,眼下已经瞎了双眼。
她若还有半点力气,一定要咬下这恶贼的一块肉来!
“你可许了一个女子一个桃木梳子?”他蹲了下来,一双极为仁厚的眼登时迸发出极为阴狠凌厉的眸光来。
那妇人愣了下,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却是吐了他一口口水,眼却哭地红肿。
她与相公拌嘴吵闹这么多年,可相公却从没有纳妾,待夜深人静会陪在她的床头,陪她说着极为温馨的话。
可相公,竟就这样死在了她前面。
她曾经与相公约好,共赴黄泉。
可她的孩子,要认贼为父。她想到此,便睁着大大的双眼盯着瓦顶,心悲痛不已。
她做错了什么?
上天要如此惩罚她?
下巴被有力地抓牢,她被迫转过头来对着他。
“给我说实话,到底有没有许诺过给一个女子一个桃木梳?”
这妇人冷静下来,想着他怎么反复问自己这个问题。
难道是有女子看穿了他?她眉头一皱,点了点头,却如何说不出话来了。
朱瑞站了起来,眯起眼看着外头,这才走向那卧室去。
妇人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中隐隐又泪涌了出来,她夫君暴尸荒野,谁为她来主持公道。
这个人眼下夺走了夫君的一切,更容不下一早便识破了他的自己。
她感觉到自己犹如汪洋之中的一个小小尘埃,即将溺毙!
朱瑞走出来的时候,拿着一个桃木梳子给了娄锦。
娄锦接了过去,笑着谢了。
用膳到一半之时,娄锦借着腹痛难忍偷偷溜了出去。
胸口处,一只巴掌大的狗钻了出来,娄锦道:“阿狸,快,找找看这屋子的女主人在哪儿。”
阿狸在娄锦手上的桃木梳子闻了闻,就朝前方跑去。
娄锦小心跟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个朱瑞,很是熟悉。
席上,朱瑞朝娄锦消失的方向看去,脸色微微有两分变了,他朝身后的管家道:“去看看锦儿姑娘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
那管家正要走,却被沙俊留了下来,“丫,城主家里可真有钱,看看,这管家脖子上佩的观音,啧啧,玉质柔和,看着,该是不少银子吧?”
沙俊一脸肉痛道:“同样是城主,为什么我爹爹就没有银子呢。”
他对着那管家一阵哀嚎,管家不知道是走还是不走,知道沙俊的身份,他不敢动手。
朱瑞笑了笑,道:“看我,我忘了告诉萧锦姑娘在哪里出恭了。”他说着就要起来,可顾义熙却道:“无妨,我方才进来的时候注意到了,她知道的。城主大人可要好好陪我痛饮一杯。”
只见顾义熙伸出手来,高高地举起,一口便将那美酒饮了下去。
左相见了,笑了起来,“来,既然方公子都这么说了,朱瑞,我也恭喜你荣升为邺城城主。”
朱瑞的眼闪过一丝戾气,可下一瞬,便没了踪影。
便是她找到了那妇人又如何,眼下那妇人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再过个半个时辰便是殒命。
娄锦的脚步飞快,她紧随着阿狸,一路躲过下人,只寻着理由说是去找茅房。
终于,入了一个屋子,屋子里头传来了极为虚弱的呼吸声,妇人的双眼几乎已经睁不开了。
混沌之中,她似乎见到了一个碧青色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苍白如纸,她整个人仿佛刚跑过了三五千米一样,在这样寒冷的冬日却浑身渗水。
娄锦看着,心咚咚一跳。
这是?
妇人见着娄锦,已经成了死灰的心颤了下,她动弹不得的身子已经已经油尽灯枯。
娄锦忙搭脉,这脉相……
她用了药,用了让她急速虚脱的药。
这药一用,别人只会以为得了怪病而死,娄锦的手握成了拳,心中隐隐生出了愤怒来。
她忙朝她扎了针,几个穴道控制下来,娄锦额角也渗出了汗来。
妇人很是疲累。
可娄锦施针过后,她却觉得神情有些清明了起来。
“恩,姑娘……”话一出口,她当即一愣,随即眼中通红,一时间泪如雨下。
娄锦的心都提了起来,因着她明白这妇人已经中毒诸多个时辰了,她保不住眼前这可怜妇人的性命。
“姑娘,多谢你救我。这里危险,你快走。”妇人心中一痛,想起了过去与夫君的种种,一时间心如刀绞。
可恨那恶贼现在却冒充夫君,害了她的孩子啊。
“你别激动,快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你相公是不是……”
妇人狠狠地点了下头,声音疲软无力。
“他不是我夫君,他杀了我夫君,顶替了他。如今他嫌弃我碍眼,我看他会在我死后,不多久就会取一房娇妻来。可怜我的一对儿女,没了嫡母,往后不知道会吃什么苦头。”
妇人想到这,心中又是苦又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