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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面打马狂奔,一面狂笑,笑声中泪水却滚滚而下。
这决不能就算完!
狐狸窝不能完。天马堂不能完。只要还有他夏至上在,他一定要重振天马堂。
铁至柔会抢到铁指环的。铁至柔会追上来的。
他们已约好携手南下中原。他们要去找朱争,去寻找刁昆仑,请他老人家重新执掌天马堂,重新驾临大沙漠。
这是他们惟一的选择。
花深深和海姬相拥着哭成一团。让郑愿不知道劝哪一个好。
他自己又何尝不想大哭一场?
海姬哭得就像个小丫头,就像她比花深深还要小许多:
“我……没有家了,没有亲、亲人了,我连…,连有个牵挂的人,都找不到。……我只有爷和夫人了。呜呜呜……如果你们也、也不要我,呜呜呜……”
花深深哭道:“海姬姐姐,我们……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呜呜呜……”
海姬泣不成声。
花深深怜惜地,辛酸地安慰着她,居然忘记了自己也有一肚子的苦水。
于是她说了一句她清醒时无论如何也不肯说的话……
“海姬姐姐,你叫我一声妹妹,咱们就是姐妹了!”
海姬摇头:“不,夫人,不!”
花深深更冲动了:“海姬姐姐,叫吧!叫一声,我就是你妹妹了!你就有许多许多亲人了,你就有家了。叫呀?”
海姬终天从胸腔里喊出了一声:
“妹妹!”
然后她们搂得更紧,哭得也更动情。
郑愿苦笑。
他知道明天一早;花深深就要后悔,而海姬也绝对不会张口闭口唤“妹妹”。
但他还是被感动了,被她们、尤其是花深深感动了。
郑愿故意笑了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两个女人赤身裸体抱在一起,又亲又扭的,像什么样子?”
她们都止住哭,一齐回头瞪着他。
海姬说:“真难听。”
花深深说:“打他。”
她们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郑愿除了求饶,一 点办法都没有。
等她们打累了,香汗淋漓地偎紧地时,夜已经很深了
狼唉声凄清悠长,如一首挽歌。
他们静静地偎依在一起,倾听着沙漠的夜声。
沙漠的夜声似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个古老的蛮荒时代的故事。
花深深轻轻叹了口气,哺哺道:“冤家哥哥,抱紧我。”
海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她的身体说出了她的心声。
她紧紧贴住他。他能感觉到她的血液在泪泊流动。
他搂住她们,三个人就严严实实合成了一体。
“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花深深呢声道:“我们回中原吗?”
“我们回中原。”
“可不许骗我。”
“明天你们领路,一直向南行,就用不着怕我骗你们了。”
花深深长长吁了口气,喃喃道;“我们回家去。”
郑愿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我们回家去。”
花深深的声音里,有一种梦幻般的东西在流动:
“我们先回洛阳看看,马上就去金陵找情儿,好不好?”
郑愿只好回答说:“好。”
“情儿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奶吃,
花深深哽咽了。
郑愿故意用很轻松的口气说:“这个你放心。紫雪轩中有不少女孩子,她们都可以喂情儿吃奶呀!”
花深深破涕为笑说:“胡说!”
海姬也笑道:“这真是胡说。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怎么可能有奶水呢?”
郑愿样作吃惊道:“是吗?”
在一阵嘻笑声中,不安的绝望的情绪渐渐消失了。她们渐渐沉入了梦乡。
可郑愿知道,花深深已经不能再承受巨大的压力了。
她也已经受不了任何打击。
花深深是个刚烈的女人。惟其如此,她才会比别的女人更脆弱。
她是冰雪牡丹,是美丽冷傲的女孩子。她一向就不愿低头,一向就不能容忍屈辱。
在无边无际的苦难浪潮般涌来时,她只会昂首挺胸去迎击,而绝不肯退缩。
可苦难太多、太沉重了。
她虽然还在勉力支撑着,可郑愿知道,她快支撑不住了。
他发现她时常会怔怔地陷入沉思之中,时常会从夜半噩梦中惊醒。
他也绝望地发现,他安慰不了她。
在安宁镇养伤的日子里,他们的欢爱曾给了她新的生机。可当她怀孕之后,她的生机正在她内心中一点点消失。
他知道她是害怕情儿会有什么不测,她是在对腹中的新生命的命运感到恐惧。
可他安慰不了她。
他甚至明白她为什么要将海姬拉进他的怀抱……她预感到自己将会毁灭,她要为她的爱侣安排一个她首肯的归宿。
她表面上在吃醋,在笑,可她心里的绝望却在悄悄磨蚀她的活力。
她的病,在她心里。
郑愿将挽救她的希望,寄托在‘’回归中原”之上。
他希望故土的花香能使她忘记苦难。他希望江南的山水能滋润她渐渐枯萎的生命之树。
也许回到中原后,会面临更多的苦难,可他顾不上了。
如果能挽救她,他宁愿忍受任何苦难,甚至去死。
因为他不知道,如果没有了她,他该怎么活。
他低头俯视着沉睡的花深深,眼中蕴满了泪水。
他拥紧她,感受着她可爱的体温,如在黎明前想拚尽全力感受一个快要做完的梦。
第十六章 沙漠风暴
能烧死人的太阳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天空布满了阴云,就像一大块铅悬在那里,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没有风,一丝风也没有。
大沙漠似乎是突然间死去了。
令人窒息的闷热。
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疲惫地坐在驼峰间,热得浑身的汗都似乎出光了。身上粘乎乎的,沾着细细的沙子,不仅令人难受,而且令人烦躁。
花深深实在恨透了这该死的大沙漠。
她昏昏沉沉,懒得睁眼,也懒得说话,一动舌头,沙子就会在牙齿间吱吱作响。
这罪她实在是受够了。
现在她只想持起一大袋清水,当头浇下,她让她痛痛快快地吐一口气。
她想起了海姬在阴山的“别墅”,那里有瀑布有深潭,有凉得沁人的流水。她渴望着赶紧回去,她发誓一定要在深潭里认认真真泡上整整三天。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要被闷熟了,连鼻孔里也钻进了许多沙子,一呼吸鼻子就发紧。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哟?
就在这时,花深深听见海姬沙哑虚弱的声音:
“有沙暴!”
花深深吃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海姬眼中浓浓的惊恐。
花深深听海姬说过沙暴是怎么回事。她转头去看郑愿。
郑愿眼中竟也有了许多惧意。
他从未在任何血腥面前低过头,从未害怕过任何高手强敌,可他害伯沙暴。
天和地常常都是很沉默温驯的。它们仁慈地为活着的人们提供各种各样的东西,如天下绝大多数仁慈的父母。
可天和地,也会有愤怒的时候。
沙漠一旦愤怒,将掳毁一切,暴烈的狂风会卷起茫茫的黄沙,在天地间冲撞奔驰。
转眼间,一座沙丘会被扬上天空,一匹骆驼会被抛到数里之外,一口井会在风定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就是沙暴!
沙漠风暴!
山月儿是在沙漠里长大的人,她也知道沙暴快到了。
她知道怎么样才能从沙暴中逃生,但她不想马上就做准备。
她已看见郑愿他们了。
她决定再赶一程,赶在沙暴到来之前追上他们。
沙暴当然不会要了郑愿的命,就算没有她指点,郑愿也会活得很好。
她追过去的目的,并本是要救他,而是要趁沙暴席卷过来时要她们的命。
她只要做一点点手脚就行了,保证他不会看出来。
山月儿想到这里,愉快得简直想唱支歌。
马狂奔。
这匹马已经快不中用了,另外一匹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实在赶得太急了。
可她顾不了许多了。
她只要追上去,杀死她们,郑愿就是她的了。至于沙暴过后怎么办,等沙暴过去之后再说。
她不愿想太多。
水无声喝道:“都下马!”
他带着他的几十名亲信追赶山月儿,要斩草除根。
可现在看起来,也许用不着了。
在前方正在形成的沙暴也许会将山月儿深埋进沙丘里,或是卷上半天空,那他岂非就省事多了?
水无声不这么想。
他知道山月儿不会死在沙暴中。他决定就在这里等沙暴过去,然后再去追杀她。
一声令下,骑手们一齐下马。刀鞘碰着铜鞍,发出沉闷的叮咚声。
他们都是老沙漠了,他们知道怎么应付沙暴……
听天由命。
他们吆喝着坐骑,使它们伏在沙丘边,他们自己则藏在马腹下,用衣裳蒙住了脑袋。
倘若老天真要移来一座沙丘压在他们头上,他们也只有认了。
死活都是命。
筱原和宫本都知道沙暴要来了。
他们率领的十六名忍者也都知道沙暴要来了。
他们却无法再埋伏下去。
郑愿已经到了,已经进了伏击圈。
筱原腾身冲起,埋在他身上的沙粒顿时向四面炸开。
同时炸开的,还有他的一声嘶吼……
“杀……!”
另外十七人几乎同时跳起身,同时嘶吼起来:
“杀……!”
十八朵沙团炸开,如平地腾起的十八条沙漠之龙。
十八柄利剑在飞扬的沙尘中闪亮,如娇龙,如惊蛇。
“杀……!”
山月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杀声惊呆了。
她已离他们很近,她甚至都能看见郑愿发髻上的青绸了。
她已准备开口打招呼了。可她刚张开口,就听见了那嘶哑但又震撼人心的吼叫,就看见了郑愿四周突然炸开的十八朵沙团。
她也看见了沙尘中的剑光。
她该怎么办?
沙暴已很近了,她该怎么办?
她已看得见左前方翻腾的巨大的沙浪,连天接地的沙浪。
天地已一片昏黄。
巨大的沙浪飞速翻腾着,惊心动魄。那种气势,简直像是能将一座巍峨的高山搅碎成石粉,碾碎成沙粒。
沙暴已经压过来了。
她该怎么办?!
花深深被巨大的沙浪吓住了,以致于她根本就无法注意发生在身边的嘶吼喊杀声。
那旋转着的巨大的沙浪,使她在刹那间想到了死,想到了天地神灵,想到了一切最最恐怖、最最神秘的字眼。
她在刹那间被击溃了。
海姬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冲上前去,和那些伏击的忍者拚命。
她认得他们,每一个都认得。
但她马上就想起了郑愿反复交代的事情……她的唯一的责任,就是保护花深深,只要她们没事,他就会活得很好。
面对转眼即至的沙暴也是如此吗?
她不知道,但她决定只保护花深深。
郑愿根本不去管沙暴。
天灾或许是人力无法阻挡的,但人祸却一定可以凭人力来制止。
不管有没有沙暴,他都必须抗击这些伏击他的人。杀死他们。
郑愿腾起的同时,他的必杀来敌的意念已刹那间充斥浑身,直达四梢。
也传到了他的刀上。
那是柄神刀。
那也是柄嫉恶如仇的刀。
郑愿一声厉啸,身子从驼峰间飞起,消失如风。
耀眼的刀光却在急剧地闪烁。
和那已袭来的巨大的沙暴相比,这刀光显得那么柔弱,那么渺小。
但无论是什么,也夺不去它的辉煌。
山月儿足尖在马背一点,已利箭般射向刀光剑影。
她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冲过去。
海姬已飞身扑向花深深。
她知道该怎么躲避沙暴,花深深却不知道。
她也发现花深深垮了,被巨大的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