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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婚令-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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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的月色就是狗屁,隔天竟是这般破天气。
  她套上窄袖圆领袍子,裹了幞头,对盆里的水照了照。青黑纱罗下是一张白白净净的脸,恩,是个年轻逼人的士子模样。
  南山穿戴整齐,手脚麻利地铺好床,拎上包袱便出了门。带着爽快凉意的晨风灌进了廊内,南山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手里还拎着她的脏鞋子。
  她下了廊正要低头穿鞋,忽闻得一声惨绝人寰的“这些下作的洛阳蚊子!”骂声传来。南山扭头去看,只见徐妙文黑着一张脸衣冠不整气呼呼地从客房中跑了出来,从头到脚都盘布着一团黑乎乎的怨气。
  有一种蛇精即将被蚊子精打回原形的架势。
  南山素来秉承着“穷则独善其身”的原则,想想自己怀襟中少得可怜的铜板,她毫不犹豫地穿上鞋子走了。
  可还没走几步,眼尖的徐妙文就喊住了她:“站住!”
  最后一波开坊鼓声到了头,徐妙文忍下对蚊子的怨气,走到南山面前,质问道:“南媒官这是打算去哪儿?”
  南山拎着包袱手往前一推,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做得有板有眼。她随即站定,顺理成章说道:“某还有些旁的事要做,便不在府上叨扰了,这就出去寻个馆舍住下。还望少卿转告郎君,勿忘了下月初三白马寺之约。”
  “何不直接提醒裴某呢?”
  南山闻声甫一抬头,便瞧见了朝这边走过来的裴渠。
  南山张口就回:“某以为郎君如昨日一般早早离了府,遂只同徐少卿说了。”
  徐妙文又懒又困地哼了一声:“她是怕你将她扣下来当长随,吓得一大早就跑了。”
  “少卿此言差矣。”南山接口道,“某若是想逃之夭夭,自然连白马寺之约也是不会再提的。何况某有名有姓,又挂在长安官媒衙门之下,能逃到哪里去呢?少卿大人将某想成这等小人实在是……”
  “那你方才见了我跟见了妖怪似的扭头就往前跑是怎么想的?”
  南山腹诽了一句“你本来就是妖怪嘛”,随后目光在徐妙文身上淡淡扫过:“男女有别,何况少卿衣衫不整……某自然是要避嫌。”
  说着说着竟还有几分不起眼的嫌弃。
  徐妙文忍了又忍,裴渠已是开了尊口:“你跟我来。”
  徐妙文一愣,却见裴渠转了身,而南山则老实巴交地跟了上去。
  裴渠将她带到书房,指了边上一张小案让她坐下,随后自己走到另一张案几后,在软垫上坐下,不慌不忙道:“既然要约崔娘子见上一面,书信一封提前知会许能少一些唐突,南媒官意下如何?”
  南山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有劳南媒官代笔。”裴渠稍作手势,南山低头瞥见桌上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倒了水便动手开始磨墨。她很快磨好墨,提了一支狼毫笔开口问裴渠:“某不知要写些什么,不如郎君口述?”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南山挑了下眉,却未动笔,而是看向裴渠:“郎君当真要写小雅中这句子?这似乎……”失朋友之所作,怎么也与男女邀约扯不上干系呀。
  “裴某怕南媒官不适纸笔,让你随意写一句练一练罢了。”
  南山此时想学徐妙文翻个白眼,可察觉到裴渠投过来的目光,只好低头按笔将小雅白驹中这句子一字不落写下。
  她搁下笔,将那张练笔用的熟宣放到一旁,随后看向裴渠:“某觉着很是顺手,郎君说罢。”
  裴渠此时起了身,煞有介事同她口述了邀约之辞,真真是含蓄又简短。
  南山正写在兴头上,裴渠却说没了。于是南山意犹未尽地低头将那纸上的墨吹干,递给他过目:“若无错漏,待某回了长安便替郎君将这书笺递予崔娘子。”
  裴渠看过之后又递还给她,随后道:“南媒官可先出去了,莫急着走,不如在府里用朝食。”
  南山这时正好饿了,便也不推辞,拎起地上包袱就先离了书房。
  砚台里的墨还剩了许多,笔顺手搁在了左边,再旁边,便是南山的练笔之作,写着诗经小雅里的句子,整二十五个字,一手行书写得顺畅无比,还存了些观白居士的影子,一看便是临过。
  裴渠看着其中一个“人”字愣了很久,再看门口,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全然不像,没有一丁半点相似的地方。
  他将纸折起来收入袖袋内,迎着蕴满潮气的晨风沉默无声地走了出去。
  站在拐角处的南山,微微探头看了一眼他渐渐走远的背影,原本水亮的眸子陡然黯了黯。
  她忽抬头看看天,阴云随着这大风快速移动着,好像吹着吹着就能被吹散似的。可事实是,却有越发多的乌云被这风从各处团聚到一块儿,显得这天格外阴沉起来。
  南山连声觉得不爽的叹息都没有,便火速拎了包袱赶去了中堂。
  堂内摆了三张几案,徐妙文这个不要脸的碎嘴子鸟精偏要和裴渠拼了案吃饭,于是乎堂内便有了两张上席,一张末席。
  南山坐在末席囫囵吃饭,裴渠见她总是敷衍咀嚼几下便慌急慌忙地往下咽,便劝道:“南媒官莫急,慢慢吃就是了。”
  徐妙文则是嗤一声:“一看便是没吃过饱饭的样子,真是寒酸。往后做了云起徒弟,在外人面前若还是这个样子,就让云起撕烂你的嘴。”
  南山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在进食这件事上,很多年前开始,她就习惯速战速决,且不到饥饿绝不吃东西。进食对她来说并不是愉快的事,哪怕面前是山珍海味饕餮盛宴。
  这样也好,免得一生都在为满足口腹之欲而活。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一顿,南山起身道别,却没想又被留。
  裴渠道:“裴某即将出坊办事,顺道捎带南媒官一段也好。”
  南山欣然应下,那边石庆已是套好了马车,在门口候着。徐妙文见他二人都要出门,原本无计划的他也嚷嚷着要走,遂一道上了马车。
  他挤上马车,坐在中间,冷笑一声,看看左边角落里坐着的南山,道:“南媒官没事别总穿士子服,看着像偷来的衣裳,还裹幞头,不如左右扎两个小髻算了。”言语笑话南山像无知小儿的同时,他还伸了手打算去揪南山幞头顶上那个前结。
  却没料,另一只手忽被裴渠给暗中扣住了,像是在威胁说“你敢逗我未来徒儿就等死吧妙文兄”。
  徐妙文咳了一声收回手,偏过头单手指了指裴渠,说了一句:“蠢。”
  车厢内一番“勾心斗角”之际,马车已是快要到坊门口。恰这时,马车竟忽地停了下来。
  裴渠撩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坊门口聚满了人,车子根本行不通。石庆坐得高,看得也远,看清楚一二忙与车内解释道:“郎君,好像是死了人。”
  典狱出身的徐妙文一听见死人那还了得,像吃了酒一样兴奋地跳下了车。裴渠怕他太冲动,连忙也跟着下车去,回头看一眼南山,南山却还老老实实地抱着包袱坐在车内,动也不动。于是他嘱咐道:“别下来,某等马上便回来。”
  南山于是就坐着。
  徐妙文一遇见案子便同换了个人似的,全然丢开了那些不正经的姿态,眼眸中尽是锐利。
  旁有老丈嚷道:“是从那坊墙上掉下来的,从那上头掉下来的!吓死我了!”
  徐妙文只略略一瞧那尸体的情状,便知他死了有一阵子,恐是半夜遇的害。这人着青色士子袍,心口扎了一刀,再无其他伤处,显见是一刀毙命,死得很痛快。
  他蹲下去,凭借着多年经验细察尸体,不顾脏地将手探进了死者的衣裳内。
  摸到胳膊处时,他的手顿了一顿,抽出来起了身。
  裴渠看他一眼,他也看裴渠一眼,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几个字:“是内卫的人。”
  聪明如徐妙文立刻转身要走,哪怕是命案他也没有半点兴趣了。
  与此同时,南山撩开车窗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这夏日第一场大雨哗哗哗地泼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是在脑补裴君揍妙鲜包,╮(╯▽╰)╭
  来嘛,给某公一点花花鼓励一下



☆、【零七】不速之客

  雨来得很急,裴渠与徐妙文匆忙折回车内,头脸上已有些雨水。南山还是老样子坐着,这时候忽伸手递了块干净帕子过去。
  徐妙文方才摸了尸体,正要擦一擦,不计前嫌去接帕子的时候南山忽然手往另一侧移了移。徐妙文愣了一下,嚷道:“不是给我的吗?!我都没有嫌弃你,你竟……”
  “某只有一块帕子。”南山言简意赅,看向裴渠道:“不该先给将来的老师吗?”
  徐妙文冷哼一声,不愧媒官出身,真是拍得一手好马屁。他偏过头:“云起,你且用你徒儿的帕子,你的帕子便归我了。”说着微微一侧身,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手伸进了裴渠袖子里,本以为能精准无误摸到帕子,结果却摸出一张折好的熟宣纸来。
  “咦?”徐妙文抽出那张熟宣纸,很有先见之明地举高了道:“哈哈又被我逮着了!莫不是又同上回一样,有貌美小娘子书信给你?”
  裴渠伸出手,示意他还回来,徐妙文作死地一侧身,麻利地打开来,一看内容却愣了愣:“这不是小雅白驹里的嘛!莫名其妙写这么一句,还非得揣在袖袋里当个宝贝,老实交代,是哪个写的?”
  角落里的南山陡想起之前在裴渠书房中练笔用的那张纸,咦?不是说让她练练纸笔,如何又特意收起来了?
  南山狐疑地看看裴渠,裴渠却是一脸再寻常不过的镇定,反倒一言不发接过了她手中帕子,动作仔细地擦了脸。
  那边徐妙文未得回应,却是琢磨起上头的字来,他眯了眼道:“云起啊,这位与观白居士认得么?”
  南山一怔,那边裴渠已是毫不犹豫将她卖了:“妙文兄若想知道,直接问南媒官即可。”
  徐妙文忽地一挑眉,审犯人般地看向南山:“这字是你写的?”
  南山老实点头。
  “你临过观白居士的帖子?”观白居士的帖子极难求,小门小户家的孩子怎么能求得到观白的帖子呢?蹊跷!
  南山坦坦荡荡回道:“某不仅临过,还受过居士指点。可惜某资质太差,只学了些皮毛。”
  “不可能!”徐妙文不知求了多久,观白那老头子睬都不睬他一眼,这破丫头怎么能得观白指点呢?!荒谬!徐妙文伸指隔空点点她:“你这个大话精。”
  南山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老老实实坐着,一脸无奈回道:“某说的是实话,少卿若不信,去问问居士就是了。”
  裴渠闻他二人斗嘴,竟是淡笑了笑,从气呼呼的徐妙文手中拿回那张熟宣,重新叠好收进了袖袋中。
  南山瞥见他这难得笑容,心中猛地一跳,竟觉得那唇角弧度温暖至极。她连忙拍拍脑门,似要将自己敲醒,又迅速转移话题问道:“方才坊门口可是真死了人?”
  因突然下雨的缘故,外边看热闹的人群忽地都散了,只剩武侯铺的人守着那尸体。马车哒哒哒不慌不忙地往前走,裴渠撩开车窗帘子朝外看了一眼,又放下,缓缓道:“妙文兄,依裴某看,那人也并不一定是死于他人手。”
  徐妙文想了想:“正面袭击直扎心脏的确很难,且他衣裳确实干净,若无其他博斗外伤,则更是奇怪。”他说话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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