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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是,”许二太太很是赞同:“没好处的事谁做啊?!”
“就是啊,你说咱们府上还能有什么好处?那爵位如今大哥稳稳坐着,孝祖又早立了世子,这一条肯定不用想了,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好处?还不是看中了咱们府上那点子家底,你看着吧,我就把话放这儿,这承继子进门,不过一两年,这府里指定就得被他搬空了,只怕连这间勇国公府,都得卖出去!”柳三太太愁眉不展:“你是好了,两个女儿都嫁了,我那还一大家子呢,到时候只怕得要饭去了!”
“棠姐儿嫁了,还有松哥儿呢,这不成,他敢谋算家产,我就跟他没完!”许二太太急的叫道,柳三太太扫了她一眼叹气道:“你能怎么着?闹到族里?你别忘了,那是族长亲生的儿子,你怎么闹?到衙门打官司?那个,”柳三太太指了指青桐院方向:“连东阳郡王府都跟她交好,你能打赢这官司?”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把咱们的东西就拿走?”许二太太呆楞楞的想了半天,总算拐过弯来,敢情这过继子一来,就把自己的东西全抢走了!
“就一个法子,分家!”柳三太太倒痛快:“这银钱咱们自己拿到手上,谁也别想拿走,再说,”柳三太太看着许二太太意味深长的笑道:“这分了家,就是咱们自己当家作主,那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有那闹腾作耗的,提脚就能卖了,谁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许二太太听的两眼放光,重重拍着手兴奋道:“对!早该分了!那些狐媚妖道的东西,我非把她卖了不可!老太爷、老夫人都死了十几年了,凭什么不分家?!”
三房关于分家早有默契,二房李忠明听了许二太太的话,想着分家就能立即到手一大笔银子,只馋的口水流,自然极力赞成,许二太太得了李忠明的支持,再加上刚在李珠兰的事上占尽了上风,战斗力全线满格,她的战斗力原本就全体现在破坏上,这又是气势十足的时候,直闹的阖家不宁,杨夫人却死咬牙关绝不吐口,她要是吐了口,等于把整个勇国公府拱手让人,那还不如一刀杀了她!
李恬看了几天热闹,程掌柜递了信进来,四皇子秦琨启程到京东几个县查看秋赋去了,李恬在青桐院闷了两个多月了,这府里又吵成这样,早就烦闷的难受,得了信儿,犹豫了半天,吩咐备车,往普济寺看望林雯。
时近秋末,普济寺显的很是冷清,寺后连绵的山峰秋意萧瑟,半山一处向阳的坡地上,松柏浓绿静寂,林地间金黄的菊花依旧开的绚烂泼辣,从那片坡地开出来,如水般往坡地下漫延。松柏金菊间,掩衬着一个青石垒成,极普通却极整洁干净的坟墓,坟墓前,一个五十来岁、身形单薄,微微躬着背的男子背对着坟墓,站的如同那座坟墓般看着远处的秋色。
秋色苍茫,男子动了动,慢慢转过身,围着坟缓缓转了一圈,背着手,慢慢往山下走去,一个五十来岁、侍从打扮的男子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带着一身入骨的恭敬神态,跟在男子身后,亦步亦趋的往山下走去。
寺后的亭子里,李恬正和悦娘站着看景说话儿,青枝和银桦蹲在亭子一角扇着红泥炉烧水准备沏茶。
“不只咱们,你看,那不还有来赏景的。”李恬远远看见那对五十岁左右的主仆,笑着示意悦娘,悦娘瞥了李恬一眼没答话。远处那对老年主仆仿佛也看到了李恬一行,缓步往亭子过来。
李恬仔细打量着这对主仆,走在前头的男子气度极好,一身打扮却极普通,面色稍有些苍白,后面的侍从打扮也一样普通,面容谦和非常,和前面的男子步调一致,看样子是侍侯了很多很多年的老仆人。
“象个官儿。”悦娘判断道,李恬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这个时候到这寺后赏景,看样子是个不怎么得意有事郁结于心的。”
说话间,那对主仆已经到了亭子前,前面的男子脸上带着丝温和的笑意,看着李恬道:“闻到茶香了,沏杯茶给我尝尝如何?”
第一百六章 分家
“先生请。”李恬忙起身客气让进男子,男子进亭子坐下,仆从叉手侍立在台阶下。
红泥炉上水滚,青枝点了杯茶捧给男子,又沏了杯清茶递给李恬,男子闻了闻茶香微笑道:“今年的秋茶?”
“是,”李恬恭敬笑应,男子慢慢转着杯子,抿了口茶,微微闭着眼睛细细品了品:“茶不错,很有几分秋意,年纪轻轻的小娘子,不去四里桥、砚台这些地方邀友登高赏菊,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个秋意萧索的地方来?”
“秋天不就是看这份萧索之意么?”李恬随口答道,男子笑着摇了摇头:“春华秋实,秋天看的是喜庆热闹,看样子你这是有烦恼?小小年纪,怎么就有烦恼了?”
“人一生下来不就有烦恼了?婴儿有婴儿的烦恼,少年有少年的烦恼,您肯定也有烦恼,人活一世,哪有没有烦恼的时候?没有烦恼的那是神仙,”李恬停了下,又补了一句:“就是任事不通的傻子也有烦恼。”
“噢?”男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李恬点头道:“这话也是,你有你的烦恼,我有我的烦恼,让我猜猜你的烦恼,看你这年纪,议亲还有些早,那就是家务上的烦恼?怎么,和兄弟姐妹没处好?惹长辈生气了?”
“不是,”李恬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家里的烦恼是小烦恼,嫁人才是大烦恼。”
“你才多大,就烦恼上嫁人了?还早呢。”男子失笑道,李恬想了想,看着男子道:“先生家住哪里?听您口音,是京城人氏?”
“嗯,”男子顿了顿:“我祖上不在京城,不过我在京城住了好些年。”
“先生这个年纪,必定儿孙满堂,您要是挑儿媳妇,最看什么?家世?嫁妆?还是媳妇儿人品性格儿?”
“这个,”男子怔了下,随即笑道:“让我想想,家世吧,还有人品性格,人品性格最要紧。”
“唉,”李恬叹了口气摊手道:“我是个孤儿,不只是没有父母,连祖父祖母、外公外婆都没有,这没家世只能这么没家世了吧,人品性格儿,我人品还不错,”男子听到这句,脸上满是笑意,这么直截了当夸自己人品不错,倒是爽快不客气。
“可性格儿,其实性格儿还好,虽说不是太贤惠,我的烦恼不在这个,我这样的,”李恬看着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男子,摊着手说不下去了,她的烦恼还真是说不得:“唉,怎么说呢,我是该有的没有,不该有的全有,你看,我长的不错是吧,我还有很多嫁妆,很多很多,所以,现在就是,想娶我的人我不想嫁,我想嫁的人不肯娶我。”
男子听的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笑:“这个,确实是个大烦恼,也怪不得你烦恼,那你想嫁给谁?”
“我想嫁的人已经定亲了,”李恬想起徐思静,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那你想嫁什么样的人家?”男子看起来很有兴致,李恬爽快的答道:“家世好,人老实本份脾气好,要是家里人口再简单点就更好了。”
“就这些?”
“嗯,这些就足够了。”
男子想了想道:“京城这样的人家很多,还用得着烦恼?”
“去年年底议过一户人家,人家觉得我尊长皆无,是个福命不济的,没议成,前一阵子又议过一家,人家没看中我,挑了个有家世、父母双全,脾气性格比我温和柔顺的,除了这两家,中间还提过几家,可人家不是嫌我没家世助力,就是觉得我尊长全无,福命不济。”
“你还小呢。”男子若有所思的看着李恬宽慰道,李恬沉默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她着急出嫁的原因一个字也说不得。
“嗯,先生说的是,可我这亲事不定下来,就一直会有人欺我无人做主,想方设法要算计我的人和我的嫁妆,我急着定亲也是不得已的事。”
男子听了李恬的话,皱了皱眉头,李恬说的烦恼,不想再提这事,看着男子转了话题道:“先生不去繁华热闹处,到这儿看秋景,也是有象我这样的大烦恼么?”
“嗯,人老了,烦恼就多。”男子笑容温和。
“是有法子的烦恼,还是没有法子的烦恼?”
“有的有法子,有的没法子,”男子想了想答道:“譬如过往,譬如人心,都是没法子的事。”
“过往,”李恬有些怔神道:“那不叫烦恼,那是痛,椎心的痛。”
“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痛?”男子哑然失笑,李恬笑了笑没答话,她自然知道,知道而说不得。
“小妮子,别想那么多,你放心,你是个福相,这婚姻之事必定有个好结果,谢谢你这杯茶。”男子边说边放下杯子站起来,李恬忙跟着站起来,将男子送下亭子,目送他走出了十来丈,才转身回到亭子,悦娘看着她道:“他跟你说了半天废话,就最后一句话说的对,你是个福相,福大命大,婚姻之事必定能顺心。”
“但愿如此。”李恬忧虑重重的苦笑道,几个人又坐了一会儿,就去别了做好晚课回来的林雯,上车回京城了。
勇国公府闹分家闹的家宅不宁,青桐院院门紧闭,杨夫人明明白白知道这事必定又是李恬在背后做推手,却抓不住青桐院的把柄,这一场闷气生的比前两回更厉害,终于撑不住病倒了,周大\奶奶和李孝祖商量了半夜,第二天,李孝祖在杨夫人床前侍侯了一天,劝了一天。隔天一早,周大\奶奶就到青桐院寻李恬说话来了。
李恬让进周大\奶奶,周大\奶奶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不怎么自然的寒喧了半天,茶也喝过了一两杯,才转入正题:“??这分家的事,你也知道,二婶子和三婶子都觉得分了好,家里也没有长辈,也是该分家了,昨天你大哥劝了阿娘一天,我也是才知道??咱们李家这族规的事,从前我也没留心过这个,就这事难为人??”
周大\奶奶期期艾艾说不出口,李恬看着她笑道:“大伯娘在这府里住惯了,舍不得搬出去?”周大\奶奶满脸的不自在:“是啊,你也知道,阿娘为了这个家花了多少心血,贴人贴钱的,操劳了这么些年,这说搬就让她搬出去,也是??再说,这府邸是奉旨起造的勇国公府,勇国公不住在勇国公府里,勇国公府住的不是勇国公,这事,总不大好。”周大\奶奶饶口令一般。
李恬语气淡漠:“是啊,为了这个勇国公,为了这个勇国公府,大伯娘是贴人贴钱操劳的让人佩服,就为了这个,这么些年,外婆也好,我也罢,从来没想过、更没提过四房过继的事,别说过继,就是四房该得的年例银子也没要过一回,照外婆的话说,不过图个人心换人心,哪天外婆没了,我好歹还有个长辈能靠一靠,”李恬顿了顿,嘴角挑出丝讥讽:“我比外婆想的更少,连靠一靠都不敢奢求,不过求着她别象外人那般算计我就心满意足了,可连这一条也求不来,我也只好求到族里,给自己寻个兄长回来依靠。”
周大\奶奶脸上的不自在更浓,李恬也不看她,接着道:“大哥是个忠厚人,他做世子承爵我没二话。”周大\奶奶听了这句话,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李恬扫了她一眼:“大嫂子也是个明白人,至少不是那种落石下井的人,我承大嫂子的情,今天大嫂子来了,这份情我不能不给,分家的事,二伯娘和三伯娘是铁了心要分家,这个家也是该到分的时候了,分家不分居,愿意住在这勇国公府的,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周大\奶奶迟疑了下道:“那以后,阿爹阿娘他们百年后,这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