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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如果稍一松懈,致命的打击立至。
“铁板仙”的蛇眼瞪得滚圆,额角暴起了青筋,显然他已用上了全力。
武同春竭力镇压心神气血,他是在考验自己。
双怪一左一右,缓缓迫上,扬掌,登出……生死胜负,已系于一发,三名对手都是使人丧胆的人物。
别无考虑,武同春朗喝一声,泛着雪光的霜刃,疾划而出,贯注了全部内力,挟着无坚不摧的锐气,是石破天荒的一击。
铁板声乍然而止。
剑气与掌风狂荡裂空。
武同春双脚陷入土中,没及脚跟。
场面骤然静止下来,狂动后的死寂。
四尊石像在不同方位僵立着,可怕的静止。
一条红蛇,从“铁板仙”脚边缓缓开来,殷血刺目,那是血。“砰”然一声,仆了下去,手中仍紧握着那串赖以成名的铁片。
双怪亡魂尽冒,矮短的身躯一挪……武同春一振剑,在空中幻了一道白虹,大喝一声道:“不许动!”
双怪脚下生了根,目的的地望着武同春。
武同春用剑一指“铁板仙”的尸体,寒声道:“把他带走!”
黑衫怪挟起“铁板仙”的尸体,与白衫怪电弹而去。
武同春缓缓回剑入鞘。
转过头来,妻子凝碧的坟墓又进入视线,他再度跌回痛苦的现实中。女儿遗珠的下落不明,她继母华锦芳也离开山在出江湖找自己,家人星散,摆在眼前的是一片触目伤心的废墟,十年不到,这变化太大了。
他深深地想,自己为什么要出生在武林世家,如果是普通人家该多好?……想着,想着,眼前幻出了十年前的景象,亭台水榭,曲槛回栏,一间绿厦,悬了一块泥金大匾“凝碧园”,一对壁人,男才女貌,流连在花树间……当时,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然而好景不常,也许是天妒红颜,一场误会,人和物都化成了劫灰。
幻象消失,眼前仍是火劫后的废墟。
他想到了拜弟许中和,被冤了八年,几乎作了自己剑下之鬼,自己不察事理,使发妻含恨以终,拜弟抱屈而亡。误会澄清了,但一切已无法挽回,自己不仁,不义,不慈,还能算是人么?负疚,像一柄利刃插在心上,至死也除不掉。
还能为凝碧做什么?寻回遗珠,补偿自小对她的亏欠,以慰她娘之灵,别的,再没有什么了。
一条人影,从废墟中转了出来,是老叫化。
武同春心中一动,忙迎了上前,作揖道:“您老怎会来这里?”
老叫化反问道:“老弟你呢?”
武同春怔了怔,才道:“在下受此间主人临危之托,所以来此地看看。”
“噢!老弟的剑术造诣,今老要饭的开了眼界。”
“您老……”
“剑劈‘铁板仙’,如果传出去,将是轰动武林的大事。”
“您老看到了?”
“嗯!有幸能作壁上观。”
武同春下意识中感到一阵悚惶,自己在墓前的一举一动,不知是否入了,老叫化的眼,如被他看到,身份迟早会被揭穿。
心念之中,故作淡漠地道:“您老来了很久了?”
老叫化道:“不久,天亮时分。”
紧张的情绪松弛了些,武同春又道:“您老藏得很稳,一直没现身。”
“什么藏的稳,老要饭的在堡后头忙着做好事。”
“做好事……什么好事?”
“收尸啊!”
“收尸?”
武同春大吃一惊。
“可不是,我要饭的是豆腐心肠,见不得悲惨事,‘九尺二’作来处理善后”。
“怎么说?”
那双矮怪不知中了什么邪,碰破头地到处物色传人,一共带了四说什么资秉不足,全给毁了。”
目中煞芒一闪,武同春栗声道:“全杀了?”
“是全杀了,老要饭的如果早到一步,也许能救回四条命。”
“是四个年轻人?”
“不错,矮怪不会找老的作传人……”
“内中有没有一个穿锦衣的?”
“咦!老弟怎么知道的?”
“那是‘墨杖夫人’的侄孙子,她曾追来要人,两怪却说已经放了,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让他俩活着离开。”
“什么?‘墨杖夫人’的侄孙……”
“是的!”
“那好,招惹了那虔婆,够那两个矮怪受的。”话风一转,又道:“对了,老要饭的好像听见老弟自言自语说什么……大开杀戒,怎么回事?”
这一问,触动了武同春心中的难题,丐帮耳目最灵警,也许能有所帮助,定了定神,说道:“在下听说武同春八岁女儿遗珠无故失踪,疑是有人绑架,所以……”
“八岁女儿失踪?”
“是的。”“如果真的是绑架,那可是伤天害理的事,幼儿无辜,岂能牵扯到大人的恩怨里。老弟有线索没有?”
“毫无端倪,不知您老能否伸义手助上一臂?”
“好,老要饭的叫小子们分头探查。”
“在下致谢!”
“老弟倒是急人之难!”
武同春点点头,道:“既然受人之托,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老叫化游目四下一扫,感慨地道:“想不到威镇四方的无双堡,落得如此景况,武林呛桑,令人勒腕。”
武同春痛?心头,无法表露,一个意念,冲上脑海,暗自道:“有一天,我要重振无双堡,再建凝碧园。”
但,女主人业已物化,再建凝碧园由谁来住?不是徒增痛苦么?自己的脸孔已残,负了不仁不义的罪债,还振什么无双堡?于是一股刚升起的豪气,又化为乌有,不自禁地叹息出声。
老叫化又道:“‘无敌剑’武进的死因,到现在还是个谜,奇怪的是无人追究。”
武同春如遭雷殛,他从来没想到过这问题。母亲死时,他尚在褪褓.父亲过世,他还没成年,记忆中,父亲忽然卧病,没几天就辞世了,之后,娶了凝碧,因一场误会而演成家庭悲剧,近十年都在无比的恨中过日子,从未想到追问这件事,家人中。江姥姥是老人,她应该知道,可是她绝口没提,为什么?老叫化见武同春眼神有异,眉头一皱,道:“老弟,怎么回事?”
武同春竭力按捺住狂激的情绪,沉下声音道:“‘无敌剑’之死,您老难道有什么耳闻?”
老叫化深深望了武同春一眼,悠悠地道:“无双堡主修为极高,不可能突然病逝,这是最大的可疑之处。”
武同春脱口道:“那他死时为什么不交代?”
老叫化眼睛一亮,道:“老弟怎知他没交代?”
武同春自知失言,心念数转,道:“无双虽是一脉单传,但不能说没有门下人等,如果交代,不可能不传出江湖,您老认为怎样?”
老叫化道:“可惜武堡主死因不明这一点,正是堡中人传出来的。”
心头狂震,武同春道:“是谁?”
老叫化道:“老弟不是堡中人,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这可不一定,如果对方是有头有脸的人……”
“老弟为什么要追问?”
“这……算好奇吧!”
“老弟想管?”
“也许!”
“凭什么?”
“凭身为武士!”
老叫化定定地望着武同春,目光如利刃,似要穿透他的内心,久久才道:“老要饭的问老弟一句话,务请据实回答?”
“在下恭听。”
“武家后人武同春,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这……”
“请老弟说实话!”
考虑至再,武同春抑低了声音道:“这是秘密,不能入第三者之耳,他还活着。”
老叫化双睛一亮,道:“是真的?”
“真的!”
“人在何处”
“在下曾对他发过誓不能泄露。”
“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如果有话,在下可以传到。”
老叫化默然,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之后,才又开口道:“好,老要饭的不能强人所难,老弟刚才的问题,老要饭的可以答覆,说武堡主死因不明的人,曾任堡中师爷,他叫段秀峰。”
武同春忘情地脱口道:“在下记得他!
话一出口,立觉不妥,又一次露了破绽。
姜是老的辣,老叫化当然不会马虎过去,惊声道:“什么,你记得他?”
无可奈何,武同春只好随口道:“是的,三年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有人为我们引介过。”
老叫化将信将疑地“唔”了一声,没开口。
武同春硬着头皮追问道:“那姓段的现在何处?”
老叫化沉声道:“老弟真的想管这件事?”
武同春道:“不瞒您老说,在下有了线索之后,可以转告武少堡主。”
老叫化点点头,道:“他已经当了和尚,就是‘无我大师’的弟子‘了悟’,现在汉江边的感应寺修行……”
蓦在此刻,武同春突然瞥见一条人影在三里外的残垣间一晃而没,登时心中一动,片言不发,闪电般扑去。
他到,老叫化也到。
就只一眨眼工夫,什么影子也看不到了。
武同春掠上堡墙,展目远望,墙外一箭之地,便是一片树林,静荡荡地,没有任何的动静。
老叫化也跟上墙头,道:“什么事?”
“在下发现有人窃听。”
“嗅!什么形象?”
“只是惊鸿一瞥,看不清楚。”
“有这么③üww。сōm快的身法?莫非还藏在废墟里面……”
居高临下,武同春回身向内扫瞄,依然没什么发现,一咬牙,道:“对方可能是有心来此!”
老叫化栗声道:“如果是有心人便糟了!”
武同春未及深思,脱口道:“为什么?”
老叫化凝重地道:“你想,对方如果是有心人,听到了你我的谈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心头一动,武同春道:“您老的意思是说,对方会找上段秀峰?”
“不错,有此可能。”
“如果对方找上段秀峰,那就证明与二十年前武堡主之死有关?”
“很难说,可以从正反两方面来看,正的方面,对方可能是武堡主生前至友,得此线索当然要追究;反的方面,对方如与凶手有关,段秀峰便危 3ǔ。cōm险了。”
“如果都不是呢?”。
“希望如此,只是个不相干的人。老弟,事不宜迟,你最好立刻动身去感应寺找段秀峰,看他能否提供一点线索。”
“好,在下马上动身,对了,关于杀害‘无我大师’的凶手,您老……”
“还没头绪,不过,我发誓要把凶手挖出来。”
“在下相信您一定可以办到。”
“好了,别再多说了!”
“在下就此告辞!”
“你走吧!”
感应寺座落在汉江边,古木成林,十分幽静。
这是座古刹,香火不盛,但很有名气。
武同春来到寺前,心想:“希望段秀峰不要出事,他离开了无双堡出家当和尚,正巧拜在圣僧‘无我大师’门下,这是想不到的事。”
寺门敞开着,武同春昂头走了进去,跨过中门,一个年轻和尚迎了上前,合一当胸,宣了声佛号,道:“施主是进香还是游寺?”
武同春拱手道:“在下是专程来拜访贵寺‘了悟’大师的。”
年轻和尚道:“施主要见本寺方丈?”
武同春心中一动,原来“了悟”已接掌了方丈,当下点头道:“是的!”
“施主上下?”
“在下“冷面客’!”
“哦!不知有何贵事?”
“在下受贵方丈当年俗家好友之托。请教件旧事。”
年轻和尚略作踌躇,道:“请施主在此稍候,小僧去通禀。”
武同春道:“请便!”
年轻和尚合十而去,武同春在中门内的院地边立候,看情形并没发生什么事,还好,一路上都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