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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的梦幻状态,然后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内心感到难以形容的害怕,好像经历了可怖的事情,然而对此又一无所知,甚至记不起任何噩梦的印迹,反而觉得似乎是从一种完全没有知觉的死一般的静寂状态中醒来的。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外来的力量,使她身不由己地受到控制,每一次醒来时的那种恐惧都会让她连续好些天浑身乏力。
山谷中幽涧山泉,好鸟相鸣,处处开满不知名的鲜花,香气袭人。她不停地兜圈子,长裙不时被花丛牵绊住。她又急又慌,四处乱闯,突然听到一阵清越的琴声,乍听之下,她脸色已变,心头不禁泛起一阵寒意,只此一声,已足以摄人魂魄,令人潸然泪下。她眼中不觉已泛起泪花,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伤心的曲调,那种痛楚,那种悲苦,远非言语所能形容。听到这支曲子,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人世间的大悲大苦,以前的种种哀愁,万千烦恼,不过是庸人自扰,切肤之痛也不过尔尔。她的心房剧烈跳动着,逐渐要涨裂开来,脑子也在涨裂开来,她体内似乎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容纳这种痛苦,整个人几乎要爆裂了。
这琴声虽然伤心之至,曲调却极为平缓,平缓得难以想象,其间似乎有种冷静的观照,冷静得令人发抖。她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连发根也冻得隐隐生痛。她站立不稳,整个人靠着身畔的岩石。琴声如同一条缓缓流动的溪流,承载着难以言说的愁苦,但人的承受力就像这条溪流的堤岸。
人的痛苦是有限的,只因人承受痛苦的能力是有限的。冷雪雯终至忍无可忍,扑倒在地,哀恸欲绝。她不明白人世间怎么能有这样的曲子,这曲子是如此平和,如此悠扬,却充满人间至深至切的苦痛,这苦痛就如同一个深渊,深得让她不敢涉足。
琴声渐渐低徊,余韵悠悠,最后终于消失。
冷雪雯依旧笼罩在巨大无边的阴云之间,泪流满面。四周寂然,只能听见花瓣凋落的声音。良久良久,她又听见细细的琴声,若有若无,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用心聆听着,慢慢地沿着一条曲折的石径循声而去。夹道花树缤纷,落英狼藉,令人备觉怅惘。
琴声越来越清晰,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抚琴者的存在,穿过一片芳林,她看见一大片雪白耀眼的花朵,其间浮着一个小小的亭子,亭中一人一琴。异彩纷呈的花色照亮了抚琴者的脸庞,那本该是一张沉静如水、即便山崩于前也决不动容的脸,现在却满含忧伤。他脸色苍白,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轻袍,神秘空灵,宛如天外来客。她惊喜交集,脱口道:“逸云……”
江逸云全身震动起来,手一抖,琴弦断了。他抬起头来,看见冷雪雯正穿过花丛,眸子里跳跃着娇艳的无限欢喜的火花,颤抖着向他扑来。他眼里顿时燃烧起炽热的烈焰,怦然心动,推琴而起,纵身掠出。奔出十余步,突然停顿,就像有一只手从地底下伸出来拽住他的脚似的,让他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他手脚冰凉,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她已经不是昔日的雯儿了,这几个月来,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计其数。这样丧心病狂、滥杀无辜的女魔头,还能再爱么?
冷雪雯欢天喜地急奔过来,投入他怀中,紧紧抱着他,呢喃诉说着对他的思念。这明明就是他的雯儿,他可人可爱的雯儿,他心潮起伏,忍不住想拥抱她,爱抚她——可是……他硬起心肠,冷冷道:“放手!”他的口气又冷又硬,冷雪雯吃了一惊,茫然道:“什么?”
江逸云道:“我叫你放手。”冷雪雯听得真切,情不自禁倒退几步,目光迷惘而又热烈,失声道:“你……你说什么……”江逸云身子一动不动,冷叱道:“走开!”这一声冷叱像鞭子一样抽在冷雪雯脸上,她不禁一呆,眼眶一红,不由自主又往后退了几步,颤声道:“为……为什么?”江逸云道:“你做的好事!”冷雪雯不明就里,惊愕道:“我……我做了什么?”江逸云道:“还要我一件一件说给你听么?”
冷雪雯惴惴不安,道:“我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为什么你这么生气?”江逸云忽然暴怒起来,厉声道:“这几个月你杀了多少人,难道你自己都忘了么?”
冷雪雯脸色煞白,道:“我……我……”她好像因为发烧而冷得发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拼命回想着这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但她脑子里几乎就是一片空白,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她仿佛经常听见一种像微风拂过粼粼的湖波那样的奇怪的悲叹。总是有一双眼睛在凝视她,总是有一双纤纤素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让她无法动弹,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被人控制了,让她感到无比痛苦的恐惧。但这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她感到有一道炽热的光束射进她的心扉,一种难以形容的痛楚扫过全身,她禁不住想要呻吟,但咬紧牙关,拼命忍住,嘶声道:“我……我没有……我没有……”
江逸云连瞧也不瞧她一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白得令人心悸的花朵,道:“你敢说你没有?”冷雪雯眼中充满绝望和懊悔之色,慢慢走到江逸云身边,颤声道:“逸云,我……我不是存心的……”江逸云打了个冷战,心里凉了半截,感到无可措手的绝望和无奈,怒道:“你真的杀过那么多人?”
冷雪雯痛不欲生,涩声道:“我……我知道我错了……”江逸云冷笑道:“你也知道错?”冷雪雯颤声道:“我……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江逸云截口道:“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时控制不住,就这样心狠手辣,你若是有意的,若是当真存了杀人的念头,那还了得?”
冷雪雯嘶声道:“我……我不会……真的不会……”江逸云惨笑道:“你这话谁会相信呢?”冷雪雯哀呼道:“我……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逸云脸色铁青,突然一把扯住她的手,沉声道:“不记得了?你可还记得我母亲?可还记得筱寒,可还记得小蛮?滕望青呢?你可还记得你伤过他们?”他手上仿佛用了千钧之力,箍得冷雪雯手腕几乎要断了,但冷雪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呆呆望着他,他盛怒之下的样子是那样陌生,那样吓人。她嗫嚅道:“我不知道……我忘记了……”
江逸云怒容满面,手上不觉又加重了力道,道:“忘记了!你可知舒意晴已经被你杀死?我娘和筱寒被你打成重伤,筱寒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她们?你怎么狠得下心对她们下手?”
冷雪雯痛得脸都变了形,听到这话,骇然道:“不!不可能!我怎么会去杀他们?”江逸云道:“可事实如此,你怎么能让别人相信你没有?”冷雪雯只觉有无数毒虫在啃噬自己的心,喃喃道:“我……我不能……可是这不是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江逸云惨笑着叹息道:“不是你的错,那是谁的错?”
冷雪雯忍不住流下泪来,呜咽道:“我……我不知道……”
江逸云面容中流露出一种厌倦之色,缓缓道:“够了,够了,你这话一点都不负责任,我根本没办法相信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为你收拾烂摊子,我已经很累了,很累很累……现在武林中人都视你为洪水猛兽,一心要置你于死地,你若还肯听我的话,就赶紧停手吧,不要再杀人了,不要再给我添任何麻烦了……”说着忽然一甩手,松脱她的手腕,她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倒在地上。
他的声音虽然不再像方才那样冷酷,但其中包含着的那种疲倦和心灰意懒的语气,却比任何愤怒的责骂更加惊心动魄。冷雪雯全身发抖,目光显得疯狂而绝望,死死盯着江逸云冷若冰霜的脸,眼睛仿佛要裂开了,她猛地扑过去,抱住他,失声痛哭道:“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
江逸云冷冰冰道:“走开!”这一声冷叱比方才更决绝,更无情。冷雪雯怔了半晌,嘶声道:“你……你当真这样绝情?你当真不肯相信我?”江逸云冷冷道:“不是我绝情,而是你太残忍!”
冷雪雯大哭道:“我……我以后一定改,我什么都改!”
江逸云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声音满含哀痛,甚至比冷雪雯的哭泣更加凄凉。冷雪雯颤声道:“为什么来不及,为什么来不及?为什么你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逸云望着她,眼睛深处蕴含着深入骨髓的爱与恨,长叹道:“给你机会?我怎么可能再给你什么机会?你去吧……我不想看见你……”冷雪雯怔怔道:“你……你要我去哪里?”江逸云慢慢闭上眼睛,缓缓道:“这山谷深处有一间草屋,你可以住在那里——别人不会知道的,只要你不出去……”
冷雪雯忽然惨笑道:“你……你好周到……好周到……”笑声惨烈,比啼血的杜鹃更加凄厉。江逸云似乎也震了一下,终于回过头,凝视着她疯狂哀痛的面容,她仰头望着他,脸上充满哀恸悲戚之色,这绝望的神情就像一根冰冷的尖针,笔直地刺入江逸云的心里。但他目光中竟毫无怜惜之意,眼神比刀剑还要锋利,比山岳还要坚定。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冷雪雯惊恐万状地后退了几步,脚下打了个趔趄,跌倒在地。
江逸云忽然注意到她身上鲜血淋漓,不觉一怔,慢慢抬起手来,看见自己满手是血。他心中悚然,定睛一看,血是从她手腕上流出来的,而且还在不停地往外涌。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抢步上前,拿起她的手腕,这才发现她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他以为是自己弄伤了她,大惊失色,抬头看她。她目光悠悠地移向远方,那是一种何等凄楚,何等哀痛的眼神!他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双手发抖,替她把伤口包扎起来。
冷雪雯心如死灰,胸口一窒,忍不住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引起全身剧烈的颤抖。她按住心口,猛地推开江逸云,挣扎着起身,走了几步,跌倒在亭子里。她用劲捶打朱红的栏杆,捶得两手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江逸云竭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她,她的手就像击在他心上似的,把他的心撕成了碎片。一股寒意袭来,冷飕飕的,脚底也觉得透心凉。他终于忍无可忍,冲过去抱住她。明明在爱,却又不能去爱;明明不能去爱,却又割不断这爱缕情丝。有爱,有恨,有痛,有怨,再看到她的憔悴容颜和悲戚情状所产生的怜惜之情,抚慰之意,真是百感交集,万箭攒心,一种难以名状的悲哀刹那间涌上心间,恸不能言,恸不忍言。
冷雪雯全身都已虚脱,黯然道:“你……你好狠……你好狠心……”忽然挣出一只手来,用尽全力扇了他一耳光,“我……恨你,我恨你……”
江逸云没有躲闪,这一击便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血印,他后退了两步,寸心纷乱如麻,充满了矛盾与痛苦,愤慨与悲哀,大喝道:“到现在你还是这个样子,你不怪自己心狠手辣,倒又要把错误推到别人身上!你怎么就不想想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冷雪雯浑身觳觫,凄然大呼道:“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我知道了,你怪我杀了舒意晴是么?我早该知道她是你的心上人,我早该知道你早就厌倦了我,我是个傻瓜,不折不扣的大傻瓜!”
江逸云气得全身发抖,厉声道:“你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你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还不能相信我的为人,动不动就小心眼,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