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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呻吟了一声,那个人忽然就到了帐子外,柔声道:“你醒了?”她一怔,伸手撩起帐子,只见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神情安详,态度和蔼。他低头瞧着她,身上有种奇特的香味,就和刚才闻到的一模一样。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伸手在被子里摸索,她身上好好的穿着衣裳。她坐了起来,立刻觉得头晕目眩,又躺倒下去。他和颜悦色道:“你好好躺着,起猛了会头晕的……”
她看着他嫣然一笑,道:“谢谢你救了我。”她的笑容让他震了一下,无限惊讶地望着她那双乌黑的眸子,恍惚觉得她颜容中有无限的光彩,而这神秘的光辉来自何方,他则一无所知。
冷雪雯被他看得脸颊绯红,眼波流转,道:“这是在哪?”他答道:“在我船上。”冷雪雯道:“你是谁?”他笑了一下,道:“我是澹台西楼。”冷雪雯吃了一惊,道:“你……你就是小蓬莱琢石山庄的少庄主?”澹台西楼道:“就算是吧。”
冷雪雯怔了半晌,琢石山庄历代皆出英雄,现任庄主澹台慕容更是英雄中的英雄,在她想象中,琢石山庄的少主怎么也不该是这个样子——这个人看上去太柔弱,太斯文,也太优雅。
冷雪雯坐在甲板上,看着船头激起的浪花。澹台西楼走到她身边,微笑道:“出来走一走是不是好多了?”冷雪雯扭头看看他,笑道:“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大病,只是饿过头而已……”
澹台西楼微微一笑,抬头望着二十丈开外的一艘华丽的楼船,阳光下光彩万丈,叫人眼花缭乱。
冷雪雯也看着那条船,那是端木夫人的船。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端木夫人的楼船上笙歌不绝于耳,这条船上则冷冷清清。她忽然站起身,轻轻道:“我们去下盘棋吧。”脸儿一红,“不过你别笑话我,我的棋艺很糟糕……”
澹台西楼笑了笑,道:“我怎么会笑话你呢……”
起初冷雪雯下得非常顺手,简直招招精妙,步步杀机,把澹台西楼困得水泄不通。她拄着腮,笑吟吟望着澹台西楼。澹台西楼始终不动声色。越到最后,冷雪雯越明白,他根本就是在让着自己。她渐渐笑不出来了,瞅着棋盘生气,下到后面,完全就是乱走。她这还算斯文,倘若是和江逸云在一起,老早就赌气耍赖,把棋盘掀了。一局终了,她咬了咬唇,道:“再来一局。”
澹台西楼一笑,点点头,把棋盘上的黑子挑出来。冷雪雯飞快地拣着白子,澹台西楼无意中碰到她的手,心里顿时涌起一种奇妙而又陌生的情愫,仿佛伸手去摘一朵带刺的玫瑰,在闻到它馥郁的芬芳时,已经被它扎伤了。在过去的二十九年里,他总能凭他深静的胸襟,发现宇宙间深沉奥妙的境地,偶遇枯槎顽石,勺水断山,都能以深情冷眼,求其幽意所在,但他还从未体验过这样奇特的情愫,这情愫让他迷惘,也让他心神不宁。
冷雪雯浑然不觉,脸上忽然露出愉快的笑容。澹台西楼看着她,方才那种微妙的情愫又悄悄袭上心头。她一心在棋局上,不曾留意他变化了的表情,急着要用上刚想出来的一招妙着,但他迟迟不肯落子,她忍不住想催他,猛可间地板倾斜了一下,几乎把她摔到地上。
澹台西楼微微皱眉,走到窗前,只见一排排浪峰飞荡激越,不断冲击船身。
冷雪雯抬头望天,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不禁诧道:“怎么回事?”澹台西楼道:“我去看看。”话音未了,人已到了门外。冷雪雯暗暗吃惊,想不到他竟有如此高妙的一身轻功。只一眨眼,他忽然又来到面前。她骇了一跳,不禁倒退了四五步,惊讶于这样温和的一个人竟也这般深藏不露,这样的轻功简直惊世骇俗,鬼神莫测。澹台西楼自悔造次,歉然道:“我吓着你了么?”
冷雪雯勉强一笑道:“没……没有……”澹台西楼道:“我回来嘱咐你一声,千万不要到甲板上去……”说着一掠而出。冷雪雯呆了半晌,喃喃道:“好可怕的轻功,简直要把我活活羞死了!”
窗外涛声如雷,隐约夹着叱咤之声,兵刃相击之声。她心里一动:“莫非有人袭击端木夫人?”她扶着窗棂,极目远眺,只见端木夫人船上人影交错,兔起鹞落,海里显然也有人在,把海水搅得沸沸扬扬。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海面急剧动荡,数不清的鱼虾被抛上天空,支离破碎,交织成血雨腥风。片刻之后,海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急速转动。冷雪雯耸然失色,在水下交手之人功力若非达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怎能产生如此骇人的情形?那漩涡忽大忽小,反复十来回,最后形成两个相距十丈之遥的小漩涡。
冷雪雯踮起脚尖,看见澹台西楼身形飘忽,步法繁复,掌势精奇,周旋于五六名一流高手之间,丝毫不露败象,倒是对手落尽下风,左支右绌。她微微蹙眉,心念转动。她本非好事之人,也决不多嘴,因而这些天来,除了澹台西楼的姓名之外,一无所知。但她总觉得这两人古怪得很,澹台西楼简淡深沉,至于那位至今未曾谋面的端木夫人,更是神秘莫测,让人忐忑不安。
她正在沉吟,一道金光倏地从一个漩涡中射出,转瞬即逝,另一个漩涡中同时飞出四人。冷雪雯定睛一看,不觉吃了一惊,心道:“观音堂八大观音!”只听白衣观音一声长啸,其余七人立即腾空而起,足踏莲台,凌波微步,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是一惊,忖道:“观音堂近年来名声大噪,八大观音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往日只要一人出手,就无往而不胜,想不到今日八人齐出,还是无功而返……”
第八章 销魂独我情何限(一)
第八章 销魂独我情何限
岛上悬藤倒柯,青松紫蕊,随地不绝。空气中荡漾着和煦的暖风,四处传来神秘的沙沙声。冷雪雯在长满野花的岩石间跳来跳去,采撷那些闪烁着耀眼蓝光的花朵。
澹台西楼站在一块突兀崚嶒的礁石上,倾听海浪拍岸的汩汩声。冷雪雯轻轻跳到他身边,嫣然一笑,道:“你瞧。”澹台西楼看了看她手中的鲜花,微笑道:“这还不是岛上最美的花,你应该再往林子里走走。”
冷雪雯惊讶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不是第一次来?”
澹台西楼道:“这地方我已经来了四五次了。”冷雪雯越发诧异,道:“为什么?这地方难道有什么秘密不成?”澹台西楼笑笑道:“这地方是有秘密,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冷雪雯疑惑地望了他半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端木夫人那艘金碧辉煌的楼船正缓缓驶向天边,不禁讶然道:“端木夫人要去哪?”
澹台西楼道:“琢石山庄。”冷雪雯道:“你不去么?”澹台西楼道:“我在等他们加满清水,好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冷雪雯道:“我要去南海珠玑岛。”澹台西楼皱了皱眉,道:“你去那儿做什么?”
冷雪雯道:“去找个人……”
澹台西楼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脸色渐渐变得沉重。
船驶出海岛没多久就遇到了风暴,满天雨剑,海上急湍甚箭,猛浪若奔,船身落叶一般在浪尖涛底沉浮。风平浪静之后,水手却告知冷雪雯船身在暗礁上撞出了一个大洞,要求冷雪雯赶紧坐小船离开。
冷雪雯无奈之下只好答应,经过澹台西楼屋子时发现澹台西楼居然还没有醒。她惊讶道:“这么危 3ǔ。cōm险你们怎么还不叫醒他?”
那水手冷冷道:“这不劳姑娘操心!”
冷雪雯唯恐澹台西楼受伤害,抢进屋里,却发现澹台西楼被人下了迷药,不省人事。她吃了一惊,怒斥道:“你们想干什么?”长袖一挥,将那水手击昏,俯身背起澹台西楼,从窗口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他们为她准备好的小船上。
海上的风暴固然可怕,长时间的阳光暴晒也万难忍受。冷雪雯全身几乎已被烤干,嘴唇也已干裂。她两眼布满血丝,拼命划船,划得两只手都是血泡。澹台西楼至今未醒,这该死的迷药药性厉害得可怕。她生怕他被太阳烤伤,早就脱下一件衣裳给他盖在身上。
船舱里积聚的雨水渐渐蒸发干净,幸亏她有先见之明,昨晚把身上所有可以蓄水的巾帕之类的东西统统蘸了水,她不时用这些湿巾润泽他干裂的嘴唇,自己则咬牙忍受,一滴也舍不得沾。她本以为很快就可以上岸,划出一天一夜之后,却离岸上越发远了。她现在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得前心贴后背,可最难受的还是没有水喝。阳光暴晒下,她裸露的肌肤被烤得通红,火烧火燎般疼痛。
这时远处曲曲折折的传来一阵笙歌,她不期一怔。这是那种只有在山温水软、风月撩人之地才有的笙乐,在这茫茫大海、炎炎烈日之中,何来如此靡靡之音?
一艘雕梁画栋的楼船乘风破浪而来,风帘翠幕,金碧辉煌,但闻繁弦翠管,竞奏新声。舱中人影摇摇,有女子芳烈清脆的嗓音婉转唱道:“曲阑干外天如水,昨夜还曾倚。当初明月比佳期,长向月圆时候、望人归。罗衣著破前香在,旧意谁教改?一春离恨懒调弦,犹有两行闲泪、宝筝前。”
冷雪雯无心吟赏这撩人的小调,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逐渐驶近的画舫。这是那种只在西子湖中、秦淮河上才可能出现的画舫,专供名士豪杰、鸿儒巨贾携妓冶游,吟赏烟霞、醉听箫鼓,此际出现,未免不合时宜,但又显得格外神秘莫测。画舫的阴影慢慢将她笼罩,她发现这条船比她曾经见过的最大一艘还要大出一倍,这船体积虽然庞大,行速却疾如劲风。
船头立着一名白袍老者,精元内敛,神情傲岸,在他身后垂手侍立着一条壮汉,状极恭谨。船还在二十丈开外,那汉子猛一抬头,冷雪雯正觉这人目光犀利得可怕,他已飞身掠起,须臾便逼到眼前。冷雪雯见他来势太猛太快,难以抵御,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她这条船实在太小,根本无路可退。
这人眼看一扑便要得手,目中露出狂喜之色,哪知冷雪雯整个人忽然飘飘飞起,沿着船沿凭空向后移开了三尺。这人一击不中,右手立即抽出背后长剑,同时左手拔出腰间佩刀,那刀背厚刃薄,刀身狭长,虽不宜砍劈剁削,挑扎切割却极为便利。他握刀在手,厉叱一声,一片刀幕撒向冷雪雯周身大穴,狭长的刀锋瞬间即逼上冷雪雯咽喉,刀尖则反挑她右腕脉门,右手三尺长剑荡起一道寒光,浑若乌云压顶,这一出手,冷静如冷雪雯也不免悚然心惊。
刀剑齐出,天地俱焚!
普天下能够一心二用,刀剑齐施且两者均臻化境者,横竖不过忽地狂魔岳倚风一人。此人虽然年仅四旬,已独领江北二十年风骚,身经大小百战,从未败过,而且素性高傲,平生与人交手,必定要先让上一招,今日居然破了惯例,一照面就下杀手,委实出人意外。
冷雪雯微一沉吟,了然于胸。去年中秋,她在大名府曾狠狠教训了三个使双刀的少年。岳倚风最为护短,那三名少年想必是他的得意门徒。须知平常人一心一用尚且未必能成大事,何况一心两用?岳倚风踏遍大江南北苦觅骨质资质俱佳的幼童为徒,好容易找到三个可塑之材,却被她举手间废掉了两个,叫他如何不恨之入骨?
岳倚风含怒出手,果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