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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冷尘香-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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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语调对她那绝望的抽搐具有强烈的平息作用。他托住她不住颤栗的身子,把她抱进屋,让她躺在床上。但她的抽泣并没有停止,她边哭边抽搐,全身都在耸动。他极其不安地靠住她那筛糠般抖动的身体,握住她冰冷的手。但她那蜷缩的身体依然像被撕裂似的不停地颤抖,那抽泣像一泻千里的翻卷的波涛从她的内心滚滚地上升。他触到了她的脸,脸是凉的,而且还感到她太阳穴的血管嘭嘭的跳动,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向他袭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近,但她听起来好像很远很远,模模糊糊地,没有听清。一种声音在她心中震荡,把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每个感觉都消失了,她感到有人触到她的肌肤,轻轻抚摸她,接着她便陷入了昏迷,在昏迷中她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他的脸,那张脸现出关切怜惜的神情。

第三十四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 
水墨芳凝望着窗外的碧湖,湖波荡漾,落红无数。江逸云的身影又在心头掠过。只要他稍作表示,她愿意义无反顾地抛掉一切,投入他的怀抱。但他的态度始终是拒绝的。此刻她最需要的就是他的抚慰,她需要偎依在他怀中,喃喃诉说她的爱与恨,苦与乐。尽管他拒她于千里之外,对他的思慕和眷恋仍无时不刻不啃食她的心,每次见到他,就像有火球在灼烤她的全身。她是如此渴望他,渴望到夜夜梦见他,渴望到如痴如醉的捕捉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她总是梦见自己携着他的手游遍芳丛。梦醒之后,忽忽如失,举目四望,处处散发出无可排解的孤独的愁绪,犹如炉中的缕缕余香,捉摸不定,又排遣不去。而现实中一切如旧,她依然只是他生命中的局外人。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拒绝她,为什么他会那样宠爱冷雪雯。她百思不得其解。她看不出冷雪雯到底好在哪里:冷雪雯并不美丽,也未见得温柔,而且爱闯祸,爱得罪人——可她始终是江逸云心中最重要最珍贵的部分,她的地位摇撼不得。想到他对冷雪雯的温存体贴,想到他因为冷雪雯的安危而忧惧憔悴,她便妒火中烧。好容易熬到冷雪雯猝死,他却又去眷顾另外一个长得和冷雪雯一模一样的女人。如今雪拂兰的娘死了,他们不可能在一起了,本以为早已化作飞灰的冷雪雯竟又死而复生,她觉得自己简直要发疯了。

现在她有了更为恶毒的主意,既然她得不到江逸云,那么别人也不能。

澹台慕容的掌风袭上胸膛之前,楚更苹一直以为自己能凭着过人的轻功闪躲开去。但对方的手掌简直比意念还快,他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对方的掌心就已结结实实地击中自己的心口。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被震飞出去,重重地跌在地上。澹台慕容本来没想杀他的,但是看到他跌落之后的脸色,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暗地里早已生了杀心,决意杀他灭口。

南宫迥秀挣扎着站起身来,道:“澹台先生,好快的掌法!他……他不会死吧?”

穆犹欢的眼睛发出奇特的光芒,慢慢道:“只怕活不过半个时辰了。”

澹台慕容淡淡道:“抱歉,我出手太重了。”

穆犹欢道:“他暗杀了灵鱼先生,而且刺伤了端木夫人,这么对他还算客气了。”

澹台慕容面无表情,拨转轮椅,正想离开,听见穆犹欢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而高亢:“澹台先生,你不想知道楚更苹到底是谁么?”这个称呼让他心头一惊,这种声音更让他感到不寒而栗。他慢慢转头,看见穆犹欢显得异常兴奋和冷酷的眼睛,心头一沉。他勉强控制住自己,淡淡道:“你知道么?”

穆犹欢笑道:“我当然知道,天底下再没有人比我更知道了。”他慢慢伏下身去,撕开楚更苹的衣襟,扯下一块玉佩来,“澹台先生,你还认得这块玉佩么?”

楚更苹受了致命一击,动弹不得,怒道:“还给我!”

澹台慕容瞳孔骤然收缩,默然无语。

穆犹欢悠然道:“你当然认得。这块玉佩是你二十八年前送给一个村姑的,不是么?那个村姑在你身受重伤的时候救了你,委身于你,你很感激她,临走的时候就送了这块玉佩给她……但你不知道,在你离开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么?”

澹台慕容慢慢攥紧拳头,冷冷道:“十七年前,你来找我的时候,你说你就是那个孩子。”

穆犹欢笑道:“很奇怪当年你居然相信了。我当然不是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这个刚刚受了你一掌、很快就要毙命的楚更苹!澹台慕容,应该恭喜你,你杀了自己的儿子!”

楚更苹震惊道:“你……你说什么?”

南宫迥秀不知所措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犹欢悠然道:“倘若楚更苹真是杀人凶手,倒也罢了,你至少能落下个大义灭亲的美名!可惜这一切都是你和我密谋的,真正杀死灵鱼先生的人是我,不过是你要我杀的!因为灵鱼先生一直在调查你,你害怕他发现你就是当年毁灭新月教、残害颛孙我剑的人。所以你要他死!为了瓦解控鹤坛,皇甫德仪也是你派我毒死的。南宫先生,你都听见了吧?”

南宫迥秀目瞪口呆,呐呐道:“这……这不可能!”

澹台慕容仍然不动声色。

穆犹欢看着他冷笑道:“这些天,你一定为找到楚更苹这个替罪羊而暗自高兴吧?但你怎么也不会料到,他就是你的亲儿子!”

澹台慕容慢慢道:“找他做替罪羊是你的主意,你一直就在设计这个圈套,好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穆犹欢道:“不错!”

澹台慕容道:“你到底是谁?”

穆犹欢瞪着他沉静如水的脸,一字字道:“我姓莫!”

澹台慕容忽然打了个寒噤,一直平静的声音也起了一丝颤抖:“你是长白山莫家的后人?”

穆犹欢冷笑道:“原来你还记得!”

澹台慕容嘴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他不愿告诉对方,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长白山莫家庄的那件事情。那件事情是他这辈子无法摆脱的噩梦。他更不愿意告诉对方,那件事情经常会让他深夜醒来,饱受良心的谴责。如果说毁灭新月教尚且情有可原的话——因为不管承不承认,许多人都对异族人满怀敌意,对新月教也同样缺乏真诚的同情——那件事就是罪无可恕的,他像一个有残疾的人,对自己的疾痛讳莫如深,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他把这一切都藏得严严实实,所以他总在帘子后面观察别人。现在,既然一切都藏不住了,那就去担待吧。

南宫迥秀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穆犹欢冷笑一声,道:“二十七年前,长白山莫家庄也算得上当地小有名气的大户,有一天他们盛情款待了一位被武林中人尊为英雄的大人物——山里人善良而又纯朴,他们拿出自己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这位贵客,生怕他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但他们没有想到,正是他们无意中显露的财物激起了这位大英雄的贪念,为了占有莫家的财物,这位大人物兽性大发,将莫家二十余口人悉数杀死,从白发苍苍的莫老妇人到咿呀学语的幼儿……”

澹台慕容脸色煞白,长长的胡须不住抖动。

南宫迥秀悚然失色,震惊地看了澹台慕容一眼。

穆犹欢道:“杀死莫家人之后,你仔仔细细地搜查了好几遍,生怕放过一个活口。但你没有想到,还有一个我呢!当时若非我家的驼背老奴带我出去,我也死在你的刀下了。驼背是莫家老夫人收留的一个恶名昭著的魔头,他对莫家感恩戴德。惨案发生之后,他一面抚养我,一面四处查访,终于得知是你做下的血案。然后他又得知你曾与一个村姑有染,留下一子。他本想杀死那个村姑和你的儿子,不料仇人来访,将他打成重伤,等到他再去,村姑已死,你儿子已经失踪。无计可施之下,他想出了一个主意,带着那个村姑的遗物去见你,你相信了我就是你的私生子,就把我们安排在莲花漏。驼背的想法很简单,他想等我长大以后亲手杀了你复仇。但我觉得那样太便宜你了,于是从他告诉我真相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寻访你儿子的下落,我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你亲手杀死你的儿子,让你尝尝这种切肤之痛……”他的声音渐渐变得高亢而又绝望,声音在林子里回响,越来越大,终于溢出幽林,在地面和空中振荡,声音越来越高扬,无比深沉,无比洪亮,惊心动魄,振聋发聩,仿佛要超越整个宇宙,那声音里还有一种深沉的痛苦,让听者不能自已。

楚更苹听得牙齿格格打架,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南宫迥秀神情惨然,心里也不知是震惊还是悲怆,抑或是惊悚。

澹台慕容目不转睛地盯着穆犹欢,缓缓道:“你告诉我,西楼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穆犹欢冷冷道:“不错。不过澹台西楼根本就不是你的儿子!”

澹台慕容目眦欲裂,厉声道:“你说什么?”

穆犹欢震了一下,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方才他说出楚更苹就是澹台慕容的亲生儿子这个事实,澹台慕容竟然还能面不改色,他揭露澹台慕容授意杀死灵鱼先生、毁灭新月教、害死颛孙我剑的真相、澹台慕容尚能自控,甚至提及长白山莫家之事,也未能让对方如此震惊,但现在他竟然震怒如此。他心头一沉,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澹台慕容。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这让他感到一种很深的挫败感。他咬了咬牙,冷笑道:“江如练没告诉你吧,澹台西楼根本不是你的儿子,他是江如练和江叔夜乱伦生下的孽种!”

澹台慕容怒不可遏,突然凌空挥出一掌,厉喝道:“住口!不许你侮辱他!”

穆犹欢自从受了江逸云全力一击之后,伤势迟迟无法恢复,此刻猝不及防,又被澹台慕容一掌击中胸口。他连退数步,只觉腹内翻江倒海,他勉强控制住自己,咬牙道:“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为所欲为么?告诉你,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澹台慕容冷冷道:“十七年来,你一直都在明处,但你的心却比地狱还要黑暗——一个人心中若只有仇恨,活着其实已没有多大意义。不管你要怎么对付我,我都等着!”

碧纱窗下,炉香升腾。依依的青烟中,隐约可见锦衾绣被中的雪拂兰。她脸颊通红,一旦她在梦中咳嗽,红晕就越深。她烧得很厉害,满头大汗,被褥已经湿透。

看护的侍女趴在桌上睡得正熟。江逸云这时候正在给司虏尘换药,一时半会来不了。

一个淡淡的人影幽灵般飘进屋来,低头看着雪拂兰,良久良久,喃喃道:“原来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院子里飘满白幡,到处都弥漫着不祥的死亡气息。江逸云站在白幡底下,一身白衣,全身已被巨大的哀痛笼罩,漆黑的头发映着苍白的脸庞,越发令人心悸。

于怜香从马车里下来,久久地凝视着他。

他缓缓抽出袖里的洞箫,碧绿的箫,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晶莹夺目,分外刺眼。苍凉悲苦的箫声响起,于怜香心头狂跳一下,顿觉意志消沉。四下阒然,箫声回旋,浩然弥哀,人生的所有苦痛惨象随箫声缓缓流淌,将所有显示生命跳荡的万丈雄心和豪情消磨干净。

于怜香听得心摇意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毫无心肝,追欢逐乐,偎红倚翠,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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