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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留着它吧,如今江湖之上,已经罕见这种信义不欺的武林人物,老婆婆敢说,再有来访之客,看到木牌必然不信,他要不擅入庄内一探,那才有了鬼呢,留下这三十二个字,做为纪念也好。”
话罢她也倏转身形,朝适才沈珏娘去路,飞纵而逝。
如今且说蓉城中事。
是某一天的傍晚,蓉城南门内一条小巷尽头的一户人家,三间极为普通的草房,围绕在七尺高的泥墙正中,任谁也不会对它注意,房主人和他那相依为命的独生女儿,正为着一件事情而争论不休。
只听到一个娇嗔的声音说:
“爸,您是真不管了?”
另一个低沉而有力的声调道:
“傻丫头,你还要爸怎样分说才能明白呢? 我不信天下事就有这么巧。”
“好,那么你再念一遍我听听。”
娇嗔的声音像银铃般念道:
“小女不幸,为所养灵猿抓伤面颊……”
那个低沉的声音接口道:
“这些不必念,只要念后半段就行。”
“是!爸……数日来遍请名医,群皆束手,小女闻讯悲不欲生,迫得张贴此文于各处,求得今世之扁鹊,复我小女之貌容,虽万金不……”
“够了,我还是决定不管此事!”
“爸,您不知道女孩儿家对自己的容貌……”
“我不准你再说这件事,还不到后面做饭去?”
“爸,女儿……”
“住口,去干你应该干的事,少再罗嗦。”
室内沉默片刻之后,随即听到房门推响声音,由草屋里面走出来一位娇俏的姑娘,转向房后而去。
紧跟着一位素衫老者,也推门而出,目送姑娘背影转过房角,低吁一声,摇了摇头,自语道:
“这孩子天性就像她妈妈,仁慈厚道……”
说到此处,他像是回忆起自己那老伴儿来了,脸上现出极端欣慕地笑容,但随即心头掠过一丝凄凉,沉叹一声。
老者骨清神沛,气宇不凡,正是昔日名震天下,以一身三绝艺被江湖尊称为“神手仙医”的章性初。
昔日避仇,举家远迁蓉城,讵料半途仍遭对头袭击,章性初夫妇迫得将长幼二子,藏之路旁草丛,然后力战逐退敌者,再觅二子,谁知已然无踪,自此章夫人余尔心即忧郁不欢。
在蓉城定居之后,生下女儿“天蓉”,次年中秋前夕,章夫人竟留书出走,言明海角天涯必欲找回所失二子。
章性初立携孤女,随后追赶,奔波数年,遍履南北,断无消息,却又多结了不少仇家,万般无奈又回到蓉城。
岂料回转蓉城所居之后,竟又发现夫人留函,说她为寻所失二子的下落,不幸身受重伤,被一异人救下,已经拜师,回转蓉城本欲和良人幼女见上一面,谁想并无人在,只得留函告知,艺成即返等等,函上并没写明习艺地方和异人姓名,日期却是在一年以前的七月六日。
自此章性初就隐居不出,教导爱女文武和医理,日日年年,等待夫人归来,那知十数年来却……
如今他这爱女天蓉,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非只文武已入奥堂,就是脉理医术,也已尽得章性初的神髓。
月前,章性初郊游山野,偶遇一个被虎扑伤的樵子,失血过多濒于死亡,不能不施术救治,岂料恰被白骨双魔穆家兄弟看到,他兄弟不动声色暗中追蹑章性初身后,探知居处但却并不露面,原来白骨双魔另有所求,一因飞龙山庄赴约期近,再因章性初一身功力不能轻侮,只好暂时放过。
笑面银豺在拂云阁上,要杀穆三飞的刹那,穆云飞霍地想起了章性初,他一派谎言,竟被老怪信以为真,他兄弟到头来仍难免死,而章性初却不知大祸隐伏,所幸沈剑南下手太快,穆云飞尚未说出章性初隐居蓉城的地方,否则恐怕章性初父女,早已祸从天降遭遇惨变了。
数日前蓉城各要道路口,突然有人张贴急聘名医的纸条,内容是说因为家养灵猿失性,抓伤了他唯一爱女的面容,伤势甚重,曾遍聘名医,却无一人能够使他女儿容貌,恢复原先模样而不落疤痕,他才四出张贴聘请仁心国手的文书,只要能医好他的女儿残伤,万金不惜等等。
消息传到姑娘天蓉的耳中,她知道只要老父愿意医治,必然着手回春,天蓉姑娘天性仁慈,为此曾经恳求过父亲,不知是什么原因,神手仙医章性初坚不应允,父女两个已经争论过好&书&网}久,仍无结果。
今朝姑娘再次恳求老父,竟遭严叱,天蓉姑娘悲伤之下,已经暗中打定主意,好在已知那户人家的住处,姑娘自信可以凭自己的医术,医好那位可怜女子的残伤容貌,她决定不再和老父商议。
晚饭后不久,父女各自归寝。二更时候,天蓉姑娘悄悄起身,带好早经准备妥善了的药物和器具,并将床帐安排得像是自己正在沉睡一般,轻轻支开后窗,飞身直奔那户人家而去。
正三更,神手仙医悄然而起,从墙上摘下自己名震江湖的“金佛手”,床头旁抓起小药箱,闪到女儿门外。
他侧耳听了听室内毫无声响,微然一笑自言自语道:
“蓉儿,江湖多诈,爸不能和你多作分说,其实爸并非真的不管此事,但我必须先去探查一下,免得中人暗算,你永远不会懂得,这个消息像是专为着我来,我已深感不安,但愿是我料错此事。
适才厉声训叱。爸是硬着心肠,如今你我父女相依为命,我怎敢不遇事谨慎?睡吧,明天你就会高兴了。”
说着也是轻轻推开后窗,飞身纵驰而去。
就在二更过后,天蓉姑娘已经离家,而章性初尚未起身的时候,那急聘名医的人家,书房中也有人正在谈话。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已经好几天了,老爷子,您要等的人怎么还没来?”
另一个冷凛苍老的声音道:
“我还没着急呢,你着急些什么?”
“章性初也是个老江湖了,怕不会上这个当吧?”
“哼,老夫计算一向不空,他虽绝对不会贸然前来应聘,但是我敢断言,他却必然会暗中来此一探!”
“老爷子的意思是想……”
苍老的声音不容对方说完,沉声叱道:
“少自作聪明妄猜是非,老夫所想的你会知道?”
室内开始沉默,久久无声。
此时后宅小楼之上,却出现了一条人影,这人俯身窗外,湿破窗纸,仔细地向楼内窥探。
楼内布置素雅,高吊着八角灯笼,象牙床上,躺着一个满用白布紧密裹着头脸的姑娘,口里不停地哼唉叹息。
楼外暗窥动静的之人,不再犹豫,推窗而进。
象牙床上的姑娘,听得窗响,低沉而无力的问道:
“是春兰吗,我想喝水。”
这人自然并非春兰,却是章性韧的爱女天蓉。
天蓉姑娘走到床旁,低声说道:
“这位姐姐,我不是春兰,是来为你医伤的人。”
床上的姑娘似受惊吓,颤声道;
“你……你……你怎么进来的,这……”
“姐姐你别怕,我不愿意叫别人知道,偷偷来的,你的伤,我能治,我不要什么金银,只是想使你复原……”
“你能治我的伤?你是谁,姓什么?”
“我姓章,家父是天下最有名的……”
“我怎能相信你,令尊怎样称呼?”
“家父人称神手仙医……”
床上的那位姑娘,性子忒急了些,立刻接口道:
“可是那位一身绝艺的江湖侠医章性初?”
天蓉姑娘毫无戒心,笑着说道:
“姐姐竟也知道家父的事迹?”
那位姑娘心中一惊,她这才发觉已经露出了破绽,所幸天蓉姑娘说出这句话来之后,跟着就安慰对方,并一再果断地说,她有信心能够医治好这种伤残,更频频详问出事的经过和日期,似平设有丝毫疑念。
她虽深庆天蓉姑娘心无城府,但也暗中深愧自己的鬼祟,和厌恶这种预定的狠毒阴谋,故而迟迟不忍下手。
其实她也是因为事出意外,老贼安排牢笼本欲钓得巨鳖,没想到上钩的竟是一位姑娘。
她在迟疑犹豫的时候,天蓉姑娘已经把所携的药囊,放在床前高大衣橱旁的小柜上面,生在床沿上温柔地说道:
“姐姐,现在要解开蒙着的这些布了,多少有点痛,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很小心谨慎地来慢慢解它。”
那位姑娘突然转身脸侧到里面去了,天蓉又道:
“你别怕,必要……”
谁知那位姑娘却厉声道:
“别碰我!”
天蓉笑着说道:
“这怎么可以,哪有病人不让医生磋的?”
“我就不要你碰,否则可别后悔?”
天蓉姑娘仍然笑着道:
“不后悔,我自愿来替你治伤,有什么可后悔的?”
“不后悔你就动动看!”
这句话的声调冷凛至极,天蓉姑娘不由一怔说道:
“姐姐莫非你不愿意医好伤痕?”
“我不愿意你来医治。”
天蓉姑娘笑了,笑得那么真挚,她决定不再管病人愿意与否,倏地伸手,硬要去解那些白布。
谁知床上的病人,却突然一拧身形,躲过天蓉姑娘,陡地左手食中二指暴出,疾若星火点到天蓉姑娘的肩井。
天蓉姑娘虽然不防此变,但她这一身功力,幼承家学,已经尽得乃父绝技,自然而然的微肩甩臂,飘身闪过。
她站离床前数尺地方,奇怪地问道:
“姐姐原来也懂武技,不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
床上的病人突然坐起,冷冷地说道:
“你真是糊涂到家了,快走还来得及。”
天蓉姑娘却正色说道:
“没替你把伤治好,我不能走。”
“你怎么一点事情不懂,我要你快走!”
“那除非你叫我替……”
“我根本没伤,你要替我医治什么?”
天蓉姑娘根本不明江湖险诈,闻言错会了意,说道:
“哦,姐姐是不信我能够医好这伤……”
“我现在确实知道你什么也不懂了,听我说,我已不忍对你下手,要不乘这个时候走,再想走就难啦。”
天蓉姑娘诧异地说道:
“我好心好意背着爹爹来给你医伤,并没有得罪你的地方呀?你怎么像是非常怨恨我呢?
又为什么……”
床上坐着的那位姑娘,闻言幽幽叹息一声道:
“唉!章家妹妹,你太老实了,老实得令人不忍对你有丝毫不利的举动,只是我也由不得自己,趁着现在还没有别人发觉你来此的时候,赶快带着你的药囊走吧,要不你我都极危 3ǔ。cōm险。”
天蓉姑娘蹙眉说道:
“为什么?姐姐可以告诉我内中原因吗?”
“你真是的,也罢,我就告诉你好了,我并没有受伤,此间主人急欲找到令尊的下落,才施出……”
此时天蓉姑娘才)恍)然(网)大悟,接口问道:
“姐姐,我明白了,莫非这里的主人和我爹有仇?”
床上的姑娘尚未答话,楼外有人扬声说道:
“老夫和令尊毫无怨仇,只是急欲要见他一面罢了。”
那位姑娘闻声之后,全身一颤,三把两把将头上所蒙裹的白布扯下,露出毫无伤痕的秀丽面容,但却苍白得可怕,天蓉姑娘丝毫不显惊惧,正要开口说话,楼门推响,进来了一个白发老者。
天蓉姑娘娥眉皱蹙,星眸一闪说道:
“哦,原来需要医治残伤的是你。”
说着她手指着旁边的椅子又道:
“你坐下,让我先瞧瞧这伤痕。”
老者残眉一扬,才待说话,天蓉姑娘抓起小柜上的药箱,走到老者身前,略加注目,不由说道:
“是谁这么狠,竟然连左眼都挖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