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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老者扬手吆喝:“往‘老河沟’!”
“老河沟”真是条河沟,也真够老,因为它已经没有水了,只是一条干涸的河沟。
不知道它是从那一年没有水的,只知道往后它永远不会有水了。
因为沟里已经建起了房子,还不少,算算总有十几二十家。
都不怎么样,都是土坯茅草,可见这一带的人有多苦。
进了沟就等于进了村,明暗都有人,人还不少,看样子都不是本村的,因为他们都带着兵刃。
进了村,一户民宅前站了个人,高高的举着手,连招着。
黑衣老者带着人就停在这户民宅前,十一个人都下了马,只他带着燕翎走进了民宅。
民宅一明两暗,摆设很简陋,就在明的这一间,桌旁坐了一个中年人,穿锦袍,两边也站了四名壮汉,也穿锦袍。
黑衣老者上前见礼,很恭谨:“关玉堂见过大人!”
黑袍中年人冷然看了燕翎一眼:“他就是?”
“是的。”
“我还以为他是你带来的客人呢!”
黑衣老者关玉堂老脸一红,没说话。
锦袍中年人拍桌子沉喝:“拿下!”
四名锦袍壮汉躬身恭应。
燕翎道:“大人能不能暂时收回成命?”
“你怎么说?”
“草民有下情禀告。”
“你有什么话,过堂的时候再说不迟。”
四名锦袍壮汉要动。
“难道京里来人也不让人讲理?”
锦袍中年人抬手拦住四名壮汉:“你还要讲理?”
“不错。”
“你杀官罪灭门抄家,还要讲理?”
“草民有理,也认为京里来人可以讲理,否则草民也不会跟关总捕来了。”
锦袍中年人打量了燕翎两眼:“你认为关玉堂不能讲理?”
“‘大名府’受‘安抚司’管辖,关总捕或许有他的不得已。”
锦袍中年人又是深深两眼:“你说!”
燕翎转望关玉堂:“麻烦关总捕。”
关玉堂一时没懂,不解的望燕翎。
“请关总捕先禀告这位大人。”
关玉堂明白了:“你要讲理,你说!”
“应该让这位大人先听听关总捕怎么说?”
也是理。
关玉堂还待再说。
锦袍中年人已然道:“关玉堂,你就先说。”
关玉堂只有躬身恭应,把追上燕翎以后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听毕,锦袍中年人道:“自供罪状,你见过这张自供罪状么?”
“回大人,卑职没有见过。”
燕翎道:“禀大人,关总捕此言不实。”
锦袍中年人抬手拦住了燕翎:“别急!”
一顿,又向关玉堂:“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关玉堂道:“回大人,卑职没什么要说的了。”
“你先去歇息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关玉堂恭应一声,行了出去。
等关玉堂出了屋,锦袍中年人凝目望燕翎:“你就是燕翎?”
“是的。”
“你是个江湖人?”
“草民是。”
“为什么你不像我见过的江湖人?”
“回禀大人,草民平时务农。”
“你读过书?”
“是的,草民并习文武。”
“一个读过书的人,怎么会做出杀官这种事?”
“大人明鉴,草民不是杀官,草民杀的是乱臣贼子。”
“这话怎么说?”
“大人,这就牵扯到草民所说的自供罪状了。”
“你说!”
燕翎把那张自供罪状,以及他为什么杀人的事,说了一遍。
听毕,锦袍中年人脸上变了色:“有这种事,朝廷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大人,倘若封疆大吏如这位帅爷,朝廷怎么会知道?”
“你说他们已经卖身投靠?”
“是的。”
“是远在白山黑水间的金邦?”
“是的。”
“你两个朋友遭他们活活喂了帅府养的獒犬。”
“是的。”
“燕翎,你可有证据?”
“那张自供罪状就是证据。”
“倘若已经遭他们毁了呢?”
“总是有人见过,他就是人证,恐怕关总捕就是一个。”
“你应该把他们那张自供罪状拿在手里。”
“草民当时没想那么多。”
“你说金邦也派敢死军渗进了江湖?”
“别的还不知道,四大世家已经被他们所掌握。”
“怎么有这种事?怎么会有这种事?两名死者如果真像你所说的,他们真是死有余辜,想想也令人不寒而栗!”
“草民所说,句句实情。”
锦袍中年人沉默了一下:“或许也真如你所说,‘大名府’的办案有所不便,隐瞒了实情,但是你所说的我也不能就深信不疑,你可愿跟我到‘大名府’去?”
“大人是说……”
“我要往上禀报,找到你所说的那张自供罪状,找不到那张自供罪状,我也要找出见过它的那些人。”
“大人还要往上禀报?”
“这次来查这个案子,真正为首的是宫里派来的一位将军,我虽然也在京营当差,可是得听人家的。”
“草民跟大人去一趟‘大名府’就是。”
“好!”锦袍中年人立即吩咐左右:“传令下去,立即回‘大名’!”
回到了“大名府”迳自到“安抚司”,如今的“安抚司”外围有官兵守卫,禁卫更见森严。
“安抚司”燕翎来过,如今跟随锦袍中年人,背后跟着大批锦衣壮汉进了“安抚司”后院。
锦衣中年人把燕翎安置在书房,外头派他的人守着,他走了。
没一会儿工夫,外头进来两名锦衣壮汉,要燕翎跟他俩走,燕翎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跟他俩走了。
两名锦衣壮汉带着燕翎直到堂屋,堂屋门口另站着四名汉子,可都是提剑黄衣人。
一名锦衣壮汉躬身扬声:“禀大人,人带到。”
屋里传出了锦衣中年人的话声:“进来!”
两名锦衣壮汉退立两旁,燕翎明白,他往前走,自己进了堂屋。
进堂屋再看,桌旁坐着一名中年黄衣人,高大英武,还留着小胡子,锦袍中年人站在一旁,另有四名佩剑黄衣人列两旁。
锦袍中年人如今只有站着份,黄衣人的身份可想而知,他想必就是宫里派来的那位将军。
只听锦袍中年人道:“燕翎,见过将军。”
果然!
燕翎微躬身:“草民燕翎,见过将军。”
黄衣人锐利目光深深看了燕翎两眼,没有说话。
锦袍中年人又道:“燕翎,你告诉我的,我都已经禀报将军了,将军有话问你。”
燕翎应了一声:“是!”
只听黄衣人道:“你叫燕翎?”
“是。”
“你不像一般的江湖人。”
“草民平时务农为生,文武并习。”
“你有一身很好的修为,书读得应该也不错。”
“将军夸奖。”
“你的师承是那一位?”
“一位退隐的老人家。”
“我知道,像这样的高人,都不太愿意让人知道。”
燕翎没有说话。
“你说金邦派了‘敢死军’,已深入中原江湖。”
“如今看来,他们不只是深入江湖。”
黄衣人微点头:“他们必已经深入了宦海。”
燕翎没说话。
“最初你是怎么发现的?”
燕翎说了。
“那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想到报官?”
“那时草民没有想到情况已这么严重。”
“你让你那两个朋友报官,为什么选上‘大名府’路‘安抚司’?”
“他们是就近报官,‘安抚司’是个大衙门。”
“安抚使跟他的幕宾真已卖身投靠?”
“事关重大,草民不敢无中生有。”
“他们确把你那两个朋友害了?”
“大人,那张自供罪状就是最好的证据。”
“‘安抚司’、‘大名府’,至今没有跟我提过那张自供罪状。”
“一定有人见过,‘大名府’总捕关玉堂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会查问。”
“大人费心。”
“你实在应该掌握那张罪状。”
“是,草民疏忽,草民只想多让些人知道。”
“都是‘安抚司’的人?”
“将军,必然是‘安抚司’的亲信,别人没有必要帮忙隐瞒。”
黄衣人微点头:“燕翎,要是你所说属实,‘安抚使’跟他的幕宾勾结金邦,卖国求荣,他们死有余辜,我不但保你有功无过,且朝廷一定褒扬你两朋友。”
“谢将军。”
“先不要谢我,若是我查问不到有利于你的人证物证,我只有把你捆上京城定罪,你认为京里来人讲理么?”
“将军,真说起来,草民是不是杀官,还无关紧要。”
“你说什么才关紧要?”
“将军尽快奏明朝廷,查出卖国贼子,驱逐金邦敢死军,才关系重大。”
“你放心,我一定尽快奏明朝廷,只是,燕翎……”
“将军!”
“在我查办这件案子期间,不得不委屈你一二……”
“将军吩咐。”
“我在‘安抚司’找个地方安置你,不派人看守,但望你不要随意到处走动。”
“草民尊命。”
黄衣人望锦袍中年人:“我把燕翎交给你了。”
“是!”锦袍中年人躬身答应,转望燕翎:“跟我来!”
他把燕翎带出了堂屋,然后吩咐等在门外的两名锦衣壮汉准备安置燕翎的地方。”
两名锦衣壮汉领命而去,锦袍中年人带着燕翎又去了书房,他把燕翎安置在书房里,他走了,也不派人看守燕翎。
这,让燕翎舒服些,京里来的是大官,毕竟不同,指望他们秉公办这件案子,应该是不会错的。
没一会儿工夫,两个锦衣壮汉来了,他们俩把燕翎带到了客房,这儿原就是“安抚司”
的客房,安置好了燕翎,他俩也走了。
不让到处走动,挺蹩扭的,不过燕翎不在乎,他认为,只要京里来人能秉公办案,查出其他的卖国贼,进而躯逐“金”邦敢死军,他就是受得再多,也是值得的,何况在真像未查明之前,他是个犯人,是个阶下囚,人家这么对他,已经算是很宽厚的了,他坐坐,躺躺,或者是在屋里走动一下,茶水饭食有人送,时候倒也不难打发。
不多久,天黑了,“安抚司”禁护更加森严,不止有固定的明暗岗哨,还有人不时巡弋。
燕翎不管这些,桌上点着灯,他在床上躺他的。
快三更的时候,燕翎刚有睡意,夜空里忽然传来一声声夜鸟悲啼!
燕翎起先没在意,后来悟出来了,那不是夜鸟悲啼,而是有人学夜鸟叫,目的是为连络。
什么人这时候跑这儿来学夜鸟叫?想连络谁?
这时候跑这儿来学鸟叫,除了鼠党里的楚九,应该没别人,既是楚九,他想连络谁?当然是他燕翎。
燕翎跟着锦袍中年人等,一路浩浩荡荡进了“大名府”,楚九岂有不知道的道理?趁夜来探视,却又发现禁护森严进不来,没奈何,只有学夜鸟悲啼,希望燕翎能听见,出去跟他见一面。
他那里知道,燕翎听见了,也悟出来了,却出不去。
他答应黄衣人不随意到处走动的,不能不守信,既不能出去,只有任夜鸟悲啼了。
好在没多久夜鸟也就不啼了,再啼就引人动疑了。
只不知道楚九会怎么想?
燕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知过了多久,他睡着了。
醒来是让人叫醒的,醒来天已大亮,定定神,燕翎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的是昨天那两名锦衣壮汉,一名道:“将军叫你去。”
燕翎道:“两位请稍候,容我洗把脸。”
他洗了把脸,略整衣衫,就跟两个锦衣壮汉走了。
黄衣人见他的地方,仍是在堂屋,人跟昨天一样,锦袍中年人已经先在了。
燕翎他上前分别见礼。
黄衣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