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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姑娘道:“老爹,别让华家存殁俱悲。”
“姑娘……”
“我说过,接下来就是我的事了。”
“姑娘把我当什么人了。”
“老爹又把华家存殁当什么人了。”
“姑娘……”
“老爹,你已经尽了心力了。”
“不……”
美姑娘抬眼车外:
“你们还没有答我问话。”
瘦高马脸黑衣人道:“什么?”
“先父已经过世……”
“我懂你的意思了,我们兄弟死人活人都要。”
“华家跟你们,究竟有什么仇怨?。”
“江湖上,有些事是不必仇怨的。”
“这么说,华家跟你们没仇怨。”
“你问的太多了。”
“我这么想,留下华家活人,放走华家死人,岂不是好!”
“不好,死活我们兄弟都要。”
“有道是,人死一了百了。”
“那是你的说法。”
佝偻老者道:“姑娘听见了,没有用的。”
“老爹……”
“怎么样都逃不过,何如一拼。”
“老爹,即使逃不过,我也不愿意一拼。”
“姑娘……”
“我说过,我心意已决。”
“我懂姑娘的意思,只是姑娘那是逼我自绝。”
“老爹……”
“姑娘,你要我怎么活?”
的确,美姑娘是好意,不愿意连累佝偻老者,到了这个地步,让佝偻老者收手撤腿,置身事外,让佝偻老者保住老命活下去,可是,让佝偻老者怎么活?
只听美姑娘道:“老爹,我只能这样了,我总不能让你为我华家死!”
这也是,以美姑娘一个弱女子来说,你也只能这样了。
美姑娘跟佝偻老者的话多么悲凄?可是这么悲凄的话并没有感动三名黑衣人,他们三个不但视若无睹,而且听若无闻。
只听瘦高马脸黑衣人道:“你们说完了么?”
美姑娘道:“你们只要姓华的,对不对?”
瘦高马脸黑衣人道:“不错!”
“那么,华家的死活都在这儿,不姓华的你们放他走。”
瘦高马脸黑衣人冷笑:“现在不是你说话的时候,放谁走不放谁走,由我们兄弟说话。”
美姑娘脸色一寒,冰冷道:“由我说话,否则你们得到的姓华的没有一个活口。”
这话谁都懂,美姑娘她是以死相胁。
这一着似乎有效,瘦高马脸黑衣人迟疑了一下:“不姓华的他要是不愿走,那可不能怪我们兄弟。”
佝偻老者须发贲张,威态慑人:“你们明白就好,除非我倒下去,否则你们别想遂心如愿。”
瘦高马脸黑衣人阴阴笑道:“你听见了,这能怪我们兄弟么?”
美姑娘道:“老爹,不姓华的不只你一个。”
不错,还有那名婢女,佝偻老者不走,人家怎么走?这不是拉着人家一起死么?”
佝偻老者道:“我懂姑娘的意思,不要紧,谁要走谁走!”
谁走,谁不走!
那名婢女没有美姑娘胆大,早就吓坏了,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瘦高马脸黑衣人阴阴笑道:“我们兄弟看,两个不姓华的谁也不愿意走,这就不能怪我们兄弟了。”
话落,他就要抬手。
抬手的意思,当然是招呼两个精壮黑衣人行动。
就在这时候,忽听哗啦啦一阵枝叶响,从那棵合围的大树枝叶茂密处,掉下一团黑忽忽的东西来。
那团黑忽忽的东西竟轻得像片树叶,落地无声,而且一落地就变得直挺挺的站在了那儿。
那不是东西,竟是个人。
这个人,年约廿多,穿一身粗布长裤,像个种庄稼的,可不,他穿着草鞋,挽着袖子跟裤腿,一双小腿上还有不少泥土呢!
长得挺结实,有点黝黑,壮壮的,长而斜飞的两道浓眉,大大的两眼,黑白分明,挺直的鼻子,方方的嘴,嘴唇儿不厚不薄,混身上下透着英武透着劲儿。
只见他望着马车这边皱了眉:“田里辛苦了,一上午,想找个舒服地方睡会儿不行么?”
敢情是怪这些人吵了他的觉了。
美姑娘等都让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吓得一怔!
定过神来,美姑娘跟佝偻老者没心情说什么,三名黑衣人则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都没说话。
只听英挺庄稼汉又道:“你们没听见我的话么?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他想让人家说什么?
瘦高马脸黑衣人说了话:“你是那条线上的?”
显然人家一眼就看穿了。
本来嘛,能藏身这么一棵大树上,又能从树上头落下来,轻得像片树叶似的,岂是一般普通人?换谁,谁也看得出来。
英挺庄稼汉没答反问:“以你看呢?”
“我问你!”
“种庄稼的应该算是那条线上的?士、农、工、商,应该算是农……”
“这么大热天,你反穿什么皮袄!”
英挺庄稼汉话还没说,一名精壮黑衣人就抡兵刃扑了过去,快得像一阵风。
可是,就在这时候,怪事发生……
只听英挺庄稼汉淡淡轻喝:“站住!”
精壮黑衣人还真听话,马上就站住了,一点迟疑都没有,只是,他一脸的惊怔色!
其实,何止精壮黑衣人惊怔,佝偻老者、瘦高马脸黑衣人、另一名精壮黑衣人,都为之惊怔!
只听英挺壮稼汉又道:“你太毛躁了,你们吵了我的觉,我还没找你们呢!”
瘦高马脸黑衣人说了话:“我再问一声,你是那条线上的?”
“你怎么还问,种庄稼的应该是那条线上的,你还不知道么?”
“好吧!你既不愿说,我们兄弟也不能勉强,你说我们兄弟吵了你的觉,明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你倒不失为一个爽快人,很简单,我跟你们要样东西。”
“什么东西?”
“人跟马车,我都留下。”
“你是说不管死人活人!”
“不错。”
“你有意思!”
“没有意思就索然无味了,是不是?”
“那倒是,只是,你一个种庄稼的要这人车干什么?”
“用处大了!”
“能说说么!”
“没什么不能的,马,我可以用来耕田,车,我可以用来拉货,人,姑娘可以侍候我的爹娘,老人可以帮我看家兼顾牲口。”
“你要个死人又干什么?”
“人死入土为安,我若不帮他们料理后事,他们又怎么能安心待在我家。”
“倒是都说到了,也挺会安排。”
“姑娘可以侍候你的爹娘,老人可以帮你看家,照顾牲口!”
“不错。”
“你知道不知道,这姑娘跟老人都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也不必知道。”
“不必知道!……”
“看眼前情景,他们应该在落难中,是不是?”
“可以这么说。”
“这难,是你们兄弟带给他们的,是不是?”
“不错!”
“那么,我从你们手里把他们要过来,等于是救了他们,替他们免灾去难,他们还不该感恩图报么?”
“该!”
“这就对了,感恩图报可以结草衔环,我何必管他们什么来头!”
瘦高马脸黑衣人笑了,还直点头:“有道理,有道理!你的确有意思,你的确有意思!”
“是么?”
“当然,只是……”
“只是什么?”
“要看你能不能把人家留下。”
“你的意思是你不给!”
“你说着了。”
“这人跟车,是你的么?”
“我看上的,我截下的!”
“现在我看上了,我又从你们手里截下了。”
“这就是我刚才所说,要看你能不能!”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你要是真不知道,不要紧,问他,他知道。”
英挺庄稼汉抬手一指,他指的是那很听话的精壮黑衣人。
瘦高马脸黑衣人脸色一变:“我知道他知道,只是我认为那还不够!”
“还不够,树上有这么大个人,你们居然茫然无觉,还好意思站在这儿跟我谈够不够!”
的确,就凭这一点,可以不必跟人家谈别的了,乖乖的转身走路,那是知进退,识时务。
瘦高马脸黑衣人脸色变了一变,没说话。
显然,他没有转身走路的意思。
也就是说他不知进退,不识时务,也难怪,在这种节骨眼上,真正能知进退、识时务的人并不多。
“你最好三思,我这个人非万不得已,只愿意凭口舌解决争端,要是非动手,今天没睡好觉,我可是火气正大。”
“不妨让你知道,今天我火气也很大。”
瘦高马脸黑衣人这话刚说完,怪事倏生……
没见英挺庄稼汉动,他手里已然有了兵刃了,不只是有了兵刃了,还不只一把,而是三把,还跟三名黑衣人的兵刃一模一样。
三名黑衣人一怔!
佝偻老者则怔住了。
三名黑衣人一怔之后大惊,惊得他们三个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不只说不出话来,而且出不了声。
没别的,因为他们三个发现,英挺庄稼汉手里的三把兵刃正是他们三个的兵刃,怎么会到了英挺庄稼汉手里?他们三人一点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候,又有了惊人的事儿……
英挺庄稼汉左手拿着三把兵刃,右手伸出食指,一下一下的在三把刃上敲,每敲一下,兵刃就铮然作响,然后断了一截,很快的,其中一把兵刃已经断得只剩下了柄了。
这就够了。
还用跟人家打么。
自已三人的兵刃怎么到了人家手里的,一点都不知道,一旦到了人家手里,百炼精钢竟成了草札纸糊的,还能跟人家打么?
瘦高马脸黑衣人定过了神,但是脸上惊容未退:“尊驾究竟是……”
英挺庄稼汉看也没看瘦高马脸黑衣人,已经开始敲第二把兵刃了:“我跟你们三个说过,我今天火气很大。”
瘦高马脸黑衣人没再说一句话,转身腾跃而去。
两个精壮黑衣人没敢多停留,急急跟着跑了,转眼都没了影儿,真快!
三名黑衣人跑得没了影儿,英挺庄稼汉手一松,还剩的一把半兵刃落了地,他道:“他们走了,你们也可以走了。”
没多说一句,也没容美姑娘跟佝偻老者说话,话声一落,人就不见了。
美姑娘跟佝偻老者说话,可是那来得及?
只听佝偻老者叹道:“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我算是开了眼界了,我没白活。”
美姑娘道:“老爹,知道他是当今的那一位么?”
佝偻老者道:“不知道。”
“以前也没有见过?”
“没有。”
“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将来怎么谢他?”
“姑娘,这种人物是不留名,不望报的。”
“农人里怎么会有这么一位?”
“他未必是农人,不管怎么说,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位不但修为高绝,而且有一颗仁心。”
“老爹,那三个呢?又是什么人?”
“中原三狼!”
“中原三狼?”
“凶狠、残忍,中原一带的黑白两道,无不怕他们三分,想不到今天竟栽在一个无名年轻人手里,而且栽得这么惨。”
“惨么?”
“没动手就认栽走了,没有比这更惨的了。”
“这么说他们不敢再来了。”
“不敢了,也没脸再来了。”
“老爹,我不记得华家跟他们有什么仇怨?”
“姑娘,他们说的不错,在武林中,有些事不必仇怨。”
“他们会不会是受别人指使!”
“可能。”
美姑娘沉默了一下:“老爹,咱们走吧!”
佝偻老者应了一声,拉起了缰绳,拿起了断鞭,呦喝声中,马车驰动,很快的远去不见了。
这儿像一幅画,美得像一幅画!
一明两暗三间茅舍,一圈竹篱,背倚青山,面临碧水,小溪上还有一座朱栏小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