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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见那两个孩子虽然随便走着,步法却和寻常孩子不同,眼神也有异,一望而知,全曾练有上乘内家功夫,又听口中连提秦岭字样,不由全把脚步慢了下来,偏那两个孩子机伶异常,看见三人伫足不前,立刻相互一使眼色,小的一个,先笑了一笑道:“我不和你说了,先送信去咧。”
便擦身而过,那大的一个也笑道:“你去你的,可别丢人,快些回来,晚上我们再去看那没鼻子的女人,也许还有热闹呢!”
说着看着三人,一蹦尺把高,猛一掉头,又折了回去,罗翼忙道:“小哥慢走,我有话说。”那小的一个一闪身,便进了一条小巷子去得无影无踪,大的一个,掉转身,却仍一路蹦跳着向西走着,好似没有听见一般。罗翼忙又叫了一声小哥,足下一紧赶了上去,却不料那孩子,虽然向前走着,那脚后跟忽然蹴起一块酒杯大小的鹅卵石,一下直向罗翼头上飞来,罗翼冷不防,几被打着,幸而眼明手快,把头一偏,一掌打落,起初还疑事出偶然,忙又叫了一声:“小哥慢走,我有话问你。”
那孩子向前窜出一步,脚跟一起,又蹴起一块干马粪,迎面打来,这一来罗翼不由心头火起,一面闪身避过,一面大喝道:“你这孩子为什么把石头马粪踢得满街乱飞,我有话问你,知道吗?”
那孩子猛一转身绷紧了小脸道:“你在和谁说话,我踢石头马粪,你管得着吗?”
罗翼愈怒道:“哪里来的野孩,竟敢这等发横,你家里有大人吗?”
那孩子又一瞪小眼道:“你想见大人吗,那就有你的乐子咧。”
说着,双脚连蹴,那碎石马粪便如雨点般打来,虽然一下也没打中,但尘土四起,竟闹了一头一脸,罗翼不由大怒,猛一伸手,一个金龙探爪,便当胸抓来,那孩子略一闪身避开,脚下又踢起一块石头,直从罗翼耳根擦过去,这一下不但罗翼怒不可遏,连罗轸也被激怒,连忙一个纵步,窜出孩子前面,大喝道:“小贼竟敢放肆,还不赶快站住。”
那孩子竟使了一个童子拜观音架式站定道:“你两个打算一齐上是不是,须知这在城关里面大街之上,还轮不到你们发横咧。”
罗轸忙又喝道:“你这小贼真敢动手吗?那便莫怪我要教训你了。”
说着身子一闪一个黄莺掐膝,便向孩子脖子上抓去,那孩子身子一侧,闪过一边,乘势抓起一把砂石打了罗轸一个满脸开花,闹得睁眼开口不得,罗冀见兄弟竟栽在一个孩子手里,不由把心一横,一下窜向那孩子身边,手起一掌劈下,那孩子一笑,又将身子一侧避开,正打算照方抓药,去抓砂石掷来,罗翼身子一挫,飞起一腿便扫了过去,那孩子身子偏着,右手方一沾地,罗翼那一腿已经扫到,天雄在旁看得明白,连忙高声叫道:“罗贤弟千万别伤这孩子,他如系秦岭贼人羽党谅也跑不了,我们却不可误伤好人子弟咧。”
说犹未完,只见那孩子,右手在地下一按,跟着身子一旋,反旋出老远,一个鲤鱼打挺,立刻站了起来大笑道:“你放心,他伤不了我,瞧你份上,我也不再逗他两个咧。”
说着,一个箭步窜出丈余,这时却好有一群驮子吆喝着走来,那孩子一连几纵,闪向牲口丛中便不知去向,二罗不由又是气愤,又是惭愧,一面拍去身上污尘,一面道:“这小鬼可恶已极,也许又是秦岭贼人差来有意消遣我们也未可知,可惜被这一帮驮子一挡,让他逃去,否则我非捉住他,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变的。”
天雄连忙劝阻道:“二位贤弟不可如此,如依我看,这两个孩子虽然淘气调皮,手底下却很明白,说不定便是什么能手子弟,如系秦岭门下,加以惩戒,自然无妨,否则岂不更树强敌。”
二罗仍觉愧忿不已,这才一同回来,天雄说罢之后,周再兴忙道:“马爷看见的那两个孩子,内面有一个是一身青布褂裤,头上梳着红线小辫子的吗?”
天雄忙道:“那小的一个正是这等打扮,你在哪里也看见过吗?”
羹尧笑道:“岂但他看见过,方才这孩子已经到这里来过,现在还不知道他闹的是什么玄虚咧。”
说着忙将适才的事一说,天雄不由失惊道:“照这么一说,这孩子定是那小的一个无疑,他和那个较大的孩子,曾有送信之说,这还须各处查一查才好,说不定已经做下什么手脚咧?”
中凤闻言,猛忆那孩子在自己和羹尧走出东间之后,曾在窗外张过,连忙赶进房去一看,只见那帐帷上,竟虚钉着一支竹制甩手箭,箭杆上又缚着一个小纸卷,连忙取下一看,只见却是一张海月笺,笺上大书着:“秦岭群贼刻因徇钱令之请,在城厢以内,决不动手,但此中亦颇有能手,仍拟于中途一逞,连云栈道本古之天险,稍一不慎,即易为所乘,饮食行止更以戒备为宜,能越褒城,庶几无患。”
那笔行书,写得非常苍劲有力,却无上下款,连忙连那支甩手箭,一齐拿在手中,走向明间笑道:“大家毋庸揣测,人家信已送来咧,如依我看,决定是友非敌,那两个孩子,也许出于哪位老前辈所差亦未可知?”
说着将竹箭和笺纸递在羹尧手上,大家团团围住一看,羹尧忙道:“如以语气而论,自应是一位老前辈,但既知贼人内情为何却不与我们见面,转令一个孩子,送上这样一封信来,这又是什么道理咧。”
二罗因为信又出于那孩子送来,不由愤然道:“果真出于前辈善意示警,何至弄此玄虚,也许又是那秦岭贼人,故意写这信来,另有用意亦未可知。”
谢五娘看了他一眼笑道:“适才那孩子的身法,我也约略看见,倒颇像我一位老友家数,如果是他的子侄儿孙,那不但是友非敌,便秦岭群贼之中再有能手也不足畏了。”
天雄忙道:“老前辈既然看出他的家数来,何妨说明,叫大家也好放心吗?”
谢五娘摇头道:“我也只不过揣测而已,此刻焉能断定,而且这人性情向极古怪,他事前既不显露,如果说破,倒反不好!”
小香也笑道:“恩师所说的这位老前辈我也猜到一二,这位老人家,果然有些怪癖,如果肯加助力,那这一路之上,便再有凶险也可保无虞了。”
谢五娘连忙以目示意,一面道:“话虽如此,此老向例不到危殆决不出场,而且他还有一位老站在对面的欢喜冤家,他既传书示警,还宜小心为是,此事不必再谈,如果传出去,另生枝节,那便反而不妙了。”
说罢仍和小香回到西间,羹尧闻言,忙命众人各去休息,自己也和中凤回到东间,又详细查明并无其他异状,这才向中凤悄声道:“谢老前辈和马姐,既然知道这位传书示警的老前辈,为何又讳莫如深,你知道是谁吗?”
中凤抿嘴一笑道:“我怎会知道,你怎么不去问小香姐,倒来问我。”
羹尧不由脸上一红道:“这是正经大事,何必取笑,你看,自邢台治伤之后,她肯多理我吗?我如问她岂不又讨无趣。”
中凤又笑道:“那是你咎由自取,却怪不得人啦。”
说着又悄声道:“我猜这位老前辈不但谢老前辈至友,定与小香也具有渊源,她们既然不说,其中必有缘由,你又何必问得,人家既然传书示警,自不置身事外,何况还有他师徒同在,只一遇上事,决无不现身相见之礼,到那时候,不就明白了吗?”
说罢,又附耳道:“倒是这一路上,我看小香姐已经把心寒透,你自问对得起人家吗?”
羹尧一面点头,一面也悄声道:“如论对马姐,我也问心难安,但为对师妹计,却不容再为分爱呢!”
中凤不由又低啐了一口道:“你别推在我身上,我却不领这份盛情。”
接着又道:“我们且别谈这个,倒是那宝鸡县既已说将此事申详上去,还须仔细,便西安和北京也必须专人去信才好,这却迟不得咧。”
羹尧忙道:“此点我也见到,只因在这一带,我们一切布置本来说定由方单两位负责,偏偏方师兄并未见面,单师兄又保镖远出,如由驿递寄出又恐不妥,那说不得只有仍旧派人分送西安,再行转出了。”
两人商量了一会,天色渐晚,大家用罢晚饭,魏景耀忽然悄声来报道:“回二爷的话,那宋昌已从后门进店,有话要当面禀明。”
羹尧道:“你曾先问过他,那秦岭贼人和六八两位王爷有些什么人在县衙之中吗?”
魏景耀道:“奴才虽然问过,他却非见您本人不说,所以才先来回二爷。”
羹尧略一点头道:“既如此说,可命周再兴、费虎伺候,传他进来。”
魏景耀答应一声退了下去,不一会不但费虎周再兴全来了,连二罗也各携兵刃,侍立上房门外,这才将那宋昌带了上来,羹尧笑道:“你在县衙当差吗?你们老爷如何对待那两个刺客,两位王爷又差了什么人来,不妨对我实说,本院自当另眼看待。”
那宋昌连忙伏地叩头道:“大人在上,小人只有所知,自当详细呈明,决不敢隐瞒,不过此事如为那北京下来的几位差官和秦岭诸寨主所知,小人便是一个死数,还请大人做主,才敢实说。”
羹尧忙道:“你但实说无妨,我这左右,决无泄漏之理,便这店家我也着他不许张扬便了。”
宋昌又叩头谢过,一面道:“那孟三婆婆等人在大人未来之前,便全住在县衙之中,便那两个刺客也曾去过,还有一位姓郁的,一位姓白的全是王府出来的,在半月之前已赶到,后来又来了一位姓杜的,一位姓王的,也全说是王府差官,据那姓郁的说,只我们那钱老爷能帮他们将大人除去便是奇功一件,将来不但府道可望,便连三大宪全在意中,所以我们老爷才肯答应。”
羹尧不由冷冷一笑,两眼威光毕露道:“这姓郁的是那六王府的郁天祥了,那姓白的又是谁咧?”
宋昌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又叩头道:“那姓郁的正是郁天祥,那姓白的是蒙古正蓝旗人名叫白武,乃是八王府的护卫。”
羹尧又道:“那姓杜和姓王的咧,他们又是谁派来的,你知道吗?”
宋昌道:“小人知道,那姓杜的叫杜家骏,姓王的叫王得海,也是差官,这两个人全是六王爷派出来的,如今已经离开衙门,到太白山去寻一位能手了。”
羹尧道:“太白山有什么能手,他去找谁,你知道吗?”
宋昌道:“这个小人却不知道,不过据那姓杜的说,这位能人,功夫极好,又精剑术,不但在这西北一带,极少敌手,便是江南各侠,也不一定便能赢他,这却是实话。”
羹尧略一沉吟又道:“那秦岭群贼还有些什么人藏在衙中,你谅该也知道了?”
宋昌道:“大人要问这个,秦岭群贼藏在县衙的倒不多,除孟三婆婆和林琼仙以外,便只有这在押的两个刺客,不过来往的人却不少,小人也难尽述。”
羹尧点头道:“那他们目前又如何对付本院咧,那刺客的详文呈出去吗?”
宋昌道:“这个小人也不甚清楚,只知道从前那姓郁的、姓白的,和孟三婆婆全允过我们钱老爷决不在本县境内下手,以免累他无法开脱,后来不知那洪五和余媚珠、卞太婆三人为何竟在中途动起手来,为了这个钱老爷还和孟三婆婆争论过,如今已经决定不在本县境内再动手,至于他打算在什么地方下手,小人却不知道,不过从各人说话中,全有在岭上黄草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