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筋肉之中,每一转侧无异刀划,连大小腿也全红肿起来,自己又不肯当着敌人示弱,只痛得把牙咬得直响,却从未叫出声来,那一份活罪,简直有些受不住,直到中午之后,忽听房外有人低声道:“鱼师姐,那位闻道爷伤势如何?周师叔因为有事出外,所以您虽然去了好几趟,他直到现在方才知道,这也就该来咧。”
接着又听翠娘道:“但望他老人家能快来才好,否则他这一条腿也许就保不住咧!”
又听那人道:“这却无妨,周师叔向来对伤科跌打金创极负盛名,接骨上骱更有不传之秘,只要他老人家肯着力,那便决不至残废。”
说着便见门帘一掀,走进一个貂冠便服的白皙少年来,一见面便拱手笑道:“在下辽东年羹尧,久仰闻道爷出自天山大侠门下,却想不到竟在此间相见,冒昧之处尚希见谅。”
闻天声正疼得额上出汗,半身发麻,一见来的却是闻名已久的年羹尧,勉强也忍着痛,在枕上拱手答礼道:“久闻年二公子,声振朝野,名播江湖,素有任侠好客之风,但不知如何知贫道在此?既蒙枉驾当得拜见,只是贫道身负重伤无法行动,还请恕罪。”
羹尧大笑道:“闻道爷请高卧无妨,实不相欺,昨日得罪道爷的鱼小姐便是年某师姐,今早闻得道爷失手负伤便特来此看望,并代谢罪,只缘略有俗事不克分身,所以牵延到此刻才来。”
接着又向室外叫道:“看这光景周大侠便来,把脉看伤也还有一会,你们还不快将我备下的那秘制定痛人参汤取来先给闻道爷服下,也好让他略补正气,否则便恐难禁那整骨去腐的痛楚咧。”
说着便见一个小厮,提着一把银壶走了进来。羹尧亲自接过,先就壶嘴呷了一口笑道:
“这汤冷热倒还适口,闻道爷且请服下,略止疼痛,少时敝师叔便来,他老人家手段虽然极高,但割肉整骨,难免痛楚,有得此汤到底要好得多。”
说着竟自携壶走向床侧,将壶嘴就向闻天声口中,闻天声见他为了避免自己见疑,竟自亲尝汤药,又如此伺候,忙道:“二公子如此看待,贫道决不敢当,还请让我自己来喝的好。”
说着双手捧壶鲸吸而尽,羹尧将壶递在那小厮手上,又亲自取过手巾替他拭净口角余沥,一面笑道:“此汤功能止痛补益正气,少时道爷便知道了。”
闻天声又伏枕申谢了,羹尧忙又道:“此乃年某份内之事,道爷不必客气,请闭目养神,能用道家五龙蛰法运行一周天,便更见功效,此时却不必多言了。”
说着便就床侧一张椅子上坐下,闻天声原是行家,闻言忙用内功相助药力运行,果然不消半个时辰,痛楚顿减,便精神也好得多,正在暗中感激,忽又听室外一个苍老的声音道:
“我是多年没有到西北去,想不到丁野鹤那老道士竟也收了徒弟,且待我先来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小子,有没有出息,值不值得我来动手。”
接着便听翠娘道:“周师叔,你老人家为什么到这个时候才来?适才要不是年师弟送来一壶定痛参汤,那真急死人咧。”
随即又听沙老回回高声道:“我不管他为人如何,总算是我的老友的徒弟,你既来了打算偷懒那可办不到。”
说着,便见门帘一掀走进两位老者来,第一个秃顶,虬髯,项下猬毛如雪,正是秃顶神鹰老回回沙元亮,第二个却生得高大伟岸,赤红脸,长须过腹,心中料定必是云龙三现周浔,忙就床上挣扎着道:“来的想是云龙三现周老前辈,还请恕过弟子重伤在身,不克拜见了。”
沙老回回连忙拦着道:“老贤侄,你不必起来,周老前辈昔年也是你那恩师朋友,决无见怪之理。”
羹尧一面起身迎接二人一面也笑道:“闻道爷,你还请躺着,我周师叔向来不重世俗礼节,否则伤口迸裂反为不美了。”
周浔却只点了一点头道:“你们老少两个且慢如此说,我老人家向来虽然不尚俗礼,也最喜诱掖后进,但却最恨不明大义,又没出息的蠢才,他如确能替师门争气,不替老道士丢人,这条腿伤势再重,我也有这能耐替他治好,否则那便只有再说再讲咧。”
说着又沉着脸道:“你就是那飞天蜈蚣闻道玄的侄儿闻天声吗?”
闻天声一听周浔口风不对,两眼威光逼人。不由打了一个寒噤道:“弟子正是闻天声,只因家叔一再专人到弟子所居桐柏山玉真观,说他被鱼小姐打伤这才……”
话犹未完,便听周浔冷笑道:“你先别说这个,我来问你,你此次北上寻仇,事前曾禀明你师父没有?”
闻天声不由又是一怔道:“老前辈如问这个,弟子决不敢隐瞒,此次北来实因事在匆促,未及向北天山请命,我那恩师也实不知情。”
周浔又哈哈大笑道:“你能如此说法,尚不失为老实本份,我再来问你,你那叔父为人和此次结仇经过,你知道吗?”
闻天声不由有点讷讷不能出口,半晌方道:“弟子知过,也深悔孟浪,不过家叔已到暮年,竟遭断臂之惨,为子侄者实在不能无动于衷,他老人家对弟子又只挑有理的说,诸多不实不尽不容不来,因此才铸成大错,至于老前辈对此事如何看法,那是见仁见智各有不同,只有在老前辈了。”
周浔脸色倏然一转又捋须笑道:“既然如此说法,那你且伸出腿来,待我看看伤势如何。”
羹尧在旁,闻言连忙替他揭开被,解开腿上包扎,只痛得他浑身抖颤,却没敢哼出声来,周浔又笑了一笑,一看伤口不迭摇头道:“这铁鞋尖所伤原属无妨,只消洗净伤口,用我灵药抹上,再用夹板夹好,让它接骨生肌,睡上个把月便可复原。
不过在重伤之后,也许你又自不量力跳动了几下,以致碎骨刺入筋络,又羼了好多尘土不洁之物,再加上当时未能医治,如今已经红肿生脓,这却须我大赞一番手脚了。”
说着便命人取来热水、净布,先将创口慢慢洗净,然后探囊取出一包刀针镊子之类的东西,替他上好麻药割去腐肉,又将碎骨取出,端整好了,抹上灵药,再用油纸净布包扎好了,夹上夹板,方才舒了一口气道:“好小子,这次总算你运气好,正好我在这里,看在翠儿父女和这位老回回的份上,替你把这条腿保全了,可是在百日之内却无法行动,只好在床上躺着,如再妄自用力,那便神仙也救不得咧。”
闻天声自经动手之后,已觉痛楚大减,忙又伏枕叩谢了,周浔却哈哈大笑道:“你不用再谢,只要以后遇事三思而行便得了。”说罢又吩咐沙老回回几句便告辞径向北屋而去,翠娘迎着道:“周叔你看这厮不至残废吗?”
周浔笑道:“你别害怕残废,那是决不至于,不过此事如被那丁老道士知道,却有一顿教他好受的咧。”
接着又道:“这场过节总算不错,他对你大概不至再生枝节,便我们对天山派也交代得过去,只是那秦岭群贼这次死伤极多,你这丫头,既将艾金莲宰了,又将她徒弟余媚珠割去鼻子放掉,却大非所宜,还须着实小心才是。”
说着羹尧携了周再兴也从南屋走来道:“此事却真可虑,方才我从雍王府回来,已经查过各方送来消息,那秦岭群贼虽然死伤多人,却并未南行,更未回八王府去,尸骸也未见埋葬,直到如今,下落还未探明,这却难保不另有奸谋,不但鱼师姐务须小心,便雍王府和寒舍也必须留意,否则这些江湖下三滥积怨既深,却难保没有极凶狠的毒辣手段,昨夜那埋藏的火药不就是一个明证吗?”
周浔不由点头,一面道:“老将军为何不见,难道又出去了吗?”
翠娘道:“他老人家近日因为那位飞天神驼官司已了,日常均来相访,一同出游,也许又到地坛一带去咧。”
周浔便不再言语,又坐了一会,方和羹尧一同回到年宅,在西花厅落座之后,忽然笑道:
“老贤侄,你知道这沙老回回为何这等敷衍那天山派吗?”
羹尧忙道:“弟子无知,还请师叔明示,是怕鱼师姐因此树敌吗?”
周浔大笑道:“如只为她一人,那老回回怎会如此出力?那是因为西北一带全是天山派潜伏势力所在,老回回打算便在这小道士身上,把他们也扯到太阳教下,又因为你将来如果有事西北,便可多一股极大助力,所以把你我全扯出去,这以后,你如有暇,不妨多为接纳,此人功夫虽然尚欠火候,但他是丁老道唯一爱徒,平日又极重恩怨,如果有他师徒和老回回,西北各部落便不难联络咧。”
羹尧这才)恍)然(网)大悟,连声称是,周浔接着向左右一看,见那室中无人,又笑道:“你和那小鹞子处得最好,能替我打听一件事吗?”
羹尧忙道:“此人对弟子确实不错,虽然秉性非常刚烈,为人却极其可靠,师叔想打听他什么,弟子自当据实呈明。”
周浔大笑道:“他的为人我很知道,却无须打听,现在所要打听的,是他成家没有,有人在托我给他做媒咧。”
羹尧不由一怔道:“这个,弟子却不大清楚,那女家是谁咧,您能告诉我吗?”
周浔又笑道:“我告诉你无妨,但此事在未成之前,你却不许告诉别人,这女家便是鱼老将军,他们本有世谊,所以打算接上这门亲,本来那鱼老将军早已托了你白师叔,但你白师叔因小鹞子为人有些古怪,恐怕一个不答应,双方全不好,这才又托了我,如今我便把这差事交给你去,他是否有意,你只背着人告诉我一声便行咧。”
羹尧听罢之后,不由暗想,天雄虽然年事稍长,为人却极具血性,能与鱼师姐撮合倒恰好也是一对,忙也笑道:“既承师叔委派,弟子自当尽力,如以这两位而论倒恰好是一对,但不知此事鱼师姐曾知道吗?”
周浔摇头道:“你鱼师姐却非凤丫头可比,她有二老代为做主,焉有自己择婿之理,你且不用问这个,只先看看小鹞子意思如何再告诉我便了。”
羹尧不由脸上一红,退向后园,才到楼下,便见孙三奶奶迎着笑道:“姑老爷,您且先别上楼去,我们姑奶奶有客来咧。”
羹尧闻言,心想她这个时候,怎么忽然会有客来访,难道鱼师姐也来了不成?想着忙道:
“那来的是谁,你知道吗?”
孙三奶奶把头连摇道:“这个连俺也不知道,只俺姑奶奶传下话来,着俺在这儿吩咐您,如果回来可先别上去,您如觉得累了,不妨先到二奶奶房中去歇一会再来不好吗?”
羹尧心中愈加诧异,但因和这位孙三奶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又退了出来,到佟氏夫人处坐了一会再回来,上楼一看,只见中凤支颐独坐,两颊睡痕犹新,不由笑道:“方才是谁来了,你为什么着孙三奶奶将我轰了出去?”
中凤嫣然一笑道:“那是我想睡一会,怕你打扰,所以才着她那么说,您请想,即使有人来,还能瞒您吗?”
说着粉脸一红,又垂下头去道:“您试想想看,从那一天起,你只一回来,全是呆在这里,这像话吗?”
羹尧不由大笑道:“原来你竟是这等用心,便对我明说也未尝不可,却不必如此咧。”
说着,轻携素手,贴着娇躯坐了下来,又低声道:“其实我方才回来,那是奉了周师叔之命,打算和你要商量一件事,却和往日不同咧。”
中凤忙道:“周师叔又有什么事吩咐,是又得着什么消息吗?”
羹尧把头一摇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