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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又向羹尧跪下道:“治晚无知,竟纵令那秦岭群贼在我那别墅附近冒犯大人,特来请罪。”
羹尧连忙扶着笑道:“年某向来待人以诚,不为已甚,刘兄不必如此,但那十四王爷微服而来,也许便为了此事,能不另生枝节吗?”
万云龙在旁不由铁青着脸,冷笑道:“刘施主,你休得如此,我万某做事向来恩怨分明,昨日一败,本待遁迹深山,不再重履尘世,也只因昔年曾于贫病之中蒙你加惠,这才老着脸,又赶向这里来,面求这位年二公子对你免予深究,他已慨然答应,你这一来,却未免太对不住这附近的江湖朋友,须知脑袋无妨,人却丢不得咧。”
接着便向在座各人道:“贫道如今倒反深悔多此一举了。”
说着把手一拱又道了声:“行再相见。”便离座出去,静一道人忙道:“道长慢走,贫道还有话说。”万云龙却掉头径去,静一道人忙也跟了出去,刘长林见状,只也嚷了两声:
“老前辈慢走。”便又向羹尧连连叩头道:“大人明见万里,有关王爷的事,治晚决不敢说,不过此间的事,却非王爷所命,更无再生枝节之理,只要大人不予追究,这官府方面是不会惊动的。”
羹尧又寒着脸道:“既然不是王爷的意思,那你便更忒嫌担大咧,我虽不才,也是奉皇上圣命而来,你既派人动手行刺于前,更又公然约期打斗于后,此间虽在边陲却非化外,你是居意何存咧?”
刘长林见他忽然变色,话风也转,忙道:“治晚知过,还望大人恕罪,不过此事实也并非晚生之意,所以事前即行亲自来辕陈明,再说大人既然深知此中隐情,自不难明白,但晚生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是谁的主使,大人如果必欲追究,那治晚便只有自己认命咧。”
羹尧又哈笑一声道:“依你这么一说,此事便出十四王爷主使了,不过就我所知却非如此,须知本院在京之日,便在十四王府兼任文案,却不难面见王爷一辨是非咧。”
刘长林却连连叩头不已,不再说什么,罗天生在旁忙道:“此事既已过去,大人不必动怒。”
羹尧又哈笑一声道:“如论此事,我本无再行追究之意,但他这借名招摇,委实可恶已极,却不容不查个水落石出,否则如果他在十四王爷面前稍使鬼蜮伎俩岂不令王爷与我又生误会。”
刘长林忙又崩角有声道:“只要大人开恩不加追究,治晚在王爷面前,决不致再说什么。”
羹尧不由又哈哈大笑道:“既如此说,那王爷一定仍在尊府了,且请就此一同前往,当面请示便了。”
这一来刘长林不禁吓得魂飞天外道:“王……王……王爷并不在寒……寒舍,大……
大……大人千……千万别惊动。”
羹尧又大笑道:“王爷既不在尊府,你又怕我惊动谁来?”
刘长林又叩头道:“那是我说错了,王爷确实没来。”
羹尧见他一脸慌急之色,忙又将脸色一转道:“王爷在此也罢,不在此也罢,如今我是可以暂不追究,但你以后还须安份才是,否则那便二罪俱发,不但我不会饶过你,便王爷也决无容你借名招摇之理。”
刘长林连忙叩头称谢,方待起来,羹尧又大喝道:“此事我便权且放你过去,但自此以后,却不许再借端生事,更不许妄自欺压良民,倘再有鱼肉乡里情事,那我便非为这一方黎庶除害不可了。”
说着又道:“我是良言尽此,改过与否,那还在你自己,还不与我赶快回去。”
刘长林只惊得汗流浃背,忙又叩头告辞出去,罗天生不由大笑道:“这厮原来却是这等人物,竟也敢称一霸,兴风作浪,岂不可笑。”
简峻摇头道:“这却不然,惟其这等人才会为祸乡里横行无忌,如系真正大侠,固然决不肯这等做法,便稍有骨头的剧盗,也决不会这样,须知君子小人之分,即便在此咧。”
商不弃却笑道:“这等半点人味也没有的东西,还提他做什么?那姓万的老道,却磊磊落落,不无可取,既已化敌为友,将来还宜多加接纳才好。”
罗天生大笑道:“此人本来不错,只可惜不免善善恶恶过甚,要不然,论功夫、人品,也全算得是一个脚色,你不见方老道已经追了出去吗?他也许便有意拉他一下咧。”
说着又笑道:“来客全走,我们也该仍到内花厅去,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
简峻夫妇忙也站了起来,一同向屏后面去,羹尧正待随行,倏听门上又来报道:“禀大人外面有一位少年,自称青海上北塔庄世袭土司求见。”
说着递上一张全简,羹尧一看正是小香胞弟马千里,连忙笑道:“原来他竟自己寻上门来了,那你们快请他进来。”
说罢,便起身迎向厅外,那门丁去后只一会工夫,便引了一位一身便衣的白皙少年来,羹尧抬头一看,果然面目有几分和小香相像,连忙把手一拱,笑道:“年某久已闻马兄乃系回疆世族,昨日为何也应那刘长林之邀而来?”
那马千里连忙拜了下去道:“千里本与这刘长林原无往来,只因和敝族之中那霍如松具有世谊,彼此曾订有一经遇事相互为助之约,他却和那刘长林又系口盟弟兄,因此才被邀来,却没想到,他冒犯的竟是大人,所以特来请罪,还望原宥。”
羹尧连忙一把扶着道:“马兄虽然到场却未动手,并曾因此与霍如松几乎翻脸,此系年某亲眼所见,足证行止极有分寸,此亦何罪之有?”
说着便把臂入厅,一同坐下,从人献上茶来之后,彼此又略微寒喧,马千里又起立躬身道:“千里无知冒昧,现有一事不明,拟向大人请教使得吗?”
羹尧忙道:“马兄有事但说无妨,只年某所知,无不竭诚奉告。”
马千里又沉吟了一下方道:“千里不合,误信人言,率尔来应邀,幸蒙不罪,敬当铭感,但有我一胞姐,昔年曾因家难,随一长亲内迁,以后便杳无音信,却不料昨日在擂台之上,忽然唔及,只以当时耳目众多,彼此未便相认,大人能令一见吗?”
羹尧微笑道:“昨日相随赴约,却曾有小妾云氏女友同往,但是否令姐,尚未可知,足下且请稍坐,容我一问如何?”
说着,便唤过周再兴附耳数浯,再兴领命去讫,半晌之后,方才出来,先请一个安,然后道:“小人奉马夫人之命,有请舅老爷后堂相见。”
羹尧不由一怔,但当着马千里又不好喝问,谁知那马千里闻言更来得老到,竟又拜了下去道:“千里荒唐,竟不知家姐已侍大人中栉,既如此说,还请再受我一拜。”
这一来羹尧大加惶恐,直闹得认既不好,不认也不好,只有瞪了再兴一眼,先将千里扶起,口中含糊支吾着,周再兴侍立一旁,却又笑道:“不但马夫人急盼见见这位舅老爷,便云夫人也命小人赶快请大人和马舅老爷进去,舅老爷却不必先在此间行礼咧。”
羹尧心知必系又是中凤闹的玄虚,更不好说什么,只有扶着千里向后堂去,等到上房之后,只见中凤小香,全在院落里候着,中凤微笑不语,小香粉脸通红,首先迎着笑道:“我早算到你该来咧,我已蒙姑父做主,如今算是年大人的人,不日也许会回去看上一趟,你且见过这位云夫人,然后再为细说便了。”
羹尧一听,小香竟当乃弟和中凤,自承是自己侍妾,不由更加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有又支吾着,那马千里闻言却向中凤深深一揖,中凤也慌忙答礼,一面道:“我与令姐情如骨肉,马爷却无须多礼。”
说着便肃客入内,就上房明间坐下,小香面色微沉道:“你此番从北塔庄出来,父亲知道吗?”
马千里忙道:“他老人家,久患瘫痪之症,卧床不起,所有外事也早不过问,部落各事一切皆由小弟做主,所以此番出来,并未禀明。”
小香冷笑一声道:“那你现在便是一位世袭土司了,难怪敢作敢为咧,不过此次如非遇上我,你在那蟠蛇谷内把命送了,固然无人得知,马氏宗嗣便算完了,你对得起父亲和祖宗吗?即使幸而不死,万一大人参奏出去,你不比刘长林和秦岭群贼,将一个世袭土司革掉,你又对得过父亲当年降志辱身那一场吗?”
马千里不由满面羞惭道:“那都是我一时糊涂,未能审慎,还请姐姐多加教训,今天之所以过来向大人求见,便是为了请罪咧。”
羹尧忙道:“马姐对令弟不必责之过甚,他虽受人蛊惑于前,却能悬崖勒马,宁可开罪那霍如松,不肯动手,便也算不错了。”
小香又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在擂台之上,一再拿话点醒他,要不然,他也许便要替侯威老贼报仇与我拼命咧。”
中凤在旁连忙笑道:“马姐不必如此说,你姐弟也多年不见,如今骨肉重逢,正该欢喜才是,怎么一见便拿出长姐的派势来教训他,须知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又是一位公子哥儿,怎能当得霍如松刘长林那干老江湖的搬弄,方才大人有话,能如此已经算不错咧。”
说着便向羹尧一使眼色道:“人家是多年不见的姐弟,多少应该有两句体己话,我们且到那东花厅稍坐如何?”
小香忙道:“我与舍弟并无私话,大人与云姐不必出去。”
羹尧已向千里略一拱手,和中凤退了出去,那东花厅原是上房东边跨院,和那内花厅遥遥相对,这时正值无人,二人穿过角门到了厅上,羹尧悄声道:“她怎么当着乃弟,竟认起亲戚来,这以后的话便更不好说咧。”
中凤连忙白了他一眼娇笑道:“你们本来就是亲戚,还能不认吗?那位沙老前辈不早说过了,你还打算抵赖不成。”
羹尧忙也笑道:“这大概又是你的主意,须知她已由谢老前辈收归门下自有归宿,你这一来,不又画蛇添足吗?”
中凤忙又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意思咧?”
羹尧笑道:“你不早就说过这话,这还用说吗?”
中凤把头连摇着,笑道:“你又猜错咧,这不但不是我的意思,而且事前我也并未与闻其事,还是她来找我的,我才不得已出来,替她打这圆场,你请想,要不然,在这公馆之中,我便再脱略些能和一个少年男人,随便相见吗?”
接着又正色道:“你别想左了,她现在并不一定非真嫁你不可,只不过是挂一个空名算是你的侍妾而已,你难道这等忍心,连这个也不许吗?”
羹尧不由更加诧异道:“这又是什么意思,我却更不明白。”
中凤长叹一声道:“你不是女人,哪知道女人的苦衷,老实说,她所以如此,虽然有好几项原因,却实实在在是你害了她,你想那沙老前辈既然做主着她也嫁你为妾,已经一切说好,跟我们一同西来,在路上她又那等不避嫌疑为你医伤,她不算是你的,还能算是谁的人?
她之所以拜谢老前辈为师,情愿终身不嫁,那只能说是你逼出来的,原非本意,但那清净教,虽然非以童身入道不可,却非僧非道,她就这么以总角丫头终老,不也骇怪世俗吗?再说她又天性纯孝,此番随我们西来,用意便在一展生母之墓,看看她的父亲,不算是你的侍妾,你让她回去又怎么说咧?”
接着又道:“这事她本来早已和我说过,便谢老前辈也全知道,所以我才对你那么说,谁知你却一味严拒,我也只有延宕下来,昨天她自从擂台上见了她的兄弟之后,又背人和我再商量,只想你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