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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士诚那些人的后裔。他们在朱家皇朝的心目中,已经是比畜牧还要低一级的人,千年
万世不许翻身的贱民。你说!他该不该造反?他该不该重建香军?你说呀?”
永旭死死地盯视着对方,上齿紧咬着下唇,久久,方沉声问:“你和顺天王也是九
姓渔户?也是堕民?”
“当初起事的首脑人物,十之八九是家破人亡之后,被增势所迫不得不挺而走险的,
你要不要听老夫把他们的悲惨往事说给你听?”
“这……这并不是理由……”
“你的口气软弱了。”孙护法说,身形一晃,摇摇欲倒:“我们造反是被迫的,这
与宁王造反的目的完全不同,手段也调异,这就是咱们不愿与宁王同流合污的用意所在。
顺天王这次赴九华声称赴宁王府投靠,主要的用意是希望吸收大魔大邪两方面的人才,
也想乘机窥探宁王府的虚实意向。没料到意外地杀出你这个神龙浪子,九华之谋功败垂
成,反而成全了宁王府渔人得利,见利忘义的李天师目光如豆,宁王志大才疏言过其实,
拒绝与咱们合作,他这次举兵必定是自掘坟墓,败亡有期。阁下,因有你的介人,咱们
所受的挫折极为沉重,眼看根基暴露,霸业成空,我与你势不两立,恨比大高。你上吧,
老夫仍可一战。”
孙护法吃力地伸出左手,五指伸缩如同巨钳开合,吃力地举步迈进,脸色狰狞可怖,
一面迫进一面又说:“大兵所及,风云变色,烧杀劫掠势所难免。古往今来,每次改朝
换代,哪一次不是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你们只知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如果老夫与顺天
王成功了,朱家子孙成为走狗,你敢找老夫报仇?你没这个种。”
砰一声响,孙护法失足栽倒。接着挣扎而起,疯子似的向永旭冲来。
孙护法血染腰胯,右手骨折,但仇恨竟能支持着他不倒,倒下仍能站起来。
永旭心中甚乱,他想起冷较劝他的话,而孙护法那些不无道理的话也令他心动,心
中天人交战。
第二十三章 符萝香阵
孙护法冲到,形如厉鬼,志在拼命。
他心中不忍,侧飘丈外,手中剑举而后收,锋尖硬从孙护法的胸口前撤回。
孙护法冲出两丈外,砰一声撞在一株大树上,身躯重重地反弹摔倒,吃力地爬起,
喘息着说:“家先祖浩然公,与郑公百禄同是香军的骁将,同是最先高举义旗反元兴未
的英雄,同在明王手下纵横天下的先锋大将。那时的朱元库,还只是皇觉寺的混饭吃苟
延性命的乞丐小和尚。后来,他投人郭子兴手下,郭元帅赏他作了一个十夫长;郭元帅
是香军三大元帅之一。在转战南北十一年后,明王在安丰被围,朱元球竞勒兵不进,致
令明王因粮尽出战而阵亡,他得到医耗方进兵解安丰之围。三年后,他派巢湖水寇廖永
忠去滁州接小明王至南京,在瓜步山谋杀了小明王,从此称王道帝,从此就有计划地逐
一消灭他藉以起家的香军,残害他早年的长官与同胞。百余年来,各地官府唯一必须遵
奉的圣旨,便是残杀焚香教白莲会的人。三代仇恨刻骨铭心,反明复来的宗旨将传至永
远、永远,千年百代永不改变,永不屈服永不投降。你,勾结了南京双雄,利用官府之
力来对付本会,我不怪你,你报复破家之恨也无可厚非。现在已是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你我之间,只许一个人活命,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因为彼此都有坚定不移的信念,彼此
都认为自己是有理的一方。来吧!看谁含恨九泉。”
声落,孙护法再次冲进,身形虽然踉跄不稳,但伸出的左爪依然坚定有力,显然已
将毕生性命交修的功力,注人手爪作孤注一掷。
永旭侧飘丈外,收剑人鞘,咬牙说:“你不是主凶,在下放过你,你走吧。”
孙护法一声厉叫,疯狂地扑来。
永旭扭头就走,头也不回觅路下山,脚步显得沉重,他的心也感到沉重。
身后,孙护法砰一声大震,再次失足撞在树上,摔倒在地昏厥了。
不知昏厥了多久,便被剧痛所惊,睁开双目,首先便看到一张唬人的面孔。那人坐
在他身旁不远处,正用半怜悯半悲苦的神色凝望着他。
“毒无常!你……”孙护法脱口叫,挣扎着想坐起。
毒无常摇摇头,苦笑道:“老兄,不必急于起身,小心创口崩裂。”
孙护法这才发现,胁下的伤已上了药,用腰巾把腰部缠得结结实实,右手也被一根
树枝扎住小臂,以免断了的两根小臂骨移动。
“是……是你替我里伤?”孙护法问。
“是的。”毒无常本无表情地答。
“你……你知道在下是谁?”
“知道。”
“哦!那……那你为何救我?”
“也许是老夫心肠变软了。也许是老夫这一辈子的荒唐岁月中,第一次生出免死狐
悲,物伤其类的苍凉感慨,没有任何理由便救了你。”
“你……”
“也因此一来,我知道小徒之所以致死,必定有他非死不可的正当理由,对神龙浪
子的恨念,已消失无踪。同时,我也宽恕了绝笔生花酷待我的深仇大恨,因为我先杀了
他二十余位弟兄,其错在我。”
孙护法挣扎的坐起,苦涩地长叹一声说:“你毒无常认错,恐怕是你有生以来第一
遭。”
“不错,生平第一遭。”
“也许,孙某真该替你高兴。哦!你是来找绝笔生花的?”孙护法问:“不过,隆
兄,我劝你不要来,不客气的说,你差得太远,那不会有好处的。”
“本来隆某打算去找他的。”
“现在……”
“我不是承认错误了吗?”
“隆兄,在下负责劝告绝笔生花彼此不再寻仇报复,但必须请隆兄今后远离茅山地
境,隆兄能否答应?”
“隆某不会再来了。下次你如果碰上神龙浪子,请替我向他致意,谢谢他救了我一
命的恩情,我与他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你以为在下仍可碰上他?”
“你会的。”毒无常的语气十分肯定:“我比他早来此地一步,看到他布下圈套捉
你,完全听清了你们的对话。我想,他可以放过你,但不会放过顺天王。他的去向,正
是紫气峰清虚下院。”
孙护法哼了一声,骂道:“这不知死活的小畜生!胆大包天送死去了。”
毒无常嘿嘿阴笑,整衣站起说:“阁下,凡是小看了神龙浪子的人,早晚会吃亏上
当的。你以为清生牛鼻子比李天师强?贵会那些护法与法主,能比浊世狂客的人高明多
少?人多没有用,阁下,你们奈何不了他这条神龙。你快回去报信吧,老夫要走了。请
寄语绝笔生花,老夫不到茅山,希望他也不要在江湖走动,咱们最好永远永远不要碰
头。”
“你……”
毒无常扭头便走,扬长而去。
永旭的确是取道奔向紫气峰,听峰名,便知该峰必定在三茅山的东面。他避开河谷,
越山而行速度甚快。
但越过两座小山,突然听到东面另一座小峰背面,传来了一阵隐约可闻的怪笑声,
心中一动,立即转向,藉草木掩身,向笑声传来处如飞而去。
山背是一座山谷,有一条小径沿谷向东北蜿蜒通向谷底,直达另一座小山下,然后
绕山腰延伸,不知通向何处,沿途不见有村落,鸟道羊肠,平时罕见有人行走。
在两座小山中间的坡地上,小径左右生长着茂密的及腰茅草,这种茅草俗称丝茅,
根可人药,草可盖屋,绿油油地迎风款摆,与麦浪差不多。
路右的平坡中间,青春常驻的香海宫主司马秋斐,领着两位侍女犄角而立,三支剑
布下了三才剑阵,脸上的神情颇为紧张和焦灼。
她对面二十步左右,浊世狂客青袍飘飘,背手而立不住狞笑。
浊世狂客左右,共有六名年轻膘悍的大小罗天弟子,雁翅排开叉腰屹立,一个个脸
无表情目不旁视。
浊世狂客仰天长笑,笑完说:“我的好宫主,你从广德州跟踪在下不少时日,以为
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反而落在江某的掌握中吧!”
香海宫主撇撇红艳艳的樱唇,哼了一声说:“你阁下说早了些,目下还不知谁是胜
家。”
“司马秋斐,你是否大言了?你没忘了九江小楼……”
“那次本宫主毫无防备,被你出其不意侵人,侥幸成功而已。”
“这次你有所准备了?”
“你在保阳鬼鬼祟祟逗留五日,本宫主便猜出你已经有所发现提高警觉,因此本宫
主早有了应变的计划,步步为营严防意外。你看,本宫主能在顷刻间布下绔罗香大阵,
就是最好的说明。”
浊世狂客再次狂笑,得意地说:“贱女人,你这亩大的香阵,阻止得了在下吗?”
香海宫主冷笑道:“不信你何不试试?”
“江某……”
“即使你能变成飞鸟飞人,本宫主还有不少霸道的药物对付你,我不信你能长期停
止吸气。”
浊世狂客抬头看看天色,笑道:“距日落时分,还有一个时辰。”
“夜幕降临,便是本宫主脱身的时候了。”
“哈哈!你发觉山风是不是愈来愈大了?”
“是又怎样?”
“你这些撒在四周的绝萝香,是不是被风吹得愈来愈少愈来愈淡薄了?能支持到一
个时辰?”
“草深及腰,风吹得走草梢的统萝香,却吹不散梢下的药粉,你放心,两个时辰之
内,绝对减少不了多少威力。”香海宫主傲然地说:“天一黑,阁下七个人……”
“江某七个人,任何一人皆可将你留下。哈哈!你以为你走得了?”
“四十步圆径,你七个人能布阵合围?”
“哈哈!你忘了一件事?”浊世狂客得意地说。
“忘了哪一件事?”
“你知道在下于漂阳逗留五日的原因吗?”
“何不说来听听?反正闲来无事。”
“其一,是在下要证实你跟踪的意图。其二,在下沿途传出信息,召集附近各地潜
伏的弟子赶来会合,保阳正是指定的会合处,在下等候他们前来报到。”
“可惜,他们一个也没有来,你仍然是七个人。七个人想在黑夜的山野中留下本宫
主,简直是妄想。”
“你快向上苍祷告吧,还来得及,哈哈……”
“本宫主为何要向上苍祷告?”
“因为在下已召来了十二位弟子。”
“在何处?本宫主怎么没看见?”
“他们不久便可赶到了。”
“你唬人吗?”
“用不着唬你。他们留在后面,对付另一批跟踪的人,那批人是不是大魔的朋友?”
“你说是不是?”香海宫主反问。
绝望中获得了一线希望,她真希望是大魔派来接应的人,能阻止那十二位弟子赶来
会合,她便得救了。
但这一线希望甚是渺茫。她心中雪亮,大魔的朋友们,决难挡得住大小罗天十二名
弟子的攻击。即使是一比一公平决斗,大魔亲自应敌,也讨不了丝毫便宜。
在九华山,她亲见大小罗天的弟子扬威,在九江小楼,更领教过浊世狂客的绝技。
大魔那些朋友,怎禁得起这些狂人的雷霆一击?
不管怎样,希望总是希望,一线希望总比绝望好些。她抬头看看逐渐西沉的日色,
心中稍安。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