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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弟子微笑道:“浣纱谷从来只接待求医的人,你们要是像外面那些人一样,是来找人的,那可就没办法了。”叶听涛道:“我们是来求医的。”他看看夏荷衣道,“那位姑娘服了八石丹,特来请沈谷主解救。”
“八石丹?”弟子吃了一惊,犹豫了一下道,“请先随我进去,等谷主忙完了我会告诉她。”
孟晓天皱眉道:“沈谷主在忙些什么?”小径静谧,那弟子将他们向内引去,虽见叶听涛带着利剑,也并不害怕:“最近这阵子来浣纱谷的人很多,谷主正头大着呢,过几天有个厉害家伙又要来了,得赶快把他托付的那个人弄醒。”
孟晓天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不动声:“……是不是有个叫苏婉云的子在这里?”弟子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孟晓天一笑:“刚才在谷外遇见她了,我和她是朋友,姑娘能告诉我她在谷中何处吗?”
那弟子将胸前的几条长辫捻在手中玩弄:“你和她是朋友?苏姑娘可厉害呢,不管是谁来找剑湖宫主,都被她杀退了。”叶听涛闻言神一动,夏荷衣跟在他身后,从他们踏入小径开始,他竟一次也没有回头看过她。
“……剑湖宫主,他得了什谩?”孟晓天问得有些迟疑,只要是涉及到剑湖宫主的事,他总无法露出那睥睨一切的傲然神情。
那弟子停下脚步,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怪不忍心的,明明是世外之人,却要受这份罪。”她指指前面小径分岔之处,“往右边走到尽头,可以看到一条小溪,溪边有一处独立的房舍,他和苏姑娘就在那里。你自己去看吧。”
孟晓天望着那枯树下的幽径,心中呯的一跳,他把左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捏紧。叶听涛看着他,自他们相识,似乎还没见过他如此紧张的样子。孟晓天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但也只一笑:“叶大侠,我们稍后再见吧。”
“好。”叶听涛没有多说。剑湖宫,虽是世外之地,可里面的人却未必尽是世外之人。凡有所求就必会卷入旋涡之中,尤其是那诅咒一般的神剑之茫孟晓天往小径右边走去,华衣在谷风中微动,夏荷衣忽然问道:“外面明明是冬天,这谷里怎像不怎么冷?”
弟子放下手中的发辫:“要不是这样,先代谷主怎么会选这里作久居之地?不过也是我们谷主本事大,她能让夏天的木一直活到冬天呢!”夏荷衣作了个惊叹的表情,叶听涛却四顾着这寂静之地,在他看来,至少此时此刻,这里不过是表面平静而已。
清苦的草药气息若有若无,淡淡散逸。浣纱谷的病人并不多,大多紧闭着房门,偶有一两个白衫弟子或侍篱看,送些汤药。叶听涛与夏荷衣被带到了几棵银杏树下的房舍里,侍道:“你们先在这儿等等吧,我去看看谷主忙夯有。”说着脚步轻快地沿小径而去。
夏荷衣将包袱放下,推开窗,望了一会儿,道:“这里和玄珠心境有些像。”叶听涛站在门口:“是吗?”他在看这谷中寂地,时时刻刻与年年月月,在这里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嗯,感觉有些像,不过这里更安静,住在这里的一定都是很高深的人。”夏荷衣的神情也宁静下来。
“高深?”叶听涛不一怔。夏荷衣转过头:“怎么,师兄认识谷里的人?”
叶听涛道:“认识过一个……她已经过世很久了。”夏荷衣“哦”了一声:“在浣纱谷,死的人一定也很多。”
叶听涛没有说话,他长久地站在门口,注视着前方的一片空地,那神让夏荷衣以为一定是有什么人来了,于是把头探出窗外,却只看到一片银杏树叶在微风里轻轻翻动。
玄珠心境与浣纱谷,纵然相像,也已经隔得太远太远。夏荷衣凝视着叶听涛,终于低声问道:“师兄……以后你是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
叶听涛道:“……两个人?”他一时不知道夏荷衣指的是哪两个人。
夏荷衣小心地道:“楚姑娘,去哪儿了?”楚。这个字像一次轻轻的破碎之声,在所有语言之中突显而出,击打着冥冥中的什么。
叶听涛阑及回答,远远的听见了一个子烦躁的声音,她在训斥着什么人:“告诉过你们了,把谷外的尸体清理掉,再这么下去,试种的葵兰草岂不全烂掉了?”似乎很轻易地就能辨认,这种语气是属于沈莫忘的。
那人委曲地道:“前几天的确清理过了,可人一直在来,苏姑娘一直在杀,所以又积起来了……”
沈莫忘打断他:“积起来就再派人去清理,难道还要我亲自去做吗?”那人唯唯诺诺,退了下去。沈莫忘径直朝这里走过来。
叶听涛看见沈谷主的第一眼,就知道她和五年前并没有什么改变。素面朝天,不多修饰,药囊带在身边,甚至身后也依然跟着那个叫绿儿的侍。夏荷衣却为这子的脾而有些吃惊,这样,似乎与“高深”两个字栈上边吧?
“沈谷主。”叶听涛看着沈莫忘进屋,将药囊放在桌上,绿儿在一旁伺候着。她似乎没有对叶听涛的到来表示太多惊讶,微微一笑:“还好你没说别来无恙,是谁服了八石丹?”叶听涛以眼神指指夏荷衣,沈莫忘道:“请坐。”
夏荷衣依言坐下,忍不住问道:“为什没能说‘别来无恙’?”绿儿笑道:“这是浣纱谷的忌讳,今天谷主事多心烦,自己倒先说出来了。”沈莫忘瞧了她一眼,向叶听涛道:“叶公子,请先出去吧,我看诊的时候不习惯旁边有别人。”
叶听涛道:“好。不过在出去之前,我想问谷主一件事。”沈莫忘干脆地道:“说吧。”
“前阵子有个人送‘蜀中双刀’韩北原来此,不知道现在如何?此事关系重大,请谷主务必相告。”
绿儿在旁道:“那个人啊……”
沈莫忘打断她:“那个人心房边上被人嵌了一个腊丸,已经昏迷几个月了,华陀在世用给关公刮骨的手段,或许能取出来吧。送他来的是个黑衣人,我知道这个人的来历,所以才把这件事告诉你,但下不为例。”沈莫忘的语速很快,她并不需要过多顾忌。
叶听涛眉头一凝:“多谢相告。送他来的黑衣人,什么时候会再来?”
沈莫忘道:“快了吧,他来的时候或许会失望,不过我能告诉他的是,如果这个东西连沈莫忘都取不出,世上就没有人可以做到了。”
叶听涛想说为何不将心打开取出蜡丸,但看着夏荷衣,又没有说出口。沈莫忘笑道:“把心割开,这个蜡丸就完全融于心血中了,要杀一个人,你们可比我在行得多。”绿儿在旁亦抿嘴一笑。
叶听涛道:“那……我师就有劳沈谷主了。我已将她经脉封住,暂缓八石丹发作。”
沈莫忘点点头:“我知道了。”叶听涛便出门而去。见他在银杏树下站定,绿儿凑到沈莫忘身边,也不顾夏荷衣在旁,嘻嘻笑道:“谷主,上回见叶公子时他身边是楚姑娘,这回似乎换人了嘛。”夏荷衣低下头,脸上然有些赧然。沈莫忘淡然道:“或许死了吧,上回我见她就是心病深重的样子。”
绿儿吐了吐舌头,沈莫忘搭住夏荷衣的手腕,凝神静气,观其面,夏荷曳惴看着她的表情,只见那妙手神医像见了什么稀罕物一样盯着夏荷衣,连绿儿也有些奇怪:“谷主,你怎么啦?”
“多话。”沈莫忘头也不回,斥道。
银杏树叶随着谷风飘然而下,拂过叶听涛的衣摆,渐往谷中深处而去。百合微暗生,在温润的空气中游动,如灵犀一束。在深入浣纱谷,靠近溪流的这一片地方,不仅是格外的温暖,甚至木扶疏,在刚刚见过严寒之景的人眼中,这里无异于仙境。青砖小瓦,唯独的一间小舍,房门半开,仿佛在等着谁进来。
轻纱罗衣在门内飘然一动。孟晓天慢慢地向那房舍走去,阳光洒落素壁,他的脚步轻无声息。百合,那个总是穿着宽袖白袍的男子最喜欢的东西。寄傲阁中的背影,无人能挡其三掌的霸气与傲骨。师父。
曾经握扇与持剑的手小心地搭上房门,推动,孟晓天的动作宛如抚摸雾气。他看见乌木上系着雪纱帐,那个男子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那里,白袍纹绣一如昨日,但那寒冰晶魄般的双眼却紧紧盍着,仿佛在沉睡。苏婉云也像以前一样穿着轻烟罗裳,她坐在剑湖宫主边,握着他的手,一语不发。
曾经睥睨苍生,万千世人只能仰望的剑湖宫主,滇南雪湖,千百年来江湖传奇之地。孟晓天走近边,仔细地端详着他的师父,脸上现出了崇敬与温柔的神情。苏婉云回过头,冰一般的容颜沉着一层极深的悲伤与忧虑,竟显得有些恍惚。她示意孟晓天到屋外去,又停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剑湖宫主的手。
“现在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吗?”溪流奔跃,孟晓天凝视着苏婉云。霜云楼主,靠袖中的雪刃名震江湖,而今的她却有些憔悴,如失去了一半魂魄。
“陆青借你数年不归之机,设局逼宫主退位……宫主被银镜楼所铸的寒影剑所伤,因误中练门,所噎…”苏婉云走了两步,停下来。
“……陆青?”虽然已猜到一二,孟晓天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是为了废除试剑之规,湖心异象百年不可破解,每年都有人因试剑而死。宫主说,或许是因为九天玄剑铸造时失之制衡,引起天象变化,所以要寻找剩下的五把剑,看看能否调和。”苏婉云道。
“可是……以宫主的功力,剑湖宫中任何人又怎能伤得了他?”想起那双紧闭的眼睛,孟晓天一阵揪心。
苏婉云摇了摇头:“你一定猜不到是谁伤了他,任谁都想不到。本来他已经大破银镜楼的承天八卦阵,但是在最后一刻,竟然是……陆青的儿子拿起了寒影剑。”
“什么?”孟晓天看着她,他简直觉得她是在说笑,“那个小孩子?他能懂什么?”
苏婉云黯然地望了他一眼:“这些又有什么重要?陆青并没有打算害死宫主,况且凭他也办不到。我把宫主私这里来,沈谷主一直在医治他,却一时三刻不能好转。江湖之上,剑湖宫主任奇这几个字,会让多少人不顾命前来一探?”
孟晓天沉默了片刻,走上一步,注视她的双眼:“所以是你自剑湖宫出事以来,一直在这里保护宫主?”
苏婉云不答,她并不喜欢居功,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孟晓天叹息似地望着她:“……以前宫主曾说,陆青最爱的是剑,而你最爱的是用剑。现在看来,宫主其实也说错了。”他不会忘记她曾紧握着任奇的手,那只手绝大多数人一生也没有机会去触碰。
“错了又怎样呢?”苏婉云地道,“……我的命是他的,从我被他打倒带回剑湖宫那时候起,就永远是。”
孟晓天有些动容,在他的印象中,苏婉云总是冷若冰霜的样子,守卫剑湖宫恪尽职守,也不和谁特别亲近,但这一刻,她分明已经卸去了那层铠甲,原非无心之人,又岂能伪装一世?
苏婉云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娶没有为此停留:“你既然来了,表示你的确没有背叛剑湖宫,等宫主醒来,一定会很高兴。”
孟晓天淡淡笑了笑:“背叛?……我若要背叛,早不必等到今天。当年去过易楼之后,我曾托陆青将情势代为转告,看来他并没有照做。如今不单是剑湖宫,北域瀚海、太岳山紫霄玄真派都在争夺这六把剑,一旦六剑全部现世,三方必然会产生激烈冲突,到时的情况……”他的语气仍是淡然,但话中之意已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