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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剑歌-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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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殿外,便在此时,飞奔的脚步声向大殿而来。那取剑侍卫奔到殿中,满脸惶恐:“陆楼主,寒影剑……寒影剑不见了!”

“什么?”陆青惊怒,“怎会不见?”

那侍卫道:“方才石公子进殿之前那剑尚好端端的在侧殿中,可属下去取时已……已没有了。”

陆青不再理他,疾步而出,向侧殿走去。石秋也跟在他身后,方走到侧殿之前,只见一个守殿侍卫跑来道:“陆楼主,有个弟子取了寒影剑,擅自上了试剑桥!”话如利箭一般,直刺向二人。

陆青更不多话,拂袖向大殿之后赶去。石秋于那侍卫说出“弟子”三字时,心头没来由的一震,他的手掌如同按在冰冷的岩石上,那冷意直向心头侵袭。他在陆青举步后又怔愣了一下,突然全力向试剑桥跑去。

“我阿娘说了,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认定他,不管他死也好,活也好,一辈子心里只有他。”

她的话不知怎么的突然在如闪电般穿过心脏的时候,幻化出了全新的意味,凝结在耳中,因为奔跑的迅速而挥散全身。石秋脸发白。大殿之后,十几个侍卫与素衣弟子跑上了试剑桥,但又在二三十丈处便停住了。石秋穿过他们,向那个纤小的子身影跑去。他觉得自己竟跑得这样慢,薄雾灌入咽喉,风声在耳边啸响,那个向前奔跑的身影却还是遥远如逝落的流星。

幽光荧荧的寒影剑在她的手中似乎太过沉重,剑尖拖在地上,发出磨擦的声响,在试剑桥深处,这声响渐渐为迷雾狂风所裹卷,落向深幽无底的神罚之境。云一般轻盈的衣裙渐渐与白雾不可区分,消逝。石秋向那幽境中用尽平生的力气叫了一声:“红儿!”可是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一如那一天,他听不到使明绡的声音一样。

那一天,他在那跨向逝落的界限之前停下了,今天,他也还是要停下。

“死也好,活也好,一辈子心里只有他。”这句话在他耳边不断地震荡回响,不可止歇。前一刻,他还如风一般地向前奔跑,可在那越过界限则不可回头的一点,他停下了。一股悲怆之意如重拳击打他的意识,咆哮如雷的风声,而又无声。一刹那他记起了任奇在这里停下的脚步,准确的,白袍宫主的背影倏然鲜明异常,覆盖一切。

回过头来,是陆青的怒气与惋惜,一个携剑向他说着什么,她的面目有些模糊,但石秋还是想起来,她叫龙雀。些微惶恐,她的嘴仿佛在说着“红儿”两个字,堙没在一片解释与惊愕之中,再也听不见。石秋忽然觉得身边一片寂静,连那萦绕耳边的低语也随着幻念的消失而渐渐弥散。

不是最初,就是最后。他曾经从阑信,也不说,却在这凝步之时也将另一个人永远甩向了幽冥之境。譬如那画舫红装子柔软的长发,他竟一直以为,一生一世是到死才能轻言的谶语。

陆青的目光看向他,停住了。试剑桥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如同隔着遥远的银河。石秋举步。他向雪湖的东岸一步步走去。风声渐息,啸声隐去。

直到他真正离开剑湖宫,也没淤见到苏婉云,也没有任何人想起追究他来到雪湖的目的。寒影剑的失却,也不过是片刻之间的喧哗。就连陆青都是如此。仿佛所有人都忘记了,整座剑湖宫沉浸在另外一种气氛的冲击之中。然而石秋已无心去想这些。

一切都由陆青代为主持,在石秋离开的那一天,他将修补好的辰幽剑交给了他。断裂之处接合得天衣无缝,甚至整把剑都隐隐耀出属于名剑的光泽。看阑会再有人知道它曾经被人一掌击断过,正如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九天玄剑一样。

一月之后,正是月明之,玄武湖上画舫缓行,清辉淡淡。船上子盛妆娇媚,长堤之上偶能瞥见她们袅娜的身影。入时分,应天府街道上人烟渐稀,唯有晚鸦数声,有些刺耳。石秋再次走到苦竹居后巷。他的背影警惕,辰幽剑握在左手,保持在离右手最近的位置。在那握剑的手上,清晰可见一道深深的疤痕,尚蚊透,泛着微红。

他轻轻跃上墙头,向内查探。竹影微动,几间房中寂无灯火。正当他要涌身跃下时,“吱呀”一声,一扇门被推了开来。

石秋收住身形,屏息不动,只见两个身穿黑裙的子走到庭院之中,其中一个道:“我瞧这霍明珠多半是怕事,见咱们有人死在她这儿,便连逃得无影无踪。”

另一人道:“舫主派人监视了她十几年,从没见她离开过这里,我瞧这事有些蹊跷。”

一阵风来,竹影发出一阵响动,石秋一凝神,只听那第一个子又道:“也是,霍明珠是鸣风山庄的人,就算真是她杀了咱们,舫主也会念在大局放她一马……莫非,是鸣风山庄有什么动作?”

第二个子沉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霍明珠与卫庄主已有十几年没有来往,这事也说不准,先回去禀报吧。”

第一个子点了点头,两人自西面墙头跃出,轻盈的脚步声消失在暗之中。又过片刻,石秋确信她二人已经走远,才跃入苦竹居中。他借着月光四处看了看,走到霍明珠房门前时,却犹豫了一下。他敲了桥,无人应答。

房中有空寂的感觉,不用进入也可以知道是没有人的。可是石秋还是推门看了一眼,他的影子被月光投到房中地面上,一片冰泠泠的。霍明珠不在,她的剑也不在。连那素来淡淡流动的墨也变得几不可闻,“扑啦啦”一声,一只鸟飞到屋檐下。石秋想起了那是一个燕子巢。

他走出房门,在瘦竹疏影中站了一会儿,风拂过面颊,带着一丝十里软红的气味,却是寂廖无人处。石秋慢慢走到墙边,一跃而出。

自离开剑湖宫,回到江南的那一刻起,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落入了一个什么圈套之中。一个月来,莫名其妙的有人追杀他,剑法犀利,招招夺命。在往鸣风山庄而去的这条路上,他不曾有接连三天太平赶路过。他怀疑是剑湖宫弟子,然而他们若要杀他,何需等他出了剑湖宫,直到了江南之地才动手?

在他的印象里,云仙画舫的子是从阑用剑的,况且玄武湖一战霍明珠一意揽到了自己身上,她们也没有理由杀他。但如今,霍明珠并非为云仙画舫所擒,却也不见了踪影。

虽然暗杀他的人刻意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不仅蒙面,且一律以横削竖劈为剑路,但起手之间,石秋还是熟悉无比。他只是不愿继续想下去。九天玄剑是不可能得到的,而他也没有死在剑湖宫主掌下,这似乎成了莫大的罪过。尚有一份恩义之债欠着,不得不还清。他没于应天府停留,往南门出城,将自己系在城外树旁的马匹解开,翻身而上。

马蹄得得,打在道上清脆响亮,月影清淡,在去往鸣风山庄的方向上,有一个人站在道正中。他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身形凝固得如一座石像。只有风偶尔撩动衣摆,蒙面的黑纱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表示他还是个活人。

石秋还以为是自己眼了,拍马上前,直到走到了那个人面前五丈的距离,他才确信今又要有一场恶战。他勒马停下,等待了一会儿,感觉到那个人的目光在盯视着他,娶不是杀手的那种穿透身体的神。

“你挡到我的路了。”他冷冷地道。

那个人没有回答,目光还是紧盯着他。拳影忽到,那人已从地面一跃而起,在石秋的快手也未来得及拔剑的时候,拳已到了眼前。

石秋急切间向后仰在马背上,一个侧翻下到了马的右边,辰幽剑出鞘。拳影起手时,手腕的姿势石秋了然于眼中,然而就在这时,他的马被那人的拳吓得忽然扬起蹄子,后蹄蹬地,立了起来。剑比手臂长,所以剑会先穿过马腿,刺到那人的身体。这一瞬间石秋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明明是使惯剑的,为何不用?

就在剑锋闪动时,石秋忽然感到那马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向他压倒过来。原来那蒙面人竟举掌猛击马腹,倘若石秋仍不回剑,势必要被压在马下。不过一掌,竟能击倒这高头大马,可见其功力。石秋向后回剑抽身,那马轰然一声倒地,拳影又已打到他胸前。

此刻他们距离很近,那人的眼睛离石秋的眼睛也很近,石秋忽然心中一颤。方才隔得太远,只感觉到两道目光,那张脸只有眼睛露在外面,但现在这双眼睛他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不出。

这一刻,他觉得心脏猛然向后收紧,辰幽剑刺到半路,竟然刺不下去。就是这一停顿,那人一拳打正他心口,仿佛要将他的心打出体外。石秋向后疾退了几步,几乎要站不住脚。他看着那个人,摇晃着走前一步。那人却似乎对他刚才的停顿有些吃惊,也没有闪避。

倘若有人惯于用剑,然出剑与人对敌,那么想必他不愿让那个人认出他的剑法。又或者是,不愿让那个人认出他的心。石秋一伸手揭下了那蒙面黑纱,月便如光雾落在她的脸上。

“师……”石秋的声音忽然哑了,像一股无力的风吹在霍明珠脸上。

一刹那天昏地暗的寂静。霍明珠的目光迎视着他,神却是掩饰不住的黯然:“庄主下令,要杀了你。”她轻声道。

石秋的右膝蓦的一软,他用剑撑地,站住了:“为什么?”

霍明珠沉默了良久,终于道:“像我当年一样。你死在那儿,他便有了理由。”

“什么理由?”石秋忽然有一种想立刻死去的愿望,在她说出那个理由之前。

霍明珠的眼中有隐痛掠过:“……对剑湖宫的执念,对那神剑的执念,董…任奇的执念。他不能超越,就一定要毁掉。”

石秋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毁了剑湖宫……他要我死在那儿,然后……好去毁了剑湖宫?”他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然而任谁听了也笑不出来。

“不然,师出无名。”霍明珠垂下眼眸。

“那么……你打算杀了我?”石秋的目光忽然变得急切,仿佛想抓住霍明珠的眼神,不让她去看别处。

霍明珠停顿了一下:“不。刚才一拳,已经是我执行了他的命令,可是我没能打死你。”她眼中忽然出现了一道光,“那是他与我达成的最后一个约定。从今以后,我再不是鸣风山庄的人。”

石秋望着她眼里的那道光芒,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一个很沉重的迷团突然解开了,那个压抑了他多年,逼迫了他多年的迷团。这一拳,便是对那寒相救的偿还,正如霍明珠十几年闭守苦竹居,然曾真正离开一样。无论那个曾经的恩人对他还有什么样的企图,从此以后再不相欠,他和师又是自由的人了。

他心口有滚烫的血液翻涌,在昏迷的最后刹那,他仿佛听见霍明珠用从未有过的悲伤之声说道:“我曾是他的子……”他不知道是否听清了这句话,抑或是听错了,但自那之后他也没有机会再去弄明白这个问题。有的时候,他怀疑这根本就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再次醒来,似乎已经隔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觉滴都做得太长了。叮铃,叮铃,轻轻的风铃在风中行走的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响起,像谁的声音,谁的笑语。谁的脸一闪而过。他睁开眼,一室淡淡的与草药气息萦绕鼻端。藕荷帐在早晨的微风中轻轻拂动,静谧而安宁。

他坐起来,浑身发软,咳嗽了几声。胸口还是发疼,但回想她的功力,想见也只使了三四成。有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是个十七八岁的侍,穿着淡淡的蓝衫,走到他边:“醒啦?你这一觉可睡得够久的,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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