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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声道:“那么,她还是要见我?”
那人点头,手指覆在琴弦上,琴弦发出微微的共鸣之声。薛灵舟的左手不由得握紧了乌鞘剑。
楚玉声道:“……你还是对她这般忠心,一点都没变。”
那人手腕忽地一颤,片刻方道:“我不对谁忠心,只做我愿做之事。”
楚玉声默然,回头向薛灵舟道:“薛公子……抱歉,我不能陪你同去五音琴阁了,但你可过了散步道,不远便是风舞舍,舍中弟子会告诉你如何再向上行走……”
薛灵舟一路与她相伴,此时忽然见她要走,不觉有些怅然:“那……我寻到了兰儿之后,去哪里找你?”
楚玉声低头道:“……我自会去找你的,你若找到薛……便先行下山,到陆吾镇等我。我现在要去见一个人,刚才也与你提过,不知她是否……仍如以前一样。”
薛灵舟点了点头:“好,那你凡事也须小心。咱们便先就此别过了。”
楚玉声望着他,低“嗯”了一声。那人已自站起,抱琴而立,等着她同行。楚玉声转过身向他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见薛灵舟立于散石碑旁,衣袂飘飘,甚是潇洒。楚玉声笑了笑,她忽然想起昨天在陆吾镇钱掌柜那儿订的两套衣服尚没有拿,一忧虑,竟自忘了。
第一卷·飞泉夜雨潇湘吟 第六章 庐边草
几枝在白瓷净瓶中散发着鲜活的气息,冲淡了些药庐中的草药味,何少爷觉得好受了些。他手中剥着一颗白豆蔻,左边一个筐,装着剥好的,右边一个筐,装着未剥的。他便这么坐着,守着煎药的炉子,剥着这种难剥的东西。药庐的主人不在,不知上哪儿东游西逛去了,他看着药庐,看着一个重伤未醒的人,走不得,也干不了什么。
何少爷中的毒已经被那个叫做沈若颜的药庐主人解了,解的方法有些蛮横,现在他的嘴被厚厚的杉缠着,话也说不了,饭也吃不得。沈若颜说等她回来自有办法让他吃饭,何少爷只能相信她,于是巴柏替她守着药庐。他也忘记告诉她自己不吃玉米面馒头,不吃牛肉。
说是药庐,其实只是三间瓦房,里面相通,一间堆药材,两间睡人。沈若颜说,这是她没救成的一个大夫送给她的,虽然她一年也阑了两次,但这种时候,尚且有些用处。那个大夫死于医治病人所沾上的西域剧毒“青陀罗”,解救不及。医者不自医,从来都是这样。她笑笑。
何少爷为了替沈若颜扛回路边捡到的那个人,把自己的青鬃马留在了那棵树边上。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把马牵回来,八十两银子一匹的,可不容易买到。他想她多半是不会记得的,只有给那个人开的药方她背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叫叶听涛。
沈大夫先在他嘴里塞了个蜡白的药丸,又将他半边衣服大力剪开,只见他右肩自后通到前面,一片血肉模糊。衣服已经与伤口粘连在一起,经她一撕,又有鲜血从里面涌出来。何少爷不道:“你轻些。”彼时沈若颜还没顾得上替他解毒,他的嘴还能说话。
沈大夫看也不看他:“少说些话吧,毒素一激上了你的脑子,我可就救不了了。”何少爷顿时闭嘴。沈若颜收起笑脸,吸了一口气,运指如风,连点了叶听涛缺盆、气户、神封、期门四穴,再凝神去查看他伤处经脉,所幸皮肉之伤虽重,不至于伤筋动骨。她看着那伤口的惨状,不由轻轻摇头。待清理完毕后取过绷带包扎,却发现他左手还紧紧握着那把剑,沈若颜掰了掰他的手指,没掰开。她又分开对付,先去掰他的食指,只觉得那手指僵硬如铁,无论如何也是掰不动。
沈若颜叹了口气,只得先去包扎他右肩伤口。何少爷在一旁瞧着,不敢说话。他自然是早就注意到了这把剑的,通体碧绿,有丝丝血红渗透而出,又镶有一颗红宝石,单是剑鞘,就可看出此剑不凡。何少爷再瞧瞧自己手中的,不过是融了几钱银子的一把寻常利剑,不觉赧然。何翁也是爱藏剑的,只是平日藏剑的楼阁却绝不许他进去,何少爷忽然有些后悔没于临出门前去一把好剑出来。
何翁很净有用过剑了,最后一次,还是在许多年之前。那时他没有这么胖,眼中也还有些锐利之气。但何翁究竟不是江湖中人,与眼前这个不知因何而重伤的男子,自是不能比的。
血腥之气随着沈若颜的动作在药庐中弥漫开来,与药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有些微的呛鼻。沈若颜道:“你先出去吧,找些清水来。”
何少爷道:“我?”
沈若颜道:“还能是他吗?”
何少爷“哦”了一声,就向外走,迈步之前,他最后瞥了一眼沈若颜,只见她低着头仔细地清除叶听涛伤口上还粘着的衣服碎片,阳光透过药庐没有贴窗纸的窗格,正洒落在她双眼之上。何少爷不觉吃了一惊,他觉得自己是眼了,那双清水般澄澈的瞳仁竟然在光芒的照耀下,现出了一丝绝的紫。
叶听涛的脸始终苍白如纸,像死人一样。手铳的威力非同小可,所幸他临危之时闪避了一下,未中要害。生死边缘,常常只是这么一闪的差别。就像沈若颜第一次捡到叶听涛时一样。
彼时是在边关漠林之中,大雪沉沉压着树枝,天地俱白。她来到这片树林,寻找一种叫做“冰麻叶”的解毒草药。雪光耀目,是容易伤人眼睛的。沈若颜觉得自己的眼睛可能是被灼伤了,因为她在大雪之中竟然看到一片青。有未被掩埋的枯叶零零落落出现在那片青之牛
那片青就是碧海怒灵剑,叶听涛的左手紧紧握着它,就像现在一样。他中的是江南七星塘的“凤点头”之毒,已经在雪地中躺了整整两天。身上有些伤痕,但并不致命。沈若颜没有解过这种毒,她把叶听涛的身子翻过来,矩打开药囊。
叶听涛醒来时还是在漠林,在一片白雪茫茫里。沈若颜坐在他身边,发觉解毒成功,于是站起来准备走。
“……多谢。”叶听涛沙哑的嗓柞扎着说出这句话。
沈若颜回头瞧了他一眼,就是这一眼,她和叶听涛在后来的几年仲三再四地相遇,因为一些稀奇古怪的毒物,或者什么棘手的伤势。沈若颜是个奇怪的大夫,有些人她一句话不说便施救,有些人也一句话不说就拒之门外。叶听涛为此和她起过许多争执,后来沈若颜慢慢的也开始救那些原本放任不管的人。“我不想重复解一种毒两次。”她曾经说。叶听涛不解,问她为何。“我没有时间。”她又说。
叶听涛一直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就像他一直不知道沈若颜的头发为什么会隐隐现出紫,妖娆而神秘。直到她的眼眸也开始渐渐泛紫,叶听涛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若颜,你是汁人吗?”他试探地问。
“我算半个……北边,瀚海中的人吧。”沈若颜回答,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无法解开的缠绕之绳,越收越紧,渐渐迫近。终有一天,在白石镇那个阴森森的黑中,她仿佛毫不费力地解救了叶听涛的义弟,“十里荷”,幽幽萦绕,叶听涛数不清是第几次的相谢,亦是数不清第几次的报以一笑。
片刻后,她摔倒在自己的房门口,嘴唇颤抖,似乎被什么猛兽噬咬一般,全身抽搐着抖成一团。她用手撑着地想爬进房间,关上房门,可是叶听涛已经从走廊的转角处拐过来。他见到一幅紫的裙摆铺展了一半在走廊里,走上几步,看见了沈若颜。他什么也没有说,抱起她走进房间,“呯”的关上了房门。
“你怎么了?”门闭后,他急问道。
“费……费了点心神……”沈若颜颤声道,“老毛病了……总是这样……”
叶听涛一搭她腕脉,只觉她体内一股不可形容的狂躁力量正疯狂地乱窜,张牙舞爪,意吞噬一切。他手指一颤,心中不发紧,见她眉头蹙起,口唇和脸上都有绛紫之浮现。“我能做什么?”他将她放在上问。沈若颜立刻缩成一团,说不出话来。
叶听涛无法,心知这白石镇附近没有什么大夫,只得兵行险着,先救得她命再说。他扶起沈若颜,手掌抵住她背心大锥穴,凝了凝神,一股浑厚的内力向她心脉输送而去。
所及之处,两股力量在沈若颜体内猛烈地冲撞了一下,叶听涛怕她无法承受,便能避则避,内息绕带脉而过,行天枢、太乙、关门,曲折而至心脉,镇守其中,任那股狂躁之力于四肢百骸肆虐一番,过了一盏茶时分,终于渐渐减缓下来。
沈若颜轻轻喘气,兀自发抖,就这么靠在了叶听涛怀里。叶听涛方才松了口气,不由得又浑身一僵。他不敢动,任她靠着。
“今天你总算救了我一次,还清了一点。”沈若颜喘息方毕,低声道。
叶听涛的手不敢碰她肩膀,只用手臂托着她:“我们本是朋友。”
“……”沈若颜沉默了一会儿,微微一笑,“是啊,朋友互相救命,也是应该做的事。”
“……你……怎会如此?”叶听涛问,鼻端闻到她身上清苦的草药气息。
“所以我说,我是……瀚海里的人。”沈若颜苦笑道。
“……怎么?”叶听涛的鼻息喷吐到她的耳边,痒痒的。
“他们在我身上折腾了很久,没折腾出想要的毒物来。”沈若颜的双眼现出幽深的神,“却被我逃回了汁,只是……这一身剧毒是无法再清除掉了。”
“是阴山的那些人?”叶听涛眉头一凝。
“嗯。”沈若颜道,“我对你说,我终是要回瀚海一趟,本已是想告诉你这些,只是你又不问我。”
“……我只道你不愿说。”叶听涛微微垂头。
沈若颜笑了笑:“我已是将死之人,还有什没能说的。”
叶听涛黯然:“……真的解不了了吗?”
沈若颜微笑道:“已有这么多人死于瀚海巫术,我不过也是其中一个罢了……只是尚存一息而已。”
叶听涛不语,不知何时,双臂已经轻轻将她抱在怀里。那是唯一的温度,如此相近,却仍是若即若离。他们从不曾相伴而行,只是相望着彼此缠绕的命数,那片青与紫,如这凄凉小镇的偶然相逢,那般喜悦,也终究是没有流露半点。
“沈姑娘?”那一刻,楚玉声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不知是刚刚来到,还是已站了很久。叶听涛一凛,沈若颜已经坐了起来,他一跃下,打开了房门。
“楚姑娘。”不知怎么的,叶听涛没有去看楚玉声的双眼,难得的一瞬,他的冷漠被一种似浓似淡的情愫搅扰、散开。
“……我想来问问,薛公子解毒之后,还需要什么药调理吗?”楚玉声注视他的眼睛,深深藏起了右袖中的精钢匕首,过了片刻,脸上展开笑颜。
“不用了,他现在只是身体较虚,休息两天便好。”沈若颜坐在上,楚玉声炕见她的脸。
“多谢。”楚玉声向里一张,遇到叶听涛的身影,目光下垂,有意无意地微微闪动,向他点了点头,便往走廊里去了。
叶听涛站在门口回过身,仍旧只望见沈若颜的一片紫的裙摆,他的目光忽然有些难言的隐痛:“……若颜,你好好休息,瀚海的事,先不要多想了。”
沈若颜地“嗯”了一声,便再没有说话。叶听涛又凝望了一会儿那片紫裙摆,轻步出房,带上了房门。
沈若颜的耳边响起那小心的关门声。自那天以后,她的执意似乎比以往更消退了些,在汁游走了这些年,所见的也多了,有些东西在她心中慢慢改变,只是她从不在意,没有留心过。那个在夕阳如血的傍晚,死在瀚海石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