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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护花在双双那一重,双双并没有干涉他的行动。
整座殿堂只有他们三人,双双梅娘早已经习惯这种环境,并不觉得太难受,却是奇怪常护花竟然能够保持如此轻松。
她们当然不知道常护花此前到过的承德行宫远比这里要宽敞庄严,一个连在金銮殿与皇帝也一样谈笑自若的人,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人能够再令他产生紧张感觉。
双双实在有些佩服他,也就只是看着他,忘记了要他怎样,直到一声金玉声响,才如梦初觉,招手示意常护花回来身旁。
常护花应声回头,看见双双招手忙转身举步,走不了三步突又停下。
一个衣饰与壁画上的飞仙类似,却远较之华丽,看来雍容高贵之极的老妇人,也就在这时候在两个侍女的侍候下,从后面石阶飞仙般飘上来。
老妇人一头银发闪亮,冠玉般的脸上也已出现了不少皱纹,但看来仍然是很漂亮,年轻的时候也不知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她还未坐上宝座,双双梅娘已拜倒,常护花只是恭恭敬敬的一揖,双双看在眼内,露出焦急之色,却哪里还来得及示意常护花怎样。
老妇人从容坐下,笑了笑,挥手:“都起来。”然后才转向常护花:“你也不必多礼。”
常护花应道:“晚辈常护花,拜见宫主。”
“我还以为你会叫老前辈的。”宫主又一笑。
她的笑容看来很亲切,目光也非常慈样,话声轻柔,令人听来如沐春风。
常护花道:“双双与梅娘都认为该称宫主。”
宫主摇头道:“这些年来她们都给我吓怕了,其实我并不太在乎这些称呼。”
不太在乎,意思岂非就是仍然有些在乎?常护花这句话当然没有出口,只是道:“晚辈以为只要是出于诚敬,什么称呼也都是一样。”
宫主颔首道:“说得好,你们都听到了。”
双双梅娘一齐点头,宫主目光转向常护花打量一遍:“你也喜欢这块壁画?”
常护花点头道:“云岗龙门莫高窟之外,实在很难看得到这么美好的壁画。”
宫主有些诧异地问道:“莫高窟你也到过?”
常护花道:“是三年前的事。”
宫主再问道:“你觉得有何特别?”
“取材多为佛教故事,净土变尤多,余如维摩变华严变也有,而又以唐窟最多,宋次之,魏窟又次之。”
宫主微点头道:“比起云端龙门如何?”
常护花道:“那儿的泥土没有那么硬,禁不起雕刻,所以只有壁画塑像,没有云岗龙门那种宏伟的雕刻,是美中不足之事。”
宫主连连点头,又问:“六朝两魏的壁画,你觉得怎样?”
“比较粗野,着色用笔雄健壮丽朴实古拙,譬如佛像上的光圈,只是很苍劲的一笔,而跏跌默坐,甚有健陀罗的味道。”
宫主笑容更盛:“隋唐呢?”
“勾勒灵活,色彩富丽鲜浓,各方面比较丰富充实,也以佛光为例,在隋已成菱形,到唐则怒放如火艳,一切亦至此最为绚烂,可以说空前绝后。”
“正是如此。”宫主接摆手:“五代虽然继承了我大唐的风格,并未能发扬光大,到宋嘛,零乱草率,只有那一点絮缛细密的装饰图案可取。”
听到“我大唐”三字,常护花不由一怔。
这位宫主这样说,无疑就是以唐代的人自居。
宫主并没有发觉常护花神态有异,接道:“你如此年轻却懂得这许多,实在了不起。”
“晚辈所懂的只是皮毛。”
宫主叹息道:“好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已经非常罕见了。”一顿又问道:“你到那边儿的时候,鸣沙山的沙还鸣吗?”
常护花道:“只等风吹。”
“月牙泉呢,有没有给淹没?”
“还在。”常护花目光一远:“那个月牙泉实在奇怪。”
“你说它形如偃月。”
常护花摇头:“晚辈只是奇怪它包围在流沙中,绵历古今,始终不为沙掩,鸣沙山上的沙尽管给风刮下来,绝不会滚进池子里去,到了池边,又上山去了。”
宫主点头道:“根据古书所载,阳关之西有不满之沙井,就是指这个月牙泉了。”接又问:“你有没有尝过池里铁背鱼、七星草?”
“月牙泉的铁背鱼、七星草,与鸣沙山的五色鸣沙,合称三宝,晚辈这个俗人,岂会错过?”
宫主一笑道:“七星草相传服之可以长生不老,你是否相信?”
常护花摇头,宫主大笑道:“我也不相信,你也许不知道,我实在吃得不少的了,但还是不免老去。”
这是说她本来是相信的,常护花觉得实在有趣,却没有笑出来。
宫主并没有发觉失言,又问道:“你可知道那个月牙泉外还有一个名字?”
常护花知道,那刹那突然忆起梅娘与双双的话,道:“不知道。”
宫主立时眉飞色舞,道:“这个月牙泉嘛,其实就是汉代的渥洼池,汉元鼎四年秋,天马生渥洼水中,武帝得之作天马之歌,拥得那匹天马。一天就可以由那儿奔到西安去。”
常护花道:“那真的是天马了。”
宫主道:“我看那只是神话传说。”一顿接叹道:“若是天下真的有这种马,就是万金我也要买下来,好得来去。”
常护花试探问道:“宫主原就是住在那边?”
宫主长叹一声,道:“没回去很多年了,那边原是好地方,可惜去的人越来越多,不由我们不离开。”
常护花没有作声,他是突然省起一件事,也因此大概已知道这位宫主的来历。
宫主没有在意,紧接说道:“幸而我们找到了这个地方,只是这个地方虽然秘密,实在是远了一些。”
常护花道:“这个地方实在不错。”
宫主道:“我现在有些同意你这句话。”接又一声长叹,道:“人老了,心难免就会变得比较脆弱。”
常护花在留心听着,宫主却没有说下去,颓然往后一靠。
双双梅娘以及侍候她的左右两个侍女都露诧异之色,但都没有作声。
常护花看着她们,再看看宫主,沉默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宫主才说道:“这一次的事,梅娘与双双已经跟我说得很清楚,还有什么你要补充的。”
常护花摇头道:“晚辈只是觉得很抱歉。”
宫主道:“你不必抱歉,就是你不来,司马纵横也一样会找到来,毒神不知道是不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五毒门的弟子不难会为他利用,做开路先锋。”
常护花道:“以晚辈观察,毒神唐老前辈应不会这么容易被司马纵横利用。”
宫主道:“那么司马纵横只有亲自动手了,天地会的势力现在是怎样?”
常护花道:“在各地的分坛分堂都已被我们摧毁,能够用的人已不多。”
宫主道:“但他若是要孤注一掷,相信仍然能够召集相当的人手。”
常护花诧异地道:“他会这样做?”
宫主道:“他会的。”
常护花道:“恕晚辈不明白。”
宫主道:“你没有猜错,这的确是一个连环计,每一个步骤都有目的。”
常护花道:“诱双双进五毒谷杀唐聪,目的在得到七绝追魂散。”
“这你是明白了。”宫主目注双双,道:“双双若是冷静一些,考虑一下,应该就不会中这个圈套。”
双双面色一变拜倒:“女儿该死。”
宫主笑笑道:“你若是该死,我还会留你到现在吗?站起来。”
双双不敢不从命,宫主笑接道:“我不让你懂太多,目的只是要你专心将武功练好,以你目前的智慧,当然很难看得透司马纵横的诡计,你就是当时不去五毒谷,他也会再设计务求将你诱到去为止。”
双双道:“女儿本应该回来向妈妈请示。”
“你就是来,唐聪也难逃一死,他尽可以利用别人将唐聪杀掉,将罪名推到你或这儿的人身上,诱使毒神杀来,这其实更为妥当,只是要杀唐聪并不容易,他能够用的人已不多,而他本人当然未必会冒这个险。”
双双这才松一口气,宫主回望常护花,道:“司马纵横所以要得到七绝追魂散的解药,你已经知道是为了对付皇帝身边的‘千手无情’唐百川。”
常护花道:“有了七绝追魂散的解药,唐老前辈的毒药暗器相信对他已起不了作用。”
“也许是的。”宫主淡笑道:“道理上这么厉害的毒药也能化解的药物,其他次一等的毒药,应该就可以轻易化解才是。”
常护花奇怪道:“难道不是?”
宫主道:“你是一个剑客,对于毒药方面的知识知道得当然有限,每一种毒药其实都有它的特性,能够化解甲种毒性的药物未必能够化解乙种毒性,这正如一种药物无论如何神妙也不能够遍医百病的道理一样,否则开药店的人也用不着那么多药格子。”
常护花道:“同一门派的毒药,难道也……”
宫主笑笑道:“若是如此,唐百川何以炼不出化解七绝追魂散的药?”
常护花一怔:“难道以司马纵横的经验也……”
宫主说道:“在毒药方面,他未必有足够的经验,所以他才会费尽心思来得到七绝追魂散的解药。”
常护花沉吟起来,宫主接叹道:“毒神却也不愧是毒神。”
常护花道:“只是他以为独步天下的七绝追魂散还是难不了宫主。”
宫主淡淡一笑:“可是纵使那真的能够化解百毒,司马纵横只有七绝追魂散的解药仍然不够,譬如说,唐百川的毒药暗器就是毒性起不了作用,射上了要害,也一样要命,他既有千手之称,在发暗器方面当然有巧妙过人之处。”
常护花恍然大悟:“他是为了你们制造的铁甲。”
宫主点头:“好聪明的孩子。”
常护花目注双双道:“那种铁甲刀枪不入,而且似乎很轻巧,无碍于行动,他若是穿在身上,唐老前辈暗器再厉害也对他起不了作用的了。”
“暗器有铁甲挡去,毒气有七绝追魂散的解药化解,唐百川在他的眼中的确已不足为惜。”
常护花心念一转再转,说道:“看来他所以雇佣双双去杀人,只怕就是为了要一试那种铁甲的功效。”
宫主道:“诱双双进去五毒谷相信也是这个目的,事实证明铁甲不能够阻止毒气入侵,所以他不能不打我们的主意。”
常护花惊叹道:“这个人每做一件事都考虑到每一种可能,实在厉害,难怪天地会不过几年便已有那种声势,尚幸我们发现得早,来得及扑灭,否则真的是不堪设想。”
宫主又看看双双:“也幸好双双的铁甲不适合他,否则我看很难回到来。”
“这样的铁甲……”
常护花话说到一半忙住口。
宫主道:“这虽然是本宫的秘密,我还是可以让你看看。”
语声甫落,在她后面的画壁便缓缓沉下去,那之内赫然挂着一套套铁甲,全都闪着寒芒,耀人眼目。
常护花那刹那心中升起了很多疑问,却没有开口,他相信宫主一定会给他一个明白!
画壁沉到了一半又升起,回复原状,宫主随即道:“我知道你很奇怪,司马纵横何以会知道本宫这个秘密。”
不等常护花开口,她又道:“还有,要封挡唐百川的暗器,并不需要这样的铁甲,以他的武功内力,一身普通的铁甲便已足够,而打造一身铁甲,并不是一件怎样困难的事情。”
常护花道:“不错,而且他就是要打造一件你们打造的那种铁甲,有双双的铁甲来参考,应该也不成问题。”
“这当然是因为他明白只具其形,并无其实,起不了作用。”
“什么作用?”常护花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