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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让我记住以后一个人不要去追敌人,还是记住不要乱使十分不舍剑?”祖菁捂着脑袋,抬起头俏皮地看着风洛阳,不甘示弱地问道。
“呃。”风洛阳被她问得一愣,用手挠了挠头,迟疑了半晌,小心地问道,“还要选?两个都记住不行吗?”
“当然不行啦!刚才被你一打,半边脑袋坏掉了。”祖菁撒娇道。
“真是人小鬼大。”风洛阳这才知道被她整蛊,走到她面前盘膝坐下,双手扶住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双眼炯炯有神地望着祖菁,忽然呵呵一笑。
“笑什么?小师叔,好像我脸上长出朵花来似的。”祖菁嘟着嘴说。
“你知道吗?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使出回眸羞见水中花,却仍然活得好端端的剑客。”风洛阳笑道。
“真的?”祖菁睁大了眼睛,吸了一口冷气。
“自十分不舍剑传世,几乎所有忍不住使出这一招的剑客都已遭横死。我自从修习小无相功以来,也从来没有成功施展过一次,每一次都是因为剑意和催发的心法机理不合而半途而废。秋波流转欲倾城,回眸羞见水中花,对所有人来说都只是两招传说中的剑法。没想到,你竟然能够一口气将它们使出来。”风洛阳说到这里,双眼已经精光四射。
“我很厉害吧?”祖菁一扬下巴,骄傲地说。
风洛阳激烈地喘了口气,双掌合十,顶住自己的下巴,闭上眼匀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抿了抿嘴唇,终于睁眼将掌尖朝祖菁一指,紧张地问道:“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祖菁用手点了点自己的下巴,仔细想了想,说道:“有些心痛,有些难受,有些恶心,总觉心灵上有了抹不去的污点,但是又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事,很矛盾。”
“阿?”风洛阳完全没想到祖菁会给他这样一个答案,他大失所望之下一屁股坐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当然啦。小师叔,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难道很得意,很开心吗?”祖菁睁大了眼睛,震惊地问道。
“阿?!嗨!”风洛阳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那一剑是我打出去的,根本不算是你杀人,最多也只能算我们合力而为,你又何必揽到自己身上。”
“但是,青虹剑是我的配剑,杀人的责任我也有份。”祖菁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我行走江湖第一次见血杀人,我的第一次。”
“哦。”风洛阳仓促地胡乱点点头,以示理解,接着说道,“其实我想问的是,你使出禁招之时,感觉是怎样的?”
祖菁听到他的问话,顿时气鼓鼓地站起来:“噢,小师叔,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剑痴,一点也不关心我第一次杀人的心情,只想知道关于剑法的事情。”
“不是,菁儿,我当然关心。”风洛阳连忙凑到祖菁身边陪笑道,“但是你想一下。这两招剑法自创立以来,施展过它们的剑客无一存活,很多运剑的要诀仍然停留在想当然的阶段,还没有得到完善和改进,而这招剑法使出之时,施剑人自身的状态如何,处于这两招剑法本源处的剑客此时此刻是何种心情,何种体验,他们的精神灵力,气场内息到达了何种境界,从来没有人知道。这,这就好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樱花园,虽然芳香华美,但是却无人能进。人们在园外徘徊了上百年,如今开启这座名园的钥匙就握在你的手中。”
说到这里,风洛阳一张脸已经激动得红中透紫,他一把按住祖菁的香肩:“你就跟我讲讲,哪怕一点都好。”
祖菁看着风洛阳急切的样子,忽然扑哧一笑:“小师叔,如果我跟你说了,你是不是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做牛做马,在所不辞。”风洛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嗯,我想吃传说中幺婆做的五香茶叶蛋。”祖菁抱臂在胸,对风洛阳眨了眨眼睛,刁钻地说。
风洛阳目瞪口呆地看着祖菁,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救下性命的小师侄居然恩将仇报地向自己讨价还价。但是他只迟疑了片刻,就一把攥住祖菁的胳膊,将她强行扛到背上,拔起腿,朝着润州方向撒了欢一般飞奔而去。
第二部 第四章 狮威震群豪
五更的更鼓响过,扬州鸡舍中雄鸡开始依次啼鸣。沿街提醒小心火烛的更夫拎着更鼓,打着哈欠,在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溜达着,享受着一天中最安谧惬意的片刻时光。过得半个时辰,贩卖早点的小贩就会走上街头,酒馆饭肆的伙计会逐一撤下挡门的门板,巡街把门的官兵会走上岗位,大运河上漕运的渡船也会进入扬州,沉睡的扬州将从寂静中缓缓醒转,迎来繁忙热闹的一天。但是这一刻,扬州是沉静安详的,仿佛一个醉卧江边的贵妇,正做着香甜的美梦。这一刻,整个扬州仿佛都是更夫一个人的。
更夫哼着小曲,摇摇晃晃踱着步,沿着通往扬州镇恶堂的小巷走到一处数道交汇的大街口。忽然间,扬州的寂静宛如一枚纤细的瓷器坠落在地,悄然碎裂。无数细碎的脚步声,宛若远处扑击海岸的浪潮,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隐隐带着滚滚的雷霆,让更夫身子不由自主地感到由衷的战栗。
从他背后毫无预兆地走来一批身穿华衣,头戴锦帽的矫健汉子,他们簇拥着一个粗眉大眼,满脸傲气的魁伟少年,昂首阔步,从更夫的身边地信步走过,没有一个人转头看他一眼,仿佛和他们相比,他只不过是路边的一只蟑螂,不值一顾。
更夫胆战心惊地缩着身子,踉踉跄跄,三步并作两步,蹲到墙角,为这群凶神恶煞的汉子让开去路。
当他好不容易挨到这群华衣人全部从他身边走过,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另一批身穿青黄锦衣的骠悍壮士簇拥着一个华衣长脸的少年趾高气昂地从另一条胡同走来。
“卓解?”首先走过的魁梧少年看到华衣少年斜刺里走来,转头开口道。
“甘天波?”那叫卓解的少年转过头来,一双细目中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的跟班好像少了一个。”被称为甘天波的少年瞥了一眼卓解的手下,面带嘲讽地说。
“就算少一半,也比你多一倍。”卓解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那就该死多几个!”甘天波阴冷地说。
此话一出,整个扬州街道立刻被震耳欲聋的刀剑出鞘声所淹没,更夫抬眼看去,一双眼睛却被满目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刺得红星乱闪,冰寒的杀气裹住了他的全身上下,仿佛要将他身上每一寸生机无情地夺去。
眼看两拨人马就要在扬州街头大打出手,一声清脆的咳嗽声忽然从远处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借过。”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从更夫所在的胡同尽头,一对金童玉女谈笑风生地信步走来,男的一身白衣如雪,剑眉星目,俊朗如神,女的身着锦绣,眉目如画,风姿卓绝。在二人身后跟着两队各具风采的女子。一队女子月白劲装,肩披淡色锦帛,肩背长剑,头系黄巾,精神抖擞,气韵非凡。一队女子锦衣华服,玳瑁饰头,花枝招展,娇柔妩媚,妖冶撩人。
见到这两路人马,桌解和甘天波同时躬身行礼,朗声道:“柳公子好,苏大家好。”
名动江湖的柳青原和苏云烟对两路人马分别点头作礼,也不多作谦让,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朝着江南镇恶堂方向扬长而去。
待到柳苏二人走到前头,桌解和甘天波满是憎恨地互望了一眼,似乎还想要找对方的麻烦,但是二人不约而同地突然目光一闪,各自一招手,带领着各自的队伍,飞一样地朝镇恶堂走去。
一直缩在墙角静观其变的更夫顺着他们刚才一闪的目光望过去,却发现一个浑身灰黑色长袍的中年人,缩着头,拢着手,嵬嵬索索地缓步走来,在他的身后,跟着七个苗人打扮的蓝衣汉子,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奇异的竹篮,这一行八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阴森之味。更夫偷偷看了一眼领头黑衣中年人的猥琐面颊,却赫然发现,他长着一双毫无眼白的墨黑色妖眼。也许这也是为什么卓解和甘天波对他感到忌惮的原因。
这黑衣人率队走过之后,更夫本以为这凌晨时分的噩梦已经结束,谁知接下来的景象去却仍然让他如在梦中。
从另一个路口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六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行者,这些人行走于地却毫无脚步声,只有一阵阵机括转动的咯吱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在他们之后大摇大摆走着一个身材矮小但是气派很大的汉子,挺胸叠肚,顾盼自豪,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乃是一方大豪。在他身后,跟着一群身材健硕的彪形大汉,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不同的机关消息儿。
在这个汉子对面,缓缓走来八个半裸着上身,斜披坎肩的和尚,人人一身小山般的腱子肉,皮肤映射晨光散发着淡淡的金芒,犹如从天而降的降妖罗汉,但是当更夫望向他们的脸颊之时,却再也想象不出什么妖魔的面容比他们的脸更加狞恶。
这两队人走过之后,整个扬州似乎突然间喧哗了起来。一队又一队提刀持剑的江湖好汉互相打着招呼,醉醺醺唱着酒歌,三五城行,从大运河两畔的各个酒馆客栈走了出来,朝着通往镇恶堂的巷子里大步行进。灰衣灰袍的和尚,风尘仆仆的胡人,白衣如雪的少年,劲装疾服的英杰,鹤发童颜的道人,鬓插红花的壮士成群结队,汇成滚滚的人流,气势凶猛地涌向路的尽头,所有江湖人的目的地——扬州镇恶堂。
辰时方到,镇恶堂门前已经聚集了龙门,年帮,凤阁,少林,越女,机关堂,西少林金刚堂,八大世家,黑道十三会等众多名门大派的大人物,连威震江湖数十年却从未在江湖上露过真身的鬼楼也派出了代表人物。
但是今日的镇恶堂却出人意料地紧闭大门,任凭门外人山人海的名门大派人物站在门外等待。
“喂,唐门的家伙听着,各大帮的高手都已经来了,快快打开大门,让我等见识见识所谓的英雄大会是什么模样?”发话的正是龙门门主的长子甘天波。此子这是第一次代表龙门出席江湖集会,所以显得格外嚣张跋扈,根本不把余子放在眼里。
“哼,唐门大少还没有发威,已经有人等不及要做出头鸟了。”卓解瞥了一眼甘天波傲慢的模样,心底一阵厌恶,忍不住扬声道。
甘天波瞪了卓解一眼,刚要反唇相讥,一直沉默不言的越女宫外阁之首柳青原忽然仰天一笑:“这样的出头鸟,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唐门大少有胆子做。和离台作对,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我柳青原都要对他的胆色写一个服字。”听到他发话,甘天波和卓解都对他言下之意莫测高深,不禁同时闭嘴不言。
“我看,唐斗这一次想做的恐怕不止对付离台这么简单。”欧阳世家的家主欧阳青云捋着颌下长须,慢条斯理地沉声道。
“哦,欧阳兄何出此言?”一直和他配合默契的南湖世家家主慕容柳朗声问道。
“唐斗野心勃勃,早有一统江湖,做武林盟主的雄心壮志,如今他大发英雄帖,广邀天下豪杰汇聚镇恶堂。我看捉拿离台刺客还在次要,以此来扬威天下,为唐门总镇武林铺路才是他真正的用意。”欧阳青云脸上露出一丝阴沉的微笑,朗声道。
“原来如此,难怪他雀占凤巢,在镇恶堂内开英雄大会,无非是想要让唐门取代关中剑派的地位。”慕容柳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
“两位前辈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