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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他也觉出金老爷的心也在抖,半晌,他觉得肩上的手紧了,抓得他好紧,只听金老爷道:
“我知道,在彼此都不愿明白承认的情形下,你就放手去做吧,万一——要是有了什么万一,你有我给你的那把匕首,是不是?”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李豪还能不懂,他不但懂,也能体会出金老爷是多么不得已,金老爷为这一个“情”字付出了多少。
李豪没说什么,他知道,他懂,就是够了,他不必说什么,那是多余。
金老爷也没再多说什么,收回了抚在李豪肩上的手,转身往外行去。
万老爷忙跟了出去,连招呼都没顾得跟李豪打。
李豪站着没动,他没送出去,也没说话,等到看不见金老爷跟万老爷了,他才叫来了石三,然后往后行去。
到了后头堂屋,他把情形跟楚云秋,白回回说了,白回回一听就拍了大腿:
“我说是怎么回事,敢情弄个假的事蒙人,金老爷跟咱们都让他们耍了,看来这个金家老太太跟金夫人,还真不好斗。”
楚云秋道:“是咱们疏忽,咱们该想到这一点的。”
白回回微点头:“金老爷他也该告诉大少爷,那个董姑娘长得是什么模样。”
楚云秋道:“金老爷他也是没想到,其实他也应该想到的,这是双方的疏忽。”
白回回微点头:“真想起来,倒也是。”
楚云秋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怪谁都无济于事,现在要做的,只是赶快夺回凤钗,找到董姑娘,少主说的对,无论如何,这件事一定要帮他做得圆满。”
白回回道:“楚爷,做官的擅权谋,这个金老爷——”
楚云秋道:“老哥哥,我懂你的意思,我见过这位金老爷,从他的气度,从他的言行举止,再加上他能雇工重建李家废宅。
这个人虽然是官,虽然是亲贵,却未必是个擅权谋的人,至少他不会在咱们这儿用权谋。”
李豪道:“我有同感。”
白回回道:“那咱们要做的,就是怎么夺回凤钗,怎么找人,从哪儿着手了。”
楚云秋道:“其实这不难明白,往哪儿丢的,还往哪儿找回来,甚至更明显,找金家老太太跟金夫人就对了。
难只怪在不能那么做,只有在大家都不愿承认的情形下,暗地里找,一旦掌握住确切所在,迅雷不及掩耳,下手夺物找人。”
白回回道:“那只有再从‘查缉营’着手了。”
“未必。”楚云秋道:“不管‘查缉营’知道不知道这个董姑娘是假的,那个假的董姑娘这会儿已经不在‘查缉营’卫护之中了。”
白回回一点头道:“嗯!对,凤钗已经骗到手了,他们还能不赶紧把人挪走。”
李豪道:“那就应该说金家着手,我早该想到,早该跟金老爷说——”
楚云秋道:“金家老太太跟夫人,一定知道真董姑娘跟假董姑娘在哪儿,可是这真假董姑娘绝对不会在金府,所以金府只能做为一个找寻线索的地儿——。”
李豪道:“恐怕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咱们不知道金府究竟是内城里的哪一家。”
楚云秋道:“少主把那位董姑娘亲笔开的收据给我看看。”
李豪把那张收据,递给了楚云秋。
楚云秋接过收据,拿起来放在眼前,对着堂屋门的光亮,果然他一眼就看见了,左下角的浮水印印着“四宝斋用笺”五个字。
他道:“没错,是‘四宝斋用笺’五个字。”
楚云秋道:“这一类的府印不比普通人家,凡属用笺都会打上水印以示出处。”
白回回道:“还是楚爷行,我都疏忽了。”
李豪道:“这‘四宝斋’——”
楚云秋道:“就是表示这张便笺的出处,只不知道它是哪个府邸,当然,也可能就是金府。”
楚云秋所说的“金府”,只是指金老爷家,金老爷并不真是金老爷,“金府”当然也就并不真是“金府”。
白回回道:“这不难知道,拿着这张收据,到‘琉璃厂’找到承印的那家店,一问就知道‘四宝斋’是内城里的哪一家了。”
楚云秋道:“大凡这一类的东西,都是在‘琉璃厂’印的,越讲究越是。”
李豪道:“那我这就上‘琉璃厂’跑一趟。”
他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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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回回跟着站起来:“少主,这是实情,跟他们不熟,有时候他们未必愿意说出他们的主顾。
老主人在世的时候,白老哥哥经常跑‘琉璃厂’为老主人办事,所以‘琉璃厂’他熟得很。”
李豪没再说,只道:“那就麻烦白叔了。”
白回回道:“大少爷还跟我客气,走吧。”
白回回是个懂礼的人,说“走”,他自己并没有先出堂屋。
李豪知道,他更知道让了也是白让,当下欠个身就走往外行去。
白回回跟在他身后出了堂屋,楚云秋就送到门边。
两个人刚出堂屋,石三匆匆进来,手里还拿信封,道:“少掌柜的信。”
李豪微怔接过,只见信封封着口,上头写着“李少掌柜亲启”六个字,字迹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子手笔。
李豪抬眼望石三:“这是谁送来的。”
石三道:“不知道,我只不过转个身倒了杯茶,这封信就出现在柜台上了。”
这事怪,楚云秋出了堂屋,来到李豪身边。
李豪当即撕开信封,从里头抽出一张信笺,最常见的普通信笺。
没有上款,写着一行潦草的字迹:“速来‘慈悲庵’相见,有急要大事相告”。下款四个字“知名不具”。
字迹虽潦草,但可以看出跟信笺的字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所以潦草,这是代表着急,匆忙。
只是,这是谁,知名不具,李豪他又知哪一名,有急事要大事相告,什么急要大事?
白回回也看见了,道:“大少爷——”
李豪道:“来京前后,我邂逅的女子没几个,而知道我是李少掌柜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威武镖局’总镖头的女儿卫姑娘,一个就是那个假董姑娘了——”
楚云秋道:“少主看会是哪一个?”
李豪道:“不知道。”
白回回道:“会有什么急要大事——”
楚云秋道:“要是那个假董姑娘,也有这个可能,她不会为别的事找我。”
白回回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楚云秋道:“我怕是个陷阱。”
李豪道:“我倒不担心,也不可能,真是为对付我,大可以找上咱们‘骡马行’,不必费这个手脚。”
白回回道:“这倒是,那么咱们这么办,大少爷上‘慈悲庵’去赴约,我一个人跑‘琉璃厂’。”
李豪道:“那怎么好——”
白回回道:“大少爷还跟我客气,这急要大事说不定真急要,说不定就是咱们想知道的,不能不当回事儿,大少爷,别耽误了。”
这是让李豪赶快去。
李豪道:“既是这样,那只有麻烦白叔一个人跑‘琉璃厂’了。”
白回回道:“又来了,大少爷,‘慈悲庵’在‘右安门’内的‘南下洼’,容易找,咱们走吧。”
他还是真急,在他催促下,李豪把那张“四宝斋”用笺的收据交给了他,然后跟他一起前行去。
楚云秋就站在院子里,没往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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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照着白回回说的地方,在“右安门”内的“南下洼”找到了“慈悲庵”。
这座“慈悲庵”是辽金时代建的,地势很高,水木明瑟,跟“黑窑台”相对,下面数顷为沼泽之地,遍植芦苇之属,到了芦苇该白头的时候,随风摇曳,白浪起伏,相当壮观。
这时候的“慈悲庵”,空荡寂静,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李豪没工夫多找,扬声发话:“是哪位邀约李豪,请亲自相见。”
话声方落,一个女子话声传入耳中:“是我。”
话声熟悉,随即从庵旁树林里,也闪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可不正是那位卫姑娘?
姑娘今儿个穿的,不是那天那一身儿,今儿个穿的是身白底子碎花儿的裤褂儿,跟那一天那身短打绝然不同,充分显露出女儿家的娇柔,妩媚,李豪看得禁不住微微一怔,他道:“原来是姑娘。”
卫姑娘没有该有的娇羞,有的只是惊慌,焦急,只这一句话工夫,她已到了李豪面前,带着一阵微风,李豪没有闻见脂粉香。
只闻见了女儿家特有的淡淡幽香,这远比脂粉香动人。
只听姑娘道:“我有急要大事要告诉你,本想写在信里头,可是又怕信到不了你手里,可又怕你出事,当面告诉你了。”
入目这付模样,入耳这番话,不管任何人,他心里都会先一半感激。
李豪道:“不知道姑娘要告诉我什么急要大事。”
卫姑娘道:“你伤了‘查缉营’的人,是不是?”
李豪心头微震:“姑娘怎么知道——”
卫姑娘道:“听‘查缉营’的人说的。”
“查缉营”的人怎会敢承认,敢张扬了,莫非事情有变。
李豪心头大震,他毅然点头:“不错,我是伤了‘查缉营’一个大班领。”
卫姑娘一惊,花容失色:“啊哟,我只听说你伤了‘查缉营’的人,还不知道你伤的是个大班领,你怎么敢——”
李豪道:“这就是姑娘事先告诉我的凶险,我不杀他,我就会死在他手里。”
卫姑娘急了,道:“你已知道这就是我事先告诉你的凶险,我叫你别接那笔生意,别上他们的当,你就是不听,你就是不听。”
真情流露,李豪又增添了几分感激,他没说话。
姑娘自己觉得失态了,她整了整脸色:“我不该,你别在意——”
“不。”李豪道:
“我知道姑娘是好意。”
姑娘又忍不住了:“好意有什么用,你不听,现在惹出大祸来了——”
李豪道:
“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姑娘道:“他们要杀你,他们找‘威武镖局’的人杀你。”
李豪怔了一怔,道:“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卫姑娘道:“出乎你意料之外?你杀了人家,而且是杀了一个大班领,你会没想到人家也要杀你,你以为人家会善罢甘休。”
李豪道:“那倒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假手‘威武镖局’。”
卫姑娘忽然一怔,疑惑的望着李豪道:“你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查缉营’的人大可以自己动手,为什么要假手‘威武镖局’。”
显然,她并不知内情。
李豪道:“‘查缉营’他们当然有不能自己动手的苦衷。”
卫姑娘道:“你知道?”
李豪道:“是的,我知道。”
卫姑娘道:“他们有什么苦衷?”
李豪道:“杨局主跟令尊,他们也不知道么?”
卫姑娘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反正他们没告诉我。”
李豪道:“那么姑娘原谅,事关那位托镖的金老爷,我也不能说。”
卫姑娘道:“我这么样为你,你还瞒我。”
李豪道:“事关那位金老爷,我不得已,吃我们这行饭的,应该为雇主保密一些必要的秘密,相信姑娘不会怪我。”
卫姑娘微微低下了头:“我不怪你,是我不该——”
李豪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否则我就不安了。”
卫姑娘忽然抬起了头:“可是有一样我知道,这里头牵扯的有一个,似先朝遗民自许的秘密组织,‘威武镖局’可能利用他们对你下手。”
这又出乎李豪意料之外,他不由为之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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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卫姑娘接着道:“因为‘威武镖局’知道杀不了你。”
李豪听金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