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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小百姓进“正阳门”,恐怕他是那数得着的了,尽管走的是侧门,中门是给皇上走的,就是王公大臣也走不了中门。
进了“正阳门”,蓝翎武官带着他拐了弯,在边上不远处一间小屋前停下。小屋是石头砌成的,门围着,蓝翎武官冲他说:
“万老爷在里头等你呢,进去吧。”
说完话,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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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把“墨龙”拴在一旁,抬手推开了门,小屋子一眼可以打到底,可不,万老爷正在喝茶呢,一个人。
当然,万老爷也看见了他,招手道:“你可回来了,快进来。”
李豪进了小屋,万老爷又道:“门带上。”
李豪关上了门,万老爷指着旁边一张凳子:“坐。”
李豪坐下了,万老爷接着道:“东西送到了。”
李豪从怀中取出丝囊,双手递了过去,道:
“有负重托,东西没能送到。”
万老爷脸色立即一怔:“怎么回事?”
李豪道:“那位悟因居士已经不在‘香山’‘碧云寺’了。”
万老爷一怔:“怎么说,她已经不在‘香山’‘碧云寺’了,哪儿去了?”
李豪道:“据寺里的一位师父说,她在三天前让人接走了,接她的那些人,就是送她去的那些人。”
万老爷道:“真的,寺里的和尚是这么说的?”
李豪道:“万老爷要是不信,尽可以派人去问。”
万老爷脸色更阴沉了,沉默片刻才把丝囊接了过去,道:
“好吧,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这是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李豪。
李豪抬手挡住:“无功不受禄,有负重托,我不能要。”
万老爷道:“不,你已经跑了一趟,也到过了‘香山’‘碧云寺’,人已经不在那儿了,那不关你的事。”
李豪道:“谢谢万老爷的好意,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没有把东西交到收货人的手里,原封带回来。
那就是我没有达成任务,自不能收取任何分文酬劳,万老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告辞了。”
他站了起来,一抱拳,转身就走。
万老爷忙跟着站起,抬手要叫,可是欲言又止,终于任由李豪开门走了出去,又随手关上了门。
目光落在手里的丝囊上,他的脸色又增添了三分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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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回到了骡马行,堂屋里见到了楚云秋跟白回回,把经过情形说了。
白回回道:“大少爷做得对,不能要他的,让他们欠着咱们这一份情。”
楚云秋沉吟着道:“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少主说的对,那帮人绝不是一般江湖匪类,‘北京城’里又有人泄密——”
白回回道:“那帮人倒像是谁家豢养的护院家奴,只是谁家有这么大气势——”
楚云秋道:“那就只有王公大臣了。”
白回回一巴掌拍在大腿上:“这里头有个宫里当差的老太监,准是他们没错。”
楚云秋道:“那这件事就很可能是两家王公大臣之间的事了,事离不开一个‘情’字。
那一家把人藏到‘香山’‘碧云寺’,对外说是带发修行的悟因。
这一家知道了,马上派人归还凤钗,结果有人泄了密,马上又把人接走了——”
白回回道:“可是不对呀,那又何必劳师动众,不惜牺牲人命,一边护钗,一边劫钗呢?值得么?”
第十四章
楚云秋道:“事关一个‘情’字,别人看来不值一文的东西,在当事人眼里往往价值连城,把天下都给他,他都未必愿意换。”
白回回道:“那也用不着劳师动众,不惜流血的夺啊,让那个悟因留在‘碧云寺’,等收到凤钗再把她接走,不就行了么。”
楚云秋道:“或许那一家既想要凤钗,又不想让那个悟因知道,或许那枝凤钗有着外人所不知道,不能懂的隐密。”
白回回道:“恐怕只好这么想了——”
楚云秋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咱们已经做了,也在里头预留了一步棋,只看这步棋什么时候,能不能发生效用了。
少主累了一天了,擦洗擦洗,咱们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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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饭,天已经黑透了,李豪跟楚云秋,白回回正在堂屋喝着茶闲聊。
石三进来了,一哈腰:“有客人来找少掌柜。”
白回回道:“什么样的客人?”
石三道:“他说只告诉少掌柜他姓万,少掌柜就知道了。”
楚云秋道:“预留的那步棋,恐怕要发生效用了。”
白回回道:“没想到还挺快的。”
李豪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
他带着石三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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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柜房,他看见了万老爷,可是万老爷跟前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背着手站着,万老爷也站着,是垂着一双手。
而且神情跟见过的两次大不一样,见过的两次,万老爷的神情都是一付高高在上模样,这一次没有,不但没有,反倒有点恭谨模样。
那个人又是什么来头,那个人看得李豪一怔。
原来,那个人赫然竟是,他跟楚云秋在他家废墟碰到的那个穿着讲究,气度雍容的中年人。
这时候那中年人也看见了他,也为之一怔:“你——”
万老爷一旁忙道:“他就是这儿的少掌柜。”
那中年人向着李豪道:“怎么说,你就是这家骡马行的少掌柜。”
李豪道:“是的。”
中年人道:“咱们可真是有缘啊!”
李豪道:“是,两位请坐。”
中年人毫不犹豫的坐在了板凳上,然后向万老爷跟李豪:“你们也坐。”
“是。”万老爷答应了一声,欠了身也坐下了。
李豪不但看出来了,也能确定了,这个中年人的身份一定比万老爷高。
万老爷在宫里当差,那么中年人即使不是位王爷,也必是位不小的官儿,这不也正符合他那讲究的穿着,跟雍容的气度么?
李豪也拉过一张板凳来坐下,这时候石三已倒了三杯茶端过来,每人一杯,中年人挺客气,还谢了一声。
李豪道:“万老爷——”
万老爷道:“少掌柜的,这位就是我的朋友,那位托镖的人。金老爷。”
李豪怔了怔,“呃!”了一声,道:“原来您就是——”
中年人微笑点头,指着万老爷道:“他已经都告诉我了,怎么也没想到,从‘威武镖局’接过这笔生意的会是你。
更没想到你有这么一身好武艺,我今天来,一方面是不能让你白跑,给你送一百两银子,另一方面是因我想自己知道些事,来当面问问你。”
万老爷那里又从袖子里取出了银票,递向李豪。
李豪没接:“万老爷——”
万老爷道:“这一百两银子不是我给的,既然金老爷亲自给你送来了,你无论如何要收。”
李豪转望中年人金老爷:“金老爷,我不能收——”
金老爷道:“你不收的理由我都知道了,我还有生意要交给你,这一百两银子你不收,我怎么好再交给你生意。”
李豪道:“那不能混为一谈,桥归桥,路归路,另一笔生意,只要做成了,酬劳我一定收,而且分文不少。”
金老爷道:“不……”
李豪道:“金老爷,生意人,一家有一家的规矩,为人处世,各人有各人的准则,我知道您是好意,可是请您不要让我坏了规矩跟准则。”
金老爷道:“你要是不收,不也让我坏了我的准则么。”
李豪道:“那您原谅,您必得听我的,否则我不接您的下一笔生意。”
万老爷脸色有点不对,似乎是惊也是急,他要说话。
金老爷微笑拦住了他:“你别多嘴,这个年轻人,是我生平首见,我喜欢。”
万老爷真听话,他没说什么。
金老爷又道:“听他的,这一百两银子不给了。”
万老爷忙把那张银票收了回去。
李豪道:“谢谢金老爷。”
金老爷道:“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
李豪道:“我姓李,单名一个豪字。”
金老爷深看李豪一眼,点头:“嗯!是个少见的英豪,不用谢我,该我谢你,两次相遇,定是有缘,你已是我喜欢的一个年轻人,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李豪道:“是我的荣宠。”
万老爷道:“还真是,金老爷从来不交什么朋友。”
金老爷道:“你要是不多嘴,坐那儿会难受。”
万老爷陪点窘笑:“好久没看您这么高兴了。”
金老爷一点头:“今儿晚上,我还是真高兴,都因为交了他这么个朋友。”
他抬手指了李豪。
李豪会说话:“高兴就比不高兴好,但愿我能让您永远高兴。”
万老爷惊喜动容:“说的好。”
金老爷大笑,更高兴了:“好,真好,你这个朋友我没白交,冲着你,往后我一定高兴。”
万老爷望李豪而激动:“少掌柜的,我真想给你磕个响头。”
李豪还没说话。
金老爷接了口:“好了,别胡扯了,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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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正事,他脸上的欢愉笑意没了,代之而起的,是一脸的凝重神色:
“李豪,她!我是说悟因,她真不在‘碧云寺’了。”
李豪道:“除了那位师父骗我,我认为他不会骗我,也没理由骗我。”
金老爷道:“三天前,送她去的那些人,又把她接走了。”
李豪道:“是的。”
金老爷沉默了一下,道:“一路上,你碰到什么事没有。”
李豪道:“两次拦截,劫夺凤钗,一次去的时候,过‘海甸’不远,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在‘碧云寺’外,我不愿惊扰佛门清静地,把他们引到了山下——”
万老爷有了惊容。
金老爷还很平静:“原就在意料中,他们有多少人。”
李豪道:“头一次少,十个,后一回多,近百。”
万老爷叫出了声:“天,你怎么应付得了。”
李豪道:“万老爷,我回来了,凤钗也平安无恙。”
金老爷道:“你杀了他们多少?”
李豪道:“我只是伤了他们,没杀他们一个,我认为没有必要杀人,也还没到非杀人不可的时候。”
金老爷为之动容:“李豪,刚说你好武艺,我是指你对付‘威武镖局’那些人,现在——
我要重新估量你,侠骨柔肠,剑胆琴心,我庆幸认识你,跟你订交,办我下一件事,非你莫属了。”
万老爷定过神,惊叫:“真的,金老爷,他好本事,真是好本事,玉贝勒恐怕也不如他。”
玉贝勒,李豪突然想到了格格纪翠的哥哥纪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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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老爷好像是没听见,望着李豪道:
“难道你就不问了,下一件要交给你办的,是什么事。”
李豪道:“我等您的吩咐。”
金老爷道:“不问问什么事就接下来了。”
李豪道:“现在已经不是生意了,您把我当朋友,是不?”
金老爷道:“我先告诉你,接下来的这一件,远比头一件麻烦,远比头一件更难也远比头一件更凶险。”
李豪道:“为朋友,两肋可以插刀,是不?”
万老爷一扬拇指,又叫:“好,说的更好。”
金老爷动容点头:“好,我真没白交你这个朋友,你真能让我高兴——”
刹时间,他又恢复了平静,接道:
“好,我告诉你,你给我找到悟因,无论如何,把凤钗交给她。”
李豪道:“我知道了,无论如何,我给您办到。”
金老爷道:“我不怕花钱——”
“金老爷!”李豪道:“我刚说过,这已经不是生意了。”
李豪道:“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