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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道:“为那么样一个人值得么?”
马荣祥叫道:“我也知道他两手沾满血腥,做过不少不是人的事,可是我总是他的朋友,他信任我,把他自己交给了我。”
李豪道:“我只要莫奇,别的一草一木不动,不要逼我烧了牧场,让你们落个一无所有。”
胡丽姬突然道:“你要是愿意要我,我就告诉你。”
马荣祥惊怒道:“你——”
李豪道:“真要是那样,我就不是人了。”
马荣祥道:“好,李豪。你是条汉子,是个英豪,我替莫奇还债,你拿我的命去吧!”
李豪道:“马总管,你让人敬佩,没想到莫奇能交到你这种朋友,可是真要是那样,我又算什么汉子,算什么英豪。”
马荣祥道:“那我就没有办法了。”
李豪道:“听你们的口气,莫奇他还能活多久,除了你们两个,可能也不会再有人知道莫奇在哪儿了,我要是扣住你们两个不放.莫奇他又能撑几天?”
胡丽姬脸色一变,但她没说话。
马荣祥急道:“你不能,那样你跟亲手杀了他没什么两样?”
李豪道:“你明白这个道理,是不是?”
马荣祥的神色忽趋平静,道:“我想通了,那不算我们出卖他,心里没有愧疚。”
李豪道:“这么说,你在意的不是莫奇的生死,而是你心里有没有愧疚。”
马荣祥怔了一怔,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胡丽姬冷笑道:“马荣祥,你也是为自己,我又为什么不能为自己。”
马荣祥道:“既然你也要为自己,那你就告诉他吧。”
胡丽姬道:“我当然要告诉他,李豪,莫奇在小楼底下,入口在楼梯下头。”
马荣祥骇然叫道:“丽姬——”
李豪松了胡丽姬,人像一阵风,带得灯影闪动,然后人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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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荣祥又叫:“胡丽姬,真是最毒妇人心,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跟他一点情份都没有?”
胡丽姬没说话,她也像一阵风似的冲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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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很容易的,就在楼下找到了入口,那是一块石板,掀开石板,立有灯光上腾,一道石梯通下去。
虽然好找,那是因为胡丽姬告诉了他。
其实,小楼不准人随便进来,也根本没人知道还有莫奇这个人在,这处入口还是相当隐密。
李豪顺着石梯疾快而下,走完石梯。是一条石砌的甬道,两边石壁上隔不远就挂着一盏灯,看情形,不管上头是白天,是黑夜wrshǚ。сōm,这些灯是永远点着的。
甬道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里也有灯,李豪进去就看见了,石室里别无长物,只有一张石榻,石榻上铺着褥子,上面盖着被子躺着一个人。
真是个活死人,乱发,灰髯,瘦得皮包骨,脸色苍白中透着腊黄,失神的瞪着眼,半张着嘴,嘴角还流着唾沫,一动不动,像是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这就是当年杀人无数,李自成犯“北京”时伙同另外七名杀手,杀害西郊李宅满门的“辣手秀士”莫奇?
当年的凶残,而今安在哉。
就在李豪看见这个“活死人”的时候,身后风起,胡丽姬、马荣祥双双扑了进来,一见眼前情景,立即停住。
李豪背后没长眼,可是知道他们进来了,他道:“这就是莫奇。”
只听胡丽姬道:“不错。”
如今再拿胡丽姬跟石榻上的活死人一比,那就不堪看了。
李豪道:“他怎么了?”
胡丽姬道:“瘫了,瘫了十几年了,早在我没来创‘金兰牧场’之前就瘫了,其实,我之所以跑到这里来,创建这片‘金兰牧场’,就是为了他,就是为了避仇。”
李豪道:“人算不如天算,报应或许迟一点,但是总会临头的。”
胡丽姬没说话。
按说,马荣祥这时候可以扑过来拦李豪,但是他没有。
马荣祥也可以告诉莫奇,是他的枕边人胡丽姬出卖他的,而不是马荣祥他,可是他也没有,他只楞楞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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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李豪道:“莫奇,我是当年‘北京’西郊李家的遗孤之一,十几年后的今天,我找到了你。
你是我找到的头一个,我很想让你有个保命的机会,可惜我帮不上你的忙。
其实,真说起来,十几年前,李家主人夫妇,还有男仆女婢,也都是手无束鸡之力的人,是不?所以,你也应该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话落,他缓步走向石榻。
胡丽姬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动。
马荣祥喉头动了两下,突然一声厉喝:“李豪。”
他从后头扑向了李豪。
李豪没回头,只往后一挥手,砰然一声,马荣祥整个人倒飞出去,又砰然一声,撞在了石壁上,顺着石壁滑坐下去。
李豪道:“刚才你没能拦得住我,现在你也别想拦得住我。”
他又行向石榻,转眼间已到石榻前,他停在了三尺外。
石榻上的莫奇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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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他能有什么动静。
忽听身后传来马荣样带着哭声的话声:“秀士啊,你这个朋友辜负了你的信赖,他现在救不了你了。”
话声好凄惨。
胡丽姬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但是她两眼里有了泪光。
李豪不是没听见,可是在他耳边一直响着,响了十几年的他李家人的悲惨呼号声越大。
他对着莫奇的头扬起了手。
那看是一只柔软的手,其实那等于是一只坚硬无比,凝力无偏的铁杵,一旦拍下去,莫奇一颗头颅就会立即粉碎,红白四溅。
莫奇还是没动静。
这时候还能盼什么奇迹?
不,有奇迹!只是奇迹没出现在莫奇身上,出现在李豪身上了。
他忽地垂下了扬起的手,转身望胡丽姬:“他欠李豪的血债,从此一笔勾消。要是再有人来找他,你可以告诉来人,话是我说的,你好好的照顾着他,等他自己咽下那仅有的一口气吧。”
他又像一阵风,卷出了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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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荣祥怔住了,坐在墙边说不出一句话来。
莫奇那失神的两眼里,居然闪起了泪光。
胡丽姬忽然撕裂人心的一声尖叫:“李豪,你好残忍。”
李豪残忍?
李豪是仁慈?是残忍?
怎么不下定论,谁能下定论?
李豪回到了那满是大家伙汗臭的房里,摸黑收拾了他简单的行囊。
当他提着他那简单行囊,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屋里追出了两个人,是雷超跟查英。
雷超道:
“兄弟,你上哪儿去?”
李豪停住了,转回了身:
“雷大哥、查大哥我要走了。”
“走?”查英轻叫:“不是说好了的,你至少要在‘金兰牧场’待一年么?”
李豪道:“现在事情有了变化,我的承诺自然也有变化了。”
查英道:“什么事情有了变化?”
李豪没说话。
雷超道:“兄弟,跟你老半天不在屋里,有没有关系?”
李豪道:“有。”
雷超道:“那是怎么回事?”
李豪道:“等着问马总管,他会告诉你们俩。”
雷超道:“好吧,兄弟,我们不再问,可是咱们刚交上朋友,你就要走——”
李豪道:“雷大哥,我也是不得已,承蒙你跟查大哥的照顾,我永远不会忘记,有缘咱们再谋后会。”
雷超转脸望查英:“去给弄匹马来。”
查英转身要走。
李豪忙道:“等一等。”
查英停住了。
雷超道:“兄弟,这是我跟查英的一点心意,也算是大伙儿的心意,我们也只有这么一点心意了。”
李豪道:“我不沾‘金兰牧场’任何一点东西,怎么来,还是怎么走。”
雷超道:“我们大伙儿凑出买马的钱来,它就不是‘金兰牧场’的了。”
李豪道:“也别让我欠大伙的情,不要往后见马思人,我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雷超还待再说。
李豪道:“雷大哥,不管什么,我心领,要是还愿意我这个朋友,听我的。”
雷超一点头:“好吧,我们送——”
“也别送。”李豪道:“就站在这儿看着我走。”
雷超没再说话。
查英也没再说话。
看了看他们俩,李豪转身走了,走向牧场大门,走向黑暗的夜色中。
雷超、查英真站着没动,双双目送李豪离去,只是他俩觉得李豪走得太快了,简直就像一阵风,转眼间就消失在月色里。
李豪刚不见。
雷超跟查英隐约望见,待客大厅前似有人走动。
他们俩赶过去一看,不由双双为之惊住。
走动的人是马荣祥,马荣祥还抱了一个人,是美场主胡丽姬,只是现在的胡丽姬满头满脸都是血,已经闭着眼一动不动了。
雷超惊声道:
“总管,场主她——”
马荣祥脸上没有表情,两行热泪却默默的往下流:“场主撞墙自绝了。”
查英道:“这是为什么?好好的怎么会——”
雷超心里一动,忙道:“总管,李豪兄弟已经走了,跟他有没有关系?”
马荣祥道:“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等我慢慢再告诉你们。”
他抱着胡丽姬,转身行向大厅。
雷超、查英站着没动,没跟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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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兰牧场”周围有山,可是都不高,也都不险峻。
这是其中的一座,树林比别的山茂密。
在这座山顶,茂密的林木中有座简单的小茅屋,一看就知道是刚搭成的,如今里头透着一点微弱灯光,但由于四周林木茂密,树林以外并看不见。
如今,李豪就站在屋外,里头传出个话声:“是少主么?”
李豪道:“恩叔,是我?”
随话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茅屋地上只有一盏油灯,一片干草,别的什么都没有,李豪口中的恩叔——那中年黑衣人,就站在干草之前,他道:“没想到少主那么快就找到了莫奇,莫贼的头颅呢?快拿出来交给我,以使我尽快洗净腌浸。”
李豪道:“恩叔,我是找到了莫奇,连我也没想到会那么快,可是我放过了他,没有杀他。”
中年黑衣人脸色一变,目光凝注,“怎么说,少主放过了莫奇,没有杀他?”
李豪道:“是的!”
中年黑衣人两眼之中闪现怕人的光芒:“我想不出有任何理由,能让少主放过莫贼,不杀他。”
李豪叫了一声“恩叔”,接着就把事情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第十章
刚一说完,中年黑衣人砰然一声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李豪呆了一呆忙蹲了下去:“恩叔——”
中年黑衣人哭着道:“苍天没眼,苍天保佑邪恶,为什么让莫贼瘫了,为什么,该死,该死!”他边哭边说边猛捶地。
李豪道:“恩叔,你认为苍天没眼,苍天保佑邪恶,我倒认为莫奇十几年来是生不如死,稍微有点骨气的人,都会宁愿死在拚斗之下。”
中年黑衣人的哭声渐渐停歇了,他举袖拭泪,道:“少主仁厚,即使是老主人,在天之灵也不会怪少主这么做,我不能再说什么,只是——”
不知道他还“只是”什么,李豪忙道:“恩叔——”
中年黑衣人道:“只是可惜了我搭盖的这座茅屋了,我倒挺喜欢它的,而且这个地方居高临下,可以把‘金兰牧场’一览无遗。”
李豪道:“恩叔真要是喜欢,我就陪恩叔在这儿住些时日,好在围场离此不远,吃的不虞匮乏。”
中年黑衣人道:“开玩笑的,还是办正事要紧,少主辛苦习武十几年,为的就是报仇。”
李豪道:“那也不必连夜走,不急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