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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墨此时居然也跟起了腔:“别刺激小景了……不过,这次的花灯节较以往更为热闹,不去确是有些可惜了。”
看来这两人怕是事先都说好了吧。
景笙试着活动了两下手臂,不做剧烈运动手臂还能撑得住,便笑了笑道:“既然你们都如此说了,我还能不去么?”
花灯会开在帝都最繁华的帝临街,左侧是极富文名的士林大街,右侧便是贵胄出没的长宁街,位于正中的帝临街既是帝都中央的街道,亦是商贸往来最繁盛的街道。
皇王朝虽也重农抑商,但较前几朝对于贸易的宽松度可谓前所未有,也难怪,皇王朝土地兼并比之前几朝有过之而无不及,能维持如今太平盛世的局面,商贸赋税在其中占了很大的比例。
在沈墨、宁岚的帮助下,夜幕彻底降临前,景笙总算到了帝临街。
一连下去,整整一街的花灯顺着两旁道路摆下,格式的灯具各具特色,做工精巧,朦胧的光影投射在灯壁上,影影绰绰。放眼望去,诺大的一片灯市,一眼望不到边,竟然别有一种大气之感。
三人很快淹没在了来往的人潮中,又四处张望了一会,景笙才发现,不知何时,沈墨竟站在了她的右前方,有意无意般,护住了她受伤的手臂。
景笙的唇角不知不觉就扬了起来。
街边摊贩除了花灯,也卖些小样的物件。
耳环、手镯、簪子也有挂坠、巧石和铃铛,样样小巧玲珑,精致可人。
三人之中,倒是只有宁岚喜欢看这些东西。
乐此不疲的一样翻过一样,兴致勃勃。
顺着帝临街而下,是一条碧波粼粼的河流,名曰巡司河。
巡司河一半绕城而流,一半横贯整个帝都。
湖水在夜色下泛着温柔的波光,连岸垂柳轻摇,年轻男子或提着花灯,或弯腰放灯,比之帝临街主道人流要稀少的多。
但显然,这处的重点不在街面,而在河上。
三四座小画舫和一两座大楼船在河上缓缓行进,船楼四周各挂着无数花灯,整齐划一的随着行驶路径摆动。
画舫上站着多是游玩的游人,楼船则不然,前一只楼船纹着七彩祥云,蛟龙图腾,雕梁画栋极尽奢华,这样的船非亲王以下敢用,后一只则更为清素,白色帷幔挂在船身两侧,无纹无饰,船头风帆上一只满身箭似白羽的飞鸟展翅欲飞——景笙记得,书上说这种鸟叫白焰,只在沙漠边缘存在,飞行速度极快,在黄沙漫天的天际中犹如白色火焰,也得名于此,因其稀有而被西凉国敬为国鸟,西凉国也多用这种鸟的模样为本国图腾。
这竟是……西凉国的人。
念及那日摸出的西凉国令牌,景笙不着痕迹的皱了眉。
一旁看遍了摊贩的宁岚一眼扫过,连忙放下手中事物,拍拍景笙的肩,折扇指着楼船道:“小景,快看,那座可就是西凉七公子牧云晟的船。”
透过白色帷幔,隐约间能看见几个人影在船中摇晃,但距离实在太远,景笙也看不仔细。
“牧云晟是谁?”
宁岚一脸诧异的看向景笙:“你不知道牧云晟?”
景笙老实点头。
宁岚拍拍景笙的肩,目光带着同情,“真是被关在家久了,牧云晟是西凉国代王遗孤,自幼长在西凉国主身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又兼容貌卓绝,在西凉肯为美人一掷千金的就不在少数……到了帝都嘛……”
看来,八成又是一只孔雀。
感慨还没发完,楼船已缓缓驶来,倒离景笙这处颇近。
景笙未及反应,原本人烟稀少的岸边突然涌来一波波女子,一个劲的朝着这边挤来。
景笙被人群冲的几乎站不稳,慌乱之下左手拽住身边一个人才勉强稳住身形。
楼船在岸边靠住,舢板从船上抛下,直直架在对岸。
人群挤得更加厉害,景笙拽住的手突然反握住她的手腕,温热的手掌带来莫名安全感,淡淡皂角的清香飘然。
那只手攥紧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到相对人少的一边。
力度不轻不重,景笙蹒跚两步,靠着身后店铺的墙面站稳,那只手还握在她的手腕上,景笙垂下头,掩饰住心脏漏跳一拍的慌乱。
“小墨,多谢了。”
沈墨放开她的手,逆着光微笑:“谢什么,你没学过武自然没有我站得稳,更何况你现在右臂还受着伤。”
他的身后明月当空,气派的楼船点起盏盏明灯。
那不算的耀目的光线镀在沈墨柔和的轮廓旁,却丝毫没能掩盖沈墨的华光。
一瞬的目眩神迷。
牧云晟在侍童的搀扶下自铺就好的绒毯上漫步而下。
岸边站满了各色的女子,各个翘首等着看他。
牧云晟裹紧了身上披着的雪白狐裘,默默叹了一口气,忍耐住嗓子里的咳意,他其实一点也不想来,尤其是这般招摇的样子。
再略抬起眼,人群中一双双眼睛,带着各种欲望,或探寻或迷乱或渴求,如同利剑般一道道向他刺来。
牧云晟闭了闭眼,让自己镇静下来。
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不正是西凉所要的?
没什么,他告诉自己,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一步步向下走,牧云晟抬起脸,唇角勾出适宜的笑容。
不亲热也不冷淡。
岸边的女子们满意的看着他,或者说那张父亲给予的美好脸庞。
那些近乎放肆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逡巡,他强迫自己不许低下头,视线扫过,突然,定在某处。
当几乎所有人都在看着你的时候,那仅有的注意力放在别处的人往往格外显眼。
牧云晟几乎不用可以寻找,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他的男子和那个明明正对着他,却一眼也没望过来的女子。
男子身着月白长衣,墨玉发簪绾起发丝,身姿较一般男子更为挺拔,女子则是一身素白,眉眼含笑,通体没有一点饰物,然而这样简单的打扮却并不让人觉得寒酸,反倒气质似流水般清冽。
女子抱着右臂,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目光自始至终只停留在对面男子的身上。
那女子笑容娴静,看模样该是淡如水的,只是此时不自觉之间流露出几分温柔的情绪,纯然的柔情不带半丝尘垢,或许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那样的温柔,多么叫人羡慕。
牧云晟暗自想着,果真是一对神仙眷侣。
复又抬头望望这沿岸目光四汇而来的女子,夜色星光,恍若将人吞噬,牧云晟晒然一笑,什么时候他也能找到一个这样待他的女子。
拾阶而下,楼船出口是盛装来迎他的表姐,西凉国四皇女牧流芳。
牧流芳冷冷看着他,阴厉的眼瞳里没有任何欣喜抑或欢迎的意思。
牧云晟苦笑,面上仍旧装出开心样子。
灯会繁闹,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暖意融融,牧云晟缩缩袖子,他却依然觉得冷。
几丈以外,景笙见人群涌开,长舒一口气。
岭儿费力挤过来,一把捧住景笙的右臂:“小姐,你的手没事吧。”
景笙笑着摇头:“没事。岭儿,有看见阿岚么?”
岭儿瞄了瞄沈墨,撇撇嘴道:“还说呢,刚才人群来时,我一时不注意被冲散到宁小姐身边,正想让她来找你们,谁知道她看美人看得动也不肯动,我一个人挤了半天才挤了过来。”
知道宁岚一向做事不靠谱,景笙也没觉得多意外,便对沈墨道:“那我们现在去找她吧。”
没等沈墨答话,岭儿先插了嘴:“小姐,这里人群太挤,你要是受伤了就不好了。还是我去找宁小姐吧,你和沈公子先去老地方等着,我等会让宁小姐过去。”
景笙看看前面依然汹涌的人潮,掂量着正要答话,就见岭儿背对着沈墨朝她挤了挤眼睛,狡黠目光指向沈墨,随即脚底抹油一溜烟消失。
景笙扶额,她这到底教出个什么侍女。
作者有话要说:'霸:。。'十一总要先休息两天,后面几天我会勤快起来的。
补完……
三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霸:。。'日更!
我真的会勤快起来的,那啥,大家不要抛弃我啊……
三十
所谓老地方,也就是他们三人初次见面的凤仪亭。
自帝临街走去,路过无数花灯亦是必然,这样拥挤的场面,能再耐着性子一一看过花灯至少对于景笙而言是不大可能的。
朝城外走了几步,就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更何况右臂伤口还未痊愈,景笙也不敢横冲直撞,便一直站在沈墨身后,而沈墨也一直站在她的右前方,似乎理所应当。
从景笙的角度,只能看见沈墨瘦削的肩膀与脊背,不算宽阔,但却已能遮挡着景笙的视线。
十七岁,其实他也还未成年,但性子却已经沉敛。
那一方不算大的空间里,景笙突然不知为何竟觉得温暖。
手指几乎不受控制的靠向前,他们的距离本就很近,只是一伸,就已经近在咫尺,指尖轻轻一勾,沈墨的衣角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沈墨似乎感应到,微侧首对她微笑。
景笙恍惚了一瞬,手指收紧。
不管景笙想不想承认,都得说,那确实是她一直想要的温暖。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却不知能否做到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一念而起,再难终。
街上妻主揽着自家夫君来看花灯会的比比皆是,两人拎着一盏或两盏花灯,点上荧荧火光,在被映得通红的天际边笑得简单幸福。
明明该是怪异的画面,蔓延出的却是意料外的温存。
景笙的心口一滞,忽然就软了,恍惚间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出。
“小墨,虚岁你也十九了吧。”
“嗯。”
“那你有没有想过终生大事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尚在前线,至于媒妁……大家族恐怕不会喜欢舞刀弄枪的男儿,对于男子而言还是温婉贤淑的更讨喜些吧。”轻笑声,“更何况我的手工……”
沈墨千般万般好,偏偏手工差的一塌糊涂,在宁岚逼迫下沈墨拿出绣好的锦帕,那副牡丹图看得宁岚当场笑得岔了气,厚道如景笙也忍不住暗笑实在人不可貌相。
念头一转,景笙想起自己做的护腕,再一想,因为手臂受伤,锦盒丢在家中已经多时,心中略有些遗憾,但以后总有机会,她想。
一缕碎发自沈墨绾好的发髻边溜出,景笙小心抬起右臂,手指轻轻捻起发丝,发丝柔顺的滑过景笙的手背,柔滑润泽。
景笙的声音越发的低:“我并没有问那些,小墨,我是说如果……你想嫁会嫁个什么样的女子?”
沉吟片刻,沈墨道,声音似乎也低了下去:“大概是个能和我志同道合的人吧,父亲在世时,我就一直很羡慕他们之间那种相濡以沫的感情,如果真的要生活在一起一辈子,那至少不能相看两相厌吧。”
“这样的要求未免太简单了吧。”
沈墨笑笑:“好像是的。但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还该有什么要求。”
“比如长相,比如身材,比如家世,比如性格,再比如……”景笙一股脑说出一串要求。
沈墨仍旧笑:“这样规定有何意义,婚姻之事又并非单方抉择,姻缘到了就是姻缘,半分强求不得。”
“小墨,你信缘?”
“为何不信?”
“你不像……”平日里的沈墨恬淡安静,性子沉稳,根本联系不上信缘这种唯心的事情。
“我信。母亲能在万千人海中寻到父亲,珍爱一生,这就是缘。说起来,佛曰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们能一起走在这条大街上,又何尝不是缘?”
难得听到沈墨说出这种感性的话。
景笙攥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