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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点钱韵芯自然清楚,她不屑尚氏的奉承,只拉着女儿温和道:“从宜人馆回来的?文瑾的咳嗽好些了吗?”
“早就好了,今日还贪玩和杰琛掐架摔了宜母妃一盘石斛兰。花草没什么,但那盆子是白玉做的父皇节上才赏给母妃的。那小东西见闯祸了,扯开嗓子就哭,怎么也哄不好,孙昭仪也尴尬就训了杰琛两句,那小家伙也哭,把个宜人馆闹得人仰马翻,叫宜母妃气坏了。”元弘笑道,“于是儿臣就说把我屋子里那只玉盆给宜母妃送去,您不会怪吧!”
钱韵芯笑道:“宜妃她自己嫌清闲腻了,从前你二皇兄不要她操心,如今自己把孙女放在身边找麻烦!好吧,谁叫我们弘儿温善大方,你自己屋子里的东西你做主就是了,不必问我。”
元弘淡淡一笑,握着母亲的手,忽然想起什么,又道:“方才和二皇姐她们一起从宜人馆出来的,我们说晚上等杰泓从书房回来一起去看看五皇兄,本想要母妃陪着一起过去,不过半道上遇到齐公公,他正要来我们这儿传旨,说父皇晚上过来,要您准备着。儿臣说自己回来给您说,先要公公回去了。这样的话,那晚上儿臣和杰泓给父皇请安后就自己过去,好么?”
钱韵芯余光瞥了一眼立在一边的尚秋芳,见她脸上的笑容尴尬不已,心里自是好笑,不过她也没想到皇帝今日会来丹阳宫,心里更是奇怪了半分,遂绕过女儿对尚秋芳道:“本宫要和弘儿说会儿话,也没什么事情了,尚嫔先回吧!”
尚氏方才见仁贵妃母女两个说话,完全当她不存在已经很不好受,此刻听三公主亲口说她的父皇今日要来丹阳宫歇息,那语气神态如此平常,好像平民百姓家里男主人要回来,母女两个商量事情一般。比起自己那每每精心安排布置,唯恐皇帝有什么不满意从此不再来的辛苦,真是天地的差别。同样是女人,自己竟活得那么艰难。
“臣妾告退!”尚秋芳早不想待在丹阳宫了。在外面,她是隆宠之下风光无限的尚嫔,可是一进这丹阳宫的门,自己就仿佛什么也不是了。丹阳宫已是如此,可宫里类似丹阳宫这样的地儿不在少数,她尚秋芳再不济也比宜妃出身高贵,可是要走到宜妃这一步,真的比登天还难。
“尚嫔慢走!”元弘客气了一声,便转身又对母亲说起了家常,“文瑾胖了好多,像个小肉球似的,宜母妃说……”
尚秋芳听着这些话讪讪地退出丹阳宫,走远后方长长舒了口气,想起皇帝今日竟去仁贵妃那里,就浑身地不自在,有些自怨自艾道:“我连个孩子都没有,凭什么到她们面前去呐!”
跟着陪嫁进宫的侍女绿婵却笑道:“主子不要着急,舅老爷不是说了么,急不得要慢慢来。”
尚秋芳瞪了她一眼,嗔道:“在外头别总提我舅舅,要知道皇上不喜欢妃嫔和娘家人多往来。”
“奴婢明白!”绿婵应一声,扶着主子往翠屏殿去,路上道,“那表小姐的事情,主子预备怎么办?”
“是啊……她可不能急不来,急不来可就要出问题了。”尚秋芳蹙眉,暗暗想着如何也要在皇帝面前提一提才好。
骄阳西移,黄昏时分臻昕与韩柔才又回到了马场,此时顾氏姊弟早已回去,却有韩莫意外地出现。他已听说妹妹和王爷一同出去,但没想到竟等了他们一个多时辰。
“臣参见王爷。”韩莫向臻昕施礼,见妹妹与王爷并肩而立,心中安慰,但喜忧参半。
韩柔上来挽着哥哥,极其关心,“哥哥怎么来了,你身体还没好呢!”
韩莫却笑道:“只是风寒,何时这么经不起了。”
“韩大人明日可否上朝了?”臻昕与韩莫并不陌生,三人坐下后便笑道,“明年开科取士,皇上曾提过要将此重任委以韩大人,只是你告病多日,便没有提起。”
“明日即能上朝,此乃韩莫所长,臣定尽力!”韩莫面露喜色,亦见妹妹欢喜不已,对自己笑道,“如此哥哥可要好好养了身体,到了明年您可也有门生了。”
臻昕见韩柔面上所露欣喜中更有一份释然,他知道在韩柔心里是多么希望哥哥能撑起韩氏一族。
却听韩莫又道:“我来是因为那年卖出去的地买家欠我们的一万两银子今日突然还齐了,我知道马场急需银两所以赶着送过来,账房那边在对账。你也过去看看吧!”
韩柔奇道:“拖了那么多年,都不打算他们能还了。”连忙对臻昕道,“王爷和哥哥坐片刻,今晚在马场用饭吧!我先去账房一趟。”
见妹妹离开,韩莫沉思须臾,旋即起身立到了臻昕面前,极恭敬地作揖道:“王爷,韩莫有事相求。”
情意深深深几许(四)
“韩大人请坐,你我不必客气!”臻昕直视韩莫,却发现他的目光有些闪烁。
韩莫定下了神情,重新归座,缓缓道:“十二年前那场悲剧,给小柔心中留下的伤害很大,当时是她第一个发现母亲在房中自缢,而那年她才五岁。从此我们兄妹相依为命,韩家虽有些没落,但仍是世袭爵位的贵族大户,说起来我一个男人当真惭愧,家族世代习武,到了我这里却只爱文,当家又把家里弄得一团糟。如果没有小柔,韩家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韩大人的文学造诣非常人能比,术有专攻,本无可厚非。并非承袭家族传统就是孝顺,韩大人有此番事业,亦是一种交代。”臻昕真诚道,“韩大人不需妄自菲薄,皇上对于你仍是十分器重。”
韩莫笑道:“多谢王爷赞誉,只是今日韩莫想提的,并非是我的仕途。”
“韩大人请讲。”
“王爷!”韩莫抱拳郑重地喊了一声,遂道:“自两年前您与小柔相识,小柔变了很多,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性情也越发开朗。每日回府与我说话,总时不时会提到您,偶尔您来马场或与几位王爷一起来,小柔那天就会特别得开心。”
臻昕莫名感到一份紧张,将目光从韩莫的身上移开,只低声道:“是吗?”
韩莫又道:“王爷,请恕韩莫冒昧。但作为哥哥,以我对小柔的了解,我很明白,小柔她很喜欢王爷。”
臻昕沉默了,与韩柔在一起那快乐轻松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他紧张的心渐渐松开,“韩大人的意思是?”
“今日突然有人来还拖欠那么久的银两,我就觉得奇怪了。”韩莫的笑有些无奈,“后来才发现,京城里已经传遍了中秋那日皇后娘娘留下小柔在宫里过夜之事。似乎在旁人眼里,这就是皇后娘娘有意要将小柔娶进皇室为媳的预兆。所以才会突然有那么多人来向公爵府示好。”
“原来如此……”臻昕似乎也能明白为何自己会遇上李大人和那个还账的武爷。
韩莫道:“皇上怜惜我与小柔是韩氏遗孤,免了小柔参加选秀,所以她不会成为皇上的妃嫔,那么……如果皇后娘娘中意小柔,就一定是将她许配给皇室子弟了。”
臻昕又没有接话,只静静地听韩莫继续说:“我不希望妹妹再受一点点伤害。可如果皇后娘娘不是将小柔许配给您,那么对她而言那将会是很大的打击。一旦有那么一天,我和妹妹谁也无法推辞。所以……既然您和小柔未必能有结果,韩莫希望王爷能和小柔保持一些距离,不要让她陷得太深,到时候难以自拔惹一生痛苦。”
臻昕继续沉默,但已将目光聚集在了韩莫的脸上。这个沉稳儒雅的男人,在妹妹的幸福上,却能有如此的果断。
“诚然,若王爷您对小柔本无意,那韩莫也会适时提醒妹妹,让她明白一些事情。韩莫绝非为了妹妹的幸福而胆敢强迫您。”韩莫诚恳道,“但我必须得到一个答案,为了妹妹,也为了韩家。这些话本想改日登门对王爷说,今日遇上了,韩莫便……”
“我明白了!”臻昕的嘴角显出淡淡的笑意,眸子里投射出一股释然的神色,“我会给韩大人一个交代,但身为皇室子弟我的婚姻并非自己能做主。我珍惜与韩场主的情分,所以这些年一直都很尊敬她,不希望因为我反让她受到伤害。可是韩大人需要的答案我现在无法给你,在我的身后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可我会努力去争取这个答案。”
韩莫微微有些激动,低声问:“王爷的意思是,您对小柔……”
“哈!”臻昕笑道,“两个大男人之间说这样的话似乎更容易一些。”他顿了一顿,极其认真道,“和韩大人一样,我也希望能给她一生的幸福。”
韩莫霍然起身,对臻昕抱拳道:“小柔一生若能托付于王爷,我做哥哥的也算对逝去双亲最好的交代。王爷请受韩莫一拜。”
臻昕一把拦住,真诚道:“韩大人此礼,我受不起。”
二人承让,方归座便有小侍女送酒菜进来,韩莫心情大好,说道:“快请小姐也来,她正在账房。”
小丫头却笑道:“大爷说错了吧,大小姐刚刚离了这里,正往马房去呢!”
两人一惊,对视一眼后,便见臻昕迅速离座出门追着韩柔而去。
再见到韩柔,她正往马房走,臻昕追上站到她面前时,看到的是一张满是泪痕且通红的脸。
韩柔极其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一手抹着眼泪,呢喃着:“现在样子很不好看,王爷回吧!”
情意深深深几许(五)
“回?”臻昕一愣,遂笑道,“那好,那我先回去了。”说罢就要走,即刻就听韩柔在身后急着道:“王爷真的走?”
臻昕立定,回身看着她,那张被泪水肆横的脸其实比平日更可爱,女子的娇憨尽显,又有带着羞涩的柔美,双颊红红的,衬得本白皙的肌肤更娇嫩可人,此刻在臻昕的眼里,世上只怕再没有女子比韩柔更美更动人。
“我不走,我舍不得离开你。”臻昕绽出温暖的笑容,两年来第一次如斯亲昵地唤韩柔,“柔儿,既然你已听到我与你哥哥的对话,那么……让我对你再说一次,好么?”
韩柔已抹去的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似笑非笑、似泣非泣,微微别过头去,低语喃喃:“谁听见什么了?谁又要听什么?”
臻昕笑了,上来拢着韩柔纤弱的肩,“好……你没有听见,但我要说。”
韩柔抬起头,将自己的面容映入臻昕深邃的眼眸,那一眸漆黑里此刻除了自己,再没有别的东西。
“柔儿,我要一生一世照顾你,嫁给我,做我的王妃。”
韩柔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做你的王妃!”
臻昕将韩柔揽入怀:“你答应了?”
这是坚实而温暖的胸膛,韩柔多么渴望有一天能依靠在一个让自己安心的胸膛之上,多么希望有一天可以卸下肩上的重担,她是一个女人,她只是一个渴望被宠爱的女人,十二年辛苦的生活将她的意志一点点磨光,她从不清楚自己还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面对外来的欺侮讥讽她还能隐忍几次。
直到两年前遇到臻昕,他如同阳光一样进入自己的生活,让封存心底的情感渐渐释放,他仿佛是能改变自己一生的男人。可,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于是这一切又那么得遥不可及。
而今,他却对自己说:“做我的王妃。”
难道,这不是梦吗?不是在梦里才会有这样的美好吗?
“答应了?”得到的是臻昕的再问,更是他留在额头上轻轻的一吻。
韩柔强忍着泪水,硬是让自己扬起嘴角,她知道这不是梦,她爱的男人也爱她,这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的爱。
“我愿意,柔儿愿意!”语毕哗然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