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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使尽了全部的力气,将她牢牢地箍住,不给她挣扎的余地,恨不能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
肺部的氧气都快被他挤出去了,她浑身的骨骼都在咯咯作响,好不难受。胡乱地捶打他的背脊,她低声叫道,
“弗里茨,你这混蛋,你害的我还不够?”
她的叫嚷声让他如梦初醒,松开了一些劲道,却还是不肯放手。不愿和他在大庭广众下拉扯,她将手抵在他的胸口,想乘机推开他。
因为刚沐浴过,他上身只穿了一条背心,她明显地感受到他全身的肌肉因用力而张弛开,让他看起来更加强劲矫健。和他比起来,她实在太弱小,稍有反抗就被他轻而易举的镇压了。
“放开我,听见没有!这里人多眼杂,难道你不怕有人打你小报告吗?”她叫道,企图拿这个来说服他。
然而,他只是嘘了一声,低声道,“安静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林微微一愣,这话没有先前的嚣张,只有卑微,带着卑微的恳求。这一瞬,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人会是鬼畜。
“你到底要我怎样,才会接受我?”自从当上上尉之后,弗里茨没再那么低声下气过,在她面前,呈现出来的不禁是他的无奈,更是无助无力的一面。
“弗里茨,那你告诉我,”她仰起头,看向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元首接受犹太人的存在?”
她的声音不响,却如同一连串的惊雷,一下子砸进了他的心田。那一刻,有一种感觉叫做万念俱灰,他突然暴躁起来,她的回答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握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像一头受伤的野兽,露出了他狰狞的獠牙。
“你对其他男人都可以亲近,为什么对我只有防范?这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喜欢我,对我好……”
他迫不及待地打断她,飞快地说道,“我爱你!”
这个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是这样唐突,令人不可置信。当她回想起曾经他在集中营里的所作所为,在战场上对他战友的无情,对苏联一家人的暴行时,她只觉得好笑,他懂什么是爱?
她脸上不经意掠过的嗤笑,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手指,扣紧她的肩头,沉声问,“你笑什么?”
林微微向后仰了仰头,
对视上他的眼,一字一顿地道,“你错了,你只是想要得到一样不属于你的东西而已。这不是爱,只是霸占欲!”
“我……”他直觉地想要反驳什么。
她更快地堵住他的话端,继续道,“爱是宽容、是付出、是守候、是尊重,不是伤害、不是强迫,更不是霸占!”
爱?霸占欲?他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他突然有些茫然,一下子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是这样?”他喃喃自语,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困惑。
“你说爱我,那你为我付出了什么?是给我宽容,是为我守候,还是尊重我的决定,放任我自由?”
她咄咄逼人的话,堵得他完全无从反驳,心中突然乱了套,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索性开诚布公地一次性说个清楚,她继续道,“弗里茨,你总是欺负我,把我逼到死角,让我难堪尴尬。你只是需要一个能让你感受到自己存在的傀儡,让你寂寞的时候有人陪伴着,让你无聊的时候肆意戏弄……你说你爱我,那么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心底的想法?你有在乎过我的感受吗?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介意的只是,我的注意力是否在你身上,我的喜怒哀乐是否围绕你打转,只要稍有不如你意,你就威逼利诱。你觉得这真的是爱情吗?不,这不是爱,这是自私。”
“可是,在苏联战场上,我们同生共死过,难道这不是患难见真情?”他不甘心地责问。
“共患难并不代表可以同享福,我们的性格和价值观相差太多,不要太执着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不会喜欢上我这种类型?”他的眼中露出困惑,似乎听不懂她的话,问道,“为什么?是我长得不符合你的审美观,还是我的军衔不够高,还是……”
“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气场不和……算了。”她无力地挥了挥手,道,“总之,我们不适合。你是第三帝国的上尉,纯正的雅利安血统,前途无量,你何苦总纠缠着我这个低贱的亚洲人呢。这不是自寻烦恼吗?”
他顺着她的手势,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即便隔着一层背心,她还是能够感受到他皮肤上灼热的温度,透过她的掌心传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缩手,却被他抓得更牢,他的双手叠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地按向心口。她的手心下面,是他那颗跳动的心脏,一下接着一下,沉稳而有力。
“它在为你跳动。你能说这是假的吗?”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入他的眼睛,退却以往的尖锐,如今只剩下一片期待,是那种渴望奇迹降临的期待。第一次看见
他在自己面前妥协,显得这样微不足道,可是再卑微,又有什么用呢?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商量的余地。
“对不起,弗里茨,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我的心已经很满很累了。这是你和我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接受吧。”她害怕惹怒他,但她更害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的话让他的手劲一松,林微微乘机抽回了自己手,机警退后几步。唯恐他会像上次那样,恼羞成怒对自己不利,她不敢再在这里逗留。飞快地转身跑了,没有半点迟疑。
从未被人拒绝得那么彻底,弗里茨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怔怔地站在原地,懵了。脑中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唯有那一句我不喜欢你也不爱你,不停地回荡,一遍又一遍,像一把匕首一刀刀地割在心头上,鲜血直淋,血肉模糊。
失去简妮是因为他不敢承认,而这一次面对她,他明明已经很勇敢地敞开心扉去正视自己的感情,可为何到头来结果还是一样?
她拒绝时的神情是那样的决断,人们一直说他冷酷绝情,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女人一旦冷漠起来,才是天生的刽子手。
凉风袭过,他乍然回神,伸出手却发现,面前早已人去楼空。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头载入河中央的溺水之人,在水里挣扎,却绝望地发现连根救命的稻草都没有。
生怕弗里茨会追上来,一路不停地向后看,没注意前方的路,一下子撞上了迎面走来的某人。她回头一看,心里的警戒顿时松懈了下来,来人是迈尔。
他扶正她,见她满脸慌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我……”她站直身体,找不到借口,又不想提及弗里茨,于是转开了话题,问,“你怎么才回来?”
听她的话中不自觉地带着三分嗔怪,迈尔抱歉地笑了笑,道,“对不起,我找遍了你说的地方,可是一直找不到你的衣服。”
“有人替我带回来了。”
“难怪。”他一脸恍然,也没多想。
见他转身要回去要去拿军装,林微微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道,“我想吃饭,肚子饿了。”
他收回了脚步,了然地点了点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肉。”她脱口而出。
闻言,他忍不住失笑。
战争期间,一切从简,但好在现在的季节,还能打到一些野味。军营里配备的食物,有起司、有面包、有煎香肠、有烤野兔、有啤酒、有烤土豆……还有一些苏联当地的特产。在几个苏联姑娘的帮助下,这一顿野餐倒也丰富。
林微微还在为之前发生的窘境耿耿于怀,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目光有异,远远
地靠边坐了,不愿靠近。
迈尔将装满食物的盘子放到她面前,厚厚的香葱芝士浓汤,让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馋虫都被引出来了。
来不及取勺子,她就着碗先喝了一口汤,然后就听迈尔在耳边提醒道,“小心烫!”
可是他说得太晚,她已经喝了,舌头顿时被烫出了泡。她皱起眉头,一脸痛苦,实在吞不下去,只好吐在旁边的草地里。
他的眼中闪过促狭的笑意,她脸顿时红了,将手挡在嘴前,遮住狼狈。今天她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丢人现眼呢?
迈尔伸手递过勺子,对她说了句,“GutenAppetit!”
作为礼貌,她也回了一句,互祝好胃口后,他才不慌不忙地开动。
没人当她是淑女,她索性也不装了,破罐子破摔。她这是在前线,又不是在皇宫,怎么粗犷怎么来,反正身边都是些臭男人。
塞下最后一口香肠夹面包,她满意地拍了拍手,“我饱了。”
“这么快就饱了?”他看着这一地满满的食物,十分惊讶。
“是啊,以前在斯大林格勒没得吃,一直饿着,把胃给饿小了。那时,被饿怕了,所以习惯性要多储备些食物,现在没这威胁,却改不掉这个习惯了。”
她说得不经意,可脸上那风轻云淡的神情却让他的心脏莫名一抽,在战场有一顿没一顿的滋味,他何尝不知。一个女子孤身在外,餐风露宿,是何等不易。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那这些怎么办?”
“你吃吧。”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补充道,“你在外面行军打仗辛苦,吃饱了好为国家争光。”
她正说笑着,迈尔突然一把钳住了她的下巴,他的目光集中在她的唇边。时间好像凝固住了一样,他浅绿色的眼珠耀出了陌生的光芒,他一点点凑低了脸,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他们之间就会发生些什么似的。
心猛地一跳,僵硬着身体不敢动,她暗忖,他这是要干什么?
还未等她伸手推开他,他就自动拉远了距离,伸手弹开她脸上的面包屑,取笑道,“你打算留着它们当夜宵吗?”
原来如此,她还以为……勒个去,自作多情了呀。她干笑了几声,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颊。
“鲁道夫呢?”这小贼还说晚上来找她,现在天都暗了,还没看见他的鬼影。
“他去执行任务,”他看了眼手表,道,“七点前应该回来。”
两人坐着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打发时间,过了好一会儿,她问,“几点了?”
“七点一刻。”
“他应该回来了吧。”
“差不多了。”
听他这么说,她立
即兴冲冲地站了起来,道,“那我去找他。”
迈尔点头,目送她离开。一个人静坐了会,想着刚才她的表情,不觉失笑。站起来正准备去取自己的军装,只觉得身边一阵风袭过,转头一看,只见她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还带着一脸的不高兴。
这前前后后才十多分钟,之前还乐颠颠的,怎么眨眼功夫就变了脸?他真是越发不懂女人了。
“没找到他吗?他应该在……”
“别提他。”她打断他的话,盘腿一屁股坐了下来,气呼呼地嘟着嘴。
迈尔见他神情不爽,只得又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
她转了转眼珠,满是不甘地看着他,气急败坏地问,“迈尔,你说血统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耸了耸肩,道,“我无所谓,但对有些人来说,确实很重要,尤其是小里宾这样身份的人。”
大哥,你用不着这么直白,难道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安慰我一下?虎摸没求成,反而叫人更加郁闷,她随手从草地上捡了块石头扔出去,道,
“讨厌!我生出来不是日耳曼人,这又不是我的错,难道我能让医生再塞回娘肚子里,重新来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