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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仔细地翻看了用一下,然后向迈尔敬了个纳粹礼,放他们进入。
从车上下来,林微微如释重负,这个令人担惊受怕的旅途终于结束了。
在这里,她遇到了两个熟人,卡尔克和沃夫冈。经过一场生死磨练,再见到同组师兄,林微微从未感觉那么欣慰过,沃夫冈的那张石头脸顿时变得可爱而亲切。
卡尔克命人将车中的重伤员抬入急诊室,而迈尔的伤口也必须立即被重新消毒处理,来不及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拍林微微的肩膀,道,“去食堂吃些东西,休息一下。”
“我带她去。”沃夫冈自告奋勇地道。
卡尔克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随意地挥了挥手,跟着一群医护人员进了急诊室。所谓的急诊室,也不过是一间设备简陋的小屋,摆放着一些手术必用器具和一张移动军床。
“克劳斯受了重伤,□可能要截肢,已经被送回柏林整治。这里只剩下三个军医,卡尔克成了战地医院的主治医师,所以他肩上的担子很重。”沃夫冈叙述着现状,见林微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问,“你是在担心那个和你同车的伤员?”
她点点头,忧心忡忡地道,“福格尔家里有妻儿在等候,我希望他能够从死神面前捡回一条性命。”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他会的。因为卡尔克是我见到过最棒的医生,连吕肯教授都要靠边站。”
沃夫冈向来心高气傲,不肯轻易夸人,能够得到他的赞许,说明卡尔克确实有几把刷子。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听天由命吧,林微微深吸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这里还算安全吗?有没有遭到敌军轰炸?”
他摇了摇头,道,“这里四周布满了我军的防线,暂时安全。听说……”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林微微听不清,忍不住问,“听说什么?”
“听说第六军团的司令部马上就要搬迁到这里。”
“为什么?”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们不久就能见到传闻中第六军团的最高统领保卢斯大将了,一个统领25万军团的传奇人物。”
闻言,林微微不禁皱起了眉头,比起他的兴奋,她心中只是塞满了疑问。两军交战,一般司令部都设置在战线后方,以防大军的防线被忽然突破,俘虏司令官而导致群龙无首的情况发生。可是,这位将军却反其道而行之,反而将司令部迁入城内,尤其在这种敌我打得难分难解的时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一旦第六军团的司令部被困死,断绝和外方联系,那么唯有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会做出这个破釜沉舟的决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打算和敌人同归于尽。
可是,这并不是保卢斯的风格,她学过的历史也绝对不是这样的。历史上,保卢斯并未战斗到最后一秒,已向苏联投降,9万德军残部被俘。那么,到底什么才是真相?这位最高统领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林微微满腹心事,低着头跟在沃夫冈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食堂。沃夫冈说了些什么,她并未在意,只是下意识地跟着他的指示做事。
有人给了她一个不锈钢饭盒,里面装着热腾腾的山羊奶,因为是刚从锅子里盛出来,所以很烫。林微微伸手去接的时候,没留心,手指顿时被烫红了一大片。她本能地一缩手,就听哐当一声,饭盒掉在地上,羊奶倒得到处都是。
见状,那个炊事员立即心痛地抱怨起来,脸上都是不满,“这么珍贵的山羊奶,士兵想喝喝不到,你倒好,给我全都倒在地上浪费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微微急忙蹲下去想要收拾,可泼出去的水怎么还能收得回来?耳边听见那人的话,心中的愧疚更甚,哪里还敢开半点小差。
见她神色慌张,沃夫冈忍不住蹲下去和她一起收拾,替她解围,解释道,“她刚从前线上逃生,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了,精神不振,所以请您谅解。”
“前线?”那个人哼了声,并不买账,嘴里唠唠叨叨地说着,“这里谁不是从前线上回来?”
见沃夫冈想反驳,林微微急忙拉住了他的袖子,对他摇头。这种争论,没有意义,她能忍,再说本来就是她不对在先。这里不是学校、不是家,而是战线,任何一个小失误,都会轻则造成对别人的困扰,重则造成生命危险。
那人估计也是陷在战线上,一肚子的牢骚,乘着这个机会,一次性发泄了出来。本来就是种族歧视者,现在逮到机会,更是加倍刁难她,死活不肯再给她打羊奶。
林微微没说话,但沃夫冈在一边气不过。他又走过去,道,“那我来取我的那份总可以吧?”
那人嘴里嘟囔着,不情不愿地转身又去重新打了一份。
“大家在战场上,是同一根线上的蚂蚱。我劝你还是对我们军医客气点的好,除非你能保证这辈子永远不在战线上受伤,不然,有
你好受!”沃夫冈出生名门,实在看不过这人的嚣张,忍不住丢下了几句重话,想戳戳他的锐气。
那人被他说得身体一颤,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心里虽然不甘,却也不好反驳。手下又多加了几勺山羊奶在饭盒里,然后递给他,末了还加了一句,“小心烫。”
见风使舵的狗腿子!沃夫冈在心里怒骂了句,伸手接过,连看都没看那个粗鲁的家伙,拉着林微微转身走了。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沃夫冈将羊奶递给她,问,“那天你们在撤退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你怎么会和党卫军的军官在一起?是不是说明党卫军救援部队就在附近了?”
他一口气问了七八个问题,林微微看着他,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问题了。
见她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沃夫冈不禁扑哧笑了出来,道,“你还是先喝羊奶吧。有了精神才有力气说话,不是吗?”
她点点头,手里捧着奶,喝了一口,那热乎的感觉顺着喉咙,一路滑下了胃。忍不住又端起来喝了几大口,直到身体回暖,手脚不再冰凉,才有了一些精神。
“运输大队送走你们之后,我们在原地等待。大概四五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回来了。但是,我们很不幸地遇到了苏军的轰炸机。除了我和克劳斯,其他人包括司机,无一幸免。我本来想回来找救援,却在半路遇到了前来寻找燃料的党卫军侦察队。”
“党卫军的支援部队既然已经到了斯大林格勒,为什么不开进来?”
林微微摇头,“他们还没到达城市,还在200公里外,因为缺乏汽油而无法继续前进。”
说到这里,她不禁停顿了下,暗忖,从前天到今天,就连克劳斯都被安全送回野战医院,护送燃油回去的党卫军应该也早已返回大营了吧。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已赶赴战场,挽回局势,帮助第六军团反攻成功。
在战线上条件艰苦,林微微和其他护士安排在一个房间,房间里没有床,只有地铺,一共十个人,轮流值班。已经两天没有好好合眼,她被批准先休息一天,第二天开始轮班。
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她窝在被子里,到头就睡,本以为这一觉会睡足12小时。没想到凌晨的时候,被冻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头顶冷风呼呼地吹来,本不想起来,可心里实在惦记福格尔和迈尔,只得穿衣起床。
福格尔动了手术,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输液,他旁边的床铺上靠坐着迈尔,听到走动声,他立即睁开了眼睛。
“怎么样?”她问。
“已经将伤口缝合了,这里的医生护士,水平要比你高超。”
听他这么说,她脸上一红,讪讪地
道,“对不起,我还是个学生。”
见她脸红耳赤的模样,他挑起嘴角微笑,“不过,卡尔克说,至少你在替我挖除子弹的时候,没有切到动脉,所以没有失血过多。”
一个医者要是切到动脉,这水平得臭成什么样了?他这算是哪门子的安慰啊?林微微瘪了瘪嘴,坐到他身边道,颓丧地说,“你就尽情取笑我吧。我的水平反正是烂,我有自知之明,也许来前线这本身就是个错误。”
闻言,他惊讶地扬起了眉头,“我可没这么说,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来这里是不是错误,我不知道,我只想说,如果是错误,也是个美丽的错误。至少你救了我、福格尔、还有克劳斯的性命,难道不是?”
这称赞从他嘴里说出来,挺受用,林微微直爽地接受了。转头望向旁边的床位,问,“福格尔他还有救吗?”
他点点头,“命总算保住了,过几天等运输机来时,就送他回去。”
“那你呢?也要走吗?”说出这话时,她的心中五味俱全,既希望他留下,又希望他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我不走,这些小伤不算什么,把位置腾给其他更需要救助的人吧。”
“你留在这里等你的队友到达,还是回去接应他们?”
他苦笑,“我倒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可是这伤……恐怕暂时走不了。”
她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你会在这里等他们过来汇合?”
迈尔不禁怔了下,当那一簇耀眼的光芒在她眼底闪现时,短短一瞬间,他的心好像也跟着被点亮了。
得不到回答,她忍不住又追问,“是不是?你快回答我。”
“是,我留在这里。”他点头。
“很好。”听他这么说,她心定了,还是有一些小私心。迈尔毕竟和她同生共死过,是她在这里唯一一个认识并且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他的停留让她感到安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战地友情吧。
眨眼,便是12月19日,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每到这个时节,大街上早就张灯结彩。可是,这里不是现代,所以没有礼花也没有彩灯,有的只是俄国人为德国军士准备的2000门大炮,和冰天雪地的严冬。
战事并没有人因节日的临近而缓和,相反只是越来越激烈。第六军最终难逃被苏联人包围的命运,突围行动造成了大批伤亡,前方的伤者源源不断地送来。
所有的医护人员加起来不超过20个,而等着被救治的人却有几百个,三个军医根本来不及动手术。除此之外,就连药品物资也开始逐渐匮乏,不管是医者还是伤者,都濒临绝望。
卡尔克走出手术室,接过
一个宪兵手中的烟狠狠地抽了几口,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却发现外面的空气更糟糕。他情绪急躁地在走廊上踱了几步,然后又走近手术室里,挥手将沃夫冈和林微微叫过来,吩咐道,
“你们两个出去把重伤人员分类,将重伤但还有希望的抬进来医治,轻伤的外面就地包扎。”
两人对视了一眼,分秒必争的场合下,谁也不敢蹉跎时间,立即领命。可当他们走到外面大堂之后,顿时被眼前这个现象给震惊了,几百个哀号着的伤病员挤满了百货商店的整整一层楼面。他们等在外面,没有止痛针,没有消炎药,不能开刀,有些被炸得已经露出了白骨。不是他们不够男人、不够坚强,实在是那种切肤之痛让他们忍无可忍,脸上血泪交加。
眼里望见的都是血肉翻滚的伤口,耳里听见的都是人们的呻吟和哀叫声,鼻间闻到的都是飘浮在空中的溃烂、血腥、汗臭交杂的浑浊气味。在穿过这些伤者的时候,林微微有那么一瞬的迷茫,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也许,她的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地狱。
看见穿着白大褂的人出现,伤员们开始沸腾,纷纷向他们伸出了手。
“医生……”
地上有人抓住了林微微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