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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的嘲讽,她笑了笑,不知道该说啥好。确实,和营地里的其他罪犯相比,她已经是很幸运了,至少她有弗雷德,再苦再痛也有个盼头。但如果,剩下的只有失望,那真正是万念俱灰,行尸走肉了。
乌苏拉被人叫去大厅,空荡荡的厨房只剩下林微微一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禁深深一叹。真是一个可怜蛋安慰一群可怜蛋,何其悲剧啊。
如常给弗里茨泡咖啡准备早饭,以前闻到肉香,跟饿虎扑食似的,现在看见熏肉就想起那头颈脖子被切开的老牛。那腥臭的血、鲜红的内脏,交汇在一起,老在眼前晃啊晃……顿时胃里泛起了酸水无数,想吐。
跑到外面,可又吐不出,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总算好受一点。一转身,远远地就看见弗里茨踏着轻快的脚步向这边走近。实在不想看见这个鬼畜男啊,还是乘他没看见自己,赶快遁了吧。
这才走了几步,就听苏珊娜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后来传来,“对不起,对不起,指挥官大人,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收拾干净。”
林微微忍不住回头,只是苏珊娜魂不守舍地在一边拼命鞠躬道歉,篮子里的苹果滚了一大半在地上,似乎是她一没注意看路,撞到了他。
弗里茨不悦地皱起眉头,一句话也没说,走过去挥手便是一个耳廓子。苏珊娜身材并不纤细,却也被他甩了出去,撞到树上顿时头破血流,可见他用了多少力气,根本没有什么手下留情可言。
暴力,又是暴力!为什么他带给人们总是痛?他明明就是长得那么英俊,但做出来的事却那么卑劣,这张人皮下的究竟是怎样一个灵魂啊?
难道他从来没有爱过?从来没有被爱过吗?这骨子里的狠毒和残忍,被太阳一照,都深深地被揭露了出来。
他阴暗的心理不是林微微这个来自于21光明世纪的人可以理解的,明知不该,但这一刻,她仍旧无法移动脚步。就这么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他,无法转开眼球。
转身看见林微微站在那里,他一怔,随即伸手向她招了招,示意她过去。
“早餐准备妥当了没有?”
“还没有,正在准备中。”
“那你跑出来干什么?”他有些不悦。
“对不起。”
本能地想要责备更多,可在看见她苍白的脸色后,突然住了嘴。
“把苹果洗了削皮。然后切成片,和早餐一起送到书房。”
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应许,赶紧按照他的吩咐,将苹果捡起来放进篮子。也许是阳光太强烈,蹲的时间太长,起身时一阵头昏眼花。脚跟一软,差点没摔了手中的篮子。
关键时刻,有人扶了自己一把,眨眼望去,却是弗里茨。
他对你是不同的,是不同的,不同的!
乌苏拉说过的话像一句句魔咒在耳边回荡,她心中一惊,不由地出了一身冷汗。不管他对她是哪一种感情,被一个变态盯上,是极其不幸的。
“你不舒服?”
“没有。”
他握着她的肩膀,站了好一会儿,才松手。得到自由,她立即鞋底抹油想撤。一转身,正好对上苏珊娜的目光。只见她一脸血地站在那里死盯着自己,被她瞪得亚历山大,林微微忍不住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然而,她却将目光转开了,脸上惊惧交加。两人都不敢在这里耽搁,刚想抬腿离开,没想到弗里茨的声音又在身后追来。
“我让你走了么?苏珊娜?”
听他这么说,苏珊娜脚步一滞,浑身发颤地站在原地。
他会如何处置她?一枪打死?还是狠狠虐打一顿?这个可怜的女人不过就是挡了他的道。撞到他一下就要被处决……可转念一想,布鲁诺连他的道都没挡,不一样被处决掉了?
杀死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这就是集中营!
林微微不敢再回头,害怕看见血腥的一幕,本来胃里就不舒服,要再闻到血腥就更受不了了。
她大步离开,但出乎意料,直到走进屋里,仍没有听见枪声和求饶声。
回到厨房将苹果一一倒入水池,红彤彤的苹果在水中找出淡淡的红晕,难得在这种地方还能吃到新鲜水果。正这么想着,就在她准备将篮子扔掉之际,突然在边沿的夹缝里看见半张深褐色的小纸条。它被夹在篮子的草编当中,颜色相仿,如果不仔细看,很不容易被发现。
看看四下没人,走到一个角落里,将纸条取出来,白色的纸上只有一句话。可惜,是她看不懂的语言——希伯来语,犹太人的语言。
刚才苏珊娜看见她拿起竹篮,神情紧张而慌忙,显然她也知道有人在篮子里传递信息给她,只是没料到会半路撞上弗里茨这个程咬金。
希伯来语和拉丁语系的语言没半点关系,门外汉真是连蒙都蒙不出来。可是,她直觉地认为,这句话很重要,尤其是结合近期苏珊娜的神情举动来说,十分的反常!
他们通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应该不会只是传递问候,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想要造反?她以前确实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犹太人在隔都里忍受不住纳粹的残暴对待而奋起对抗,可那是隔都,集中营里起义什么的还真没听说。
如果不是造反,那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逃跑。纳粹的集中营,一般都建造在偏僻的乡野,一座坐落在深山里的牢笼。如果没人在外面接头,即便逃出去,又能跑多远?
不过,这几天情况不一样,UFA制片公司进进出出,而且他们很快就会离开德国。如果能妥善利用,或许这会是一次机会。
苏珊娜他们是在打这个主意吗?那么,他们如何去说服和纳粹合作的公司来营救他们?还有,就算UFA愿意帮忙,他们怎么掩人耳目混出去?尤其是苏珊娜这种直接在弗里茨手下做事的人?
这些问题纠结在心上,让她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答案。如果,苏珊娜真的在计划利用UFA逃跑,那她一定要想办法加入他们,因为UFA下一站是波兰隔都,而弗雷德就在那里。
“没人告诉过你,水是很珍贵的资源?”正开着小差,突然有人挡住了头顶的阳光,然后水龙头被一只手关了。
林微微被吓了一跳,急忙回神,抬头望去,站在面前的是费格莱茵,弗里茨的副手。
“对不起。”她赶紧端正态度,三两下将苹果捞了出来。
“上尉问你苹果还需要多久才能送去?”
“马上。”有这人在一边监督着,哪还敢神游太虚,急忙拿刀削苹果。
费格莱茵见她可以一刀削到底,连着不断,觉得挺有意思,伸手拽了下苹果皮,硬是把它给拉断了。
“刀工不错。”将扯断的皮扔进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见林微微抬头看他,便笑道,“我没他那么讲究,皮上含有丰富的维他命。”
他不是弗里茨,但她同样不敢大意,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把他们偶然的示好当真,你就完了。
拘谨地闷头工作,一共切了三个苹果,全部去皮去核,切的方方正正地放在盘子上。
见她要端起来要走,他一把按住她,接过盘子,道,“我去,上尉让你做完事,就回去休息。他不希望你将感冒传染给他。”
感冒?他怎么知道她感冒了?她只是胃里不舒服而已!
坐立不安地望着门口,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将苏珊娜等了回来。看见她,林微微松了一口气。
苏珊娜一脸憔悴,可是身上却没有伤,看见林微微,她一怔。“我等了你一个晚上。”
听她这么说,苏珊娜脸上露出了迷茫, “等我?”
“是,找个地方说几句话。”
她想拒绝,却被微微硬拉着往外走。
见四下没人,林微微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那张纸条,我看见了。”
“什么纸条?”
“篮子夹缝里的。”心里没底,所以只能靠运气忽悠她。纸头里具体写了些什么,她不感兴趣,而她在乎的是他们是否在策谋一场逃亡。
苏珊娜听见她的话,一愣,道,“那只是一句问候的话。”
“苏珊娜,我母亲是二分之一的犹太人。这句希伯来语的意思是……”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半晌,然后环视下四周,最后又将目光对准了对方,低声道,“真的要我说出来?还是,你觉得我该直接去告诉弗里茨?”
听到弗里茨这个名字,苏珊娜浑身一抖,脸色变的很难看,她颤抖着嘴唇,道,“你等我,我以为是因为你担心我一夜未归的安危,原来不是。”
她的神情悲戚无奈,叫人看了不好受,林微微别开眼睛,硬下心肠,道,“你不必扯开话题。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在计划些什么,UFA公司给我们大家都带了希望,不是么?”
苏珊娜闭嘴不语,拒绝和她继续说这个话题。可微微哪肯就这么放弃,道,“听着,你应该庆幸看到这个秘密的人是我,而不是弗里茨。我没有其他要求,只要你们带我一起行动。”
她沉默半天,才抛出一句,“难道你不怕死吗?”
“和你们一样的想法,没希望的活着,还不如去死。”
“我做不了主。”
林微微更正道,“不,你可以。”
“可是,没有位置了。”
位置?假如是起义反抗,需要什么位置?只有逃跑,才需要!
“那就腾一个位置出来,想要多一个帮手,还是对手,你自己决定。”见苏珊娜的口风松了下来,她继续道。和弗里茨相处那么久,其他本事没学到,威逼利诱的到学了不少。
苏珊娜抿嘴不语,似乎还在做最后的抗争,“不要逼我,我这是为你好,知道太多会死的。”
“难道你不怕死吗?既然明知道会死,为什么还要做这事?”她伸手拉住苏珊娜,道,“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是同病相怜的可怜蛋,我们谁也没有选择!”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妥协,但她很快又尾随了一句,“你会后悔的,简妮。”
“没试过怎么知道是否会后悔?”林微微看着她,平静的回答。
第一百零五章 越狱(中)
苏珊娜的越狱计划并不复杂,就是乘着UFA公司撤组时,躲在他们堆放工具的卡车里一起逃出去。参与的一共有十五个人,加上林微微就是第一十六个,另外几个都是营地里暂时替UFA公司服务的苦役,他们负责搬运道具和布景。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做这事,发挥的空间总是大一些。
这是一场赌博,会有生命危险,如果赌赢了,那么自由就归他们;如果赌输了,那么等待他们的必定是死亡。
仔细思量,始终觉得不靠谱,有太多的不定因素,成功的机率不到百分之五十。那几个人倒也罢了,集中营里有成千上万的囚犯,少掉两三个,或许一时间还无法察觉,可是她和苏珊娜都是弗里茨近身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弗里茨城府不如弗雷德,但到底不是傻子,恐怕连集中营的大门还没出,就会被发现了。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彻底。”林微微看着苏珊娜道。
“什么意思?”
“索性我们弄晕弗里茨,这样成功的概率会大许多。”
苏珊娜只是抿着嘴唇,皱眉看她,“你确定要这么做?这是一条不归路。其实……”
见她欲言又止,林微微停下手下的活,问,“其实什么?”
“其实,”她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犹豫了半晌,“其实,指挥官大人对你不一样。你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
他对你不一样!这句话先是乌苏拉说过,现在又是苏珊娜,可是她们不知道的是,正是这句话让她惊惶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