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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听到他的怒吼,那头身体着实孱弱的韩玉芸就这么昏倒了过去,这引得汪韩氏大叫了起来,“快去请大夫,快去,铃丫头,赶紧过来帮我扶表小姐回屋,赶紧的……”
“荒唐。”见那汪韩氏为着韩玉芸那手忙脚乱的样子,再看着那跪在地上,把地上都磕出了血的那瘦小妇人,汪观琪怒道了这么一声,抱着汪怀善对闻叔道,“请大少夫人回房去。”
说着大力抱着汪怀善就要走,汪怀善不肯,哭着道,“我要我娘。”
“你要是为她好,现在乖乖跟我走,回头让你去看她。”
“那她现在怎么办?她还在地上跪着,她的头刚磕得好疼的。”汪怀善还在问。
此时汪观琪正为发妻偏心眼都不知偏到何处去了的这事正怒火攻心着,闻罢此言便怒回道,“她自有她的去处。”
见他如此怒然,汪怀善正要发火,但眼睛突然瞄到了他娘的在地上的手这时稍微地弯了弯,朝他打了个他们一起打猎时常发的暗号,他这才闭上了嘴。
可他还是感到委屈,觉得这地方太让他茫然了,他又离开了他娘,他刹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他只得抱着汪观琪的脖子发泄地继续嚎啕了起来,直把汪观琪的耳朵震得嗡嗡作响。
这厢张小碗被文婆子大力扶着,跟着那管家去了那住处,那住处看着虽小,也挺为简陋,但张小碗这些年来住的地方没一处比这里好过,她也不在意。
那管家还拿了伤药,张小碗让文婆子帮她去打水,但过了一会,不见人回来,她大概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
她也没出门,这时他们娘俩的行李也没拿过来,她也不急,拿过怀中的帕子就着那一块刘二郎买来给她当嫁妆的铜镜擦了擦额上的伤口,给自己添了点药,随后就静着在那想事。
现在根本无需多思索,她也知道如那老吴婶和她所说的,还有那汪四婶话时行间透出的那样,她这婆婆是个不好相与的,更致命的是,她不喜她。
看刚才的意思,她确实是要把孩子抢去的。
张小碗冷静地回想了一遍刚刚看到的情景,再想了一下那位娇弱的表妹,人倒确实是个长得标致的姑娘,那羸弱的气质也确实让人看了生怜,单看外表,这种类型的表妹人物确也要比她这种乡下来的农女,非占了那等人物正妻位置的人要讨喜多了去了。
想来无论她干了什么,也怕是讨不了这家婆多少的欢喜,如今看来只能先循规蹈矩再作打算了。
尽管先前跟小老虎商量的,让他先跟这汪韩氏处一阵,再看看情况再作打算,因为无论如何,都还有汪观琪这么一个人顶着,小老虎也快五岁,他不可能真把小老虎一直交给她养着。
但小老虎临时跟她闹的这一出,也不是不好,至少,让他和她都看清了,她先前的那些担扰不是空白想出来的。
她现眼下活着,也不过是为了小老虎有个更好的将来,她不跟那表妹抢位置就是,那汪大郎以前怎么对待他这表妹的,他以后怎么对待就是,她那家婆也如是,她以前怎么心疼她这外甥女的,以后也怎么心疼就是,她不碍他们的事,他们爱他们的,他们和乐他们的,她不眼羡,也不会生事,但他们同时也得不碍她的事,不要来抢她的孩子。
做不到这点,有些事,她是要争上一争的。
也许这礼教拘得她做不了什么事,但她总会寻着另外的法子,与他们扛上一扛。
张小碗尽管心下有了主意,但该做的努力她还是得做,无论如何,她还是要先行把她这媳妇该做的事都做了,这婆婆,她还时得讨好一翻。
第二天一大早,她用头发遮住了点额头,捧了做好的衣裳去见了汪韩氏,但她从早间站到晌午,那汪韩氏也没叫她进去。
没叫她进去,也没叫她走。
张小碗不能不来,来了,也不可能随意地走,走了,也许她这婆婆就更是有了名目收拾她,她只能一直站在廊下,任由那午时的阳光透过衣裳射进她的背,晒得她皮肤发疼。
她先前还留了小心思,故意站在了廊下,还不是在院中候着,要不然,这晒一大半天,足会晒得满身汗,那衣服要是从里到外都得被汗湿透,端是不雅得很,恐怕会被人拿去说道。
她朝食末着,这些日子与汪观琪一路行至京中,他们改了在村子里的习性,一日两餐改为了三餐,如此她也知道这城里面,一天定的是三餐的规矩,而这晌午一过,那边有丫环送了吃食从另一道门进去了,连瞧都没瞧上她这边一眼,等到午食过后,张小碗也是两顿未吃了,还是只得站在一旁,身边连让她问上一声的人也没经过一个。
现眼下,她连退,都找不到路退。
这边张小碗在这头站到了黄昏,太阳快要落山时,那屋内的汪韩氏从盘中捏了颗葡萄剥了皮,狠狠地塞到自己嘴里吐了籽,快速嚼动了几下咽下,随后抬眼冷然地对那文婆子说,“倒是个身体好的,瞧那腰,站得多直。”
文婆子讪讪笑了声,又躬了躬身,不知说什么话才好。
那边塌上躺着的人咳了两声,轻声道,“娘,且让她回去吧,要是爹过来看着了,怕是……”
汪韩氏闻言冷笑出声,“我的儿,你放心着,他不至于这点脸面都不给我,要不,我也白替他生了大郎他们了。”
说到这,她怅惘地叹了口气,“大郎也不知何时着家,要是知道他爹带了这乡下婆子回来,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听她说起大郎,那芸表妹眼中也泛起了泪,“都怪我,让娘和表哥这般护着疼着,却是这般不争气。”
说着,恨恨地捶了捶她的肚子两下,撇过脸,拿起帕子抹泪起来。
、57
等到日落;又站了些许,文婆子过来小声地说道,“夫人说让你回去歇着,她今天身体不适,让您明日再来见她。”
明日?张小碗一笑;回去后;没人送饭过来。
第二天一早;她又去站了大半天;还是没人叫她进去。
张小碗也不着急;静静地站在那。
这种折腾人的方法也许换个人来说就不行了;但张小碗刚穿过来时,饿着干活的时候太多了,这点光站着饿着;还无须干活消耗体力的事对她来说不是不可忍耐的。
她以为又是要白站一天,但在晌午后,汪怀善带着狗子闯了进来,他一进后院的门就大声嚷嚷着“我找我娘,我娘呢?在哪在哪”,张小碗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他的叫声,而这时,隔得不远的主屋里就出来一个丫环,对着那进门处的拱门探望了一下,又匆匆地瞥了眼张小碗进了屋。
没多会,汪怀善就带着狗子进来了,看到张小碗,小老虎急跑过来得意地说,“狗子说你在这,我就知道你在这。”
说着去拉张小碗的手,满脸都是笑,“快点走,昨个儿我可得了好东西,你快去瞅一瞅。”
张小碗没动,反过手拉住他的小手,温柔地问他,“现在就跟我说说,是得了什么好东西?”
小老虎见他娘问,也不动了,拉着张小碗让她低腰,等两人高度持平了,他跟张小碗咬着耳朵欢喜地说,“得了五两银,一个老头子给的,说是我舅公,娘,这可是你那个跟我说过的舅公?不过不管是不是,这银钱我可拿着了,我可没给那汪家的老爷,就给你攒着藏好了,这就带你过去给你,回头等我生辰时,你可得多给我熬些糖,我可有好些日子未吃着麦芽糖了。”
张小碗听了笑,摸摸他的头,对他说,“好,这就去,不过先跟娘去见见祖母。”
说着,拉着他的手往主屋走,到了门边,张小碗温婉地说,“婆婆,儿媳带着怀善来给您请安了,你身体可好些了?”
小老虎来了,她想看看,她这婆婆会厉害到何种程度。
她话说完,门内还是没有声响,过了一会,张小碗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还是没有声响。
张小碗不急不躁,又过了一会,她再说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理她。
如此,这句话张小碗在门前重复了一个半时辰,那门内的人许是见她会一直这么问下去,就有丫环出了门,对着张小碗用官话说道,“夫人今个儿身体还是有些不适,刚醒来,说今日就不见了,请您明日再来。”
张小碗想了一会,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小老虎,小老虎偏过头看了她几眼领会过来,便阴着张小脸用隆平县的话说道,“说她身体不好,让你明天再来见她。”
张小碗笑笑,朝着那丫环用着乡里口音满脸真诚地说,“那好的,请帮着我传一声,让婆婆多注意身体,儿媳明日再来向她请安。”
这一半个时辰,小老虎一直安静地站在张小碗的身边,等到母子出了那道后院的拱门,小老虎开了口,说的是水牛村的话,“你为何要一直如此说道?”
张小碗轻轻跟他解释,“不如此,她就有法子打我。”
“她打不赢你,”小老虎想了想,又补道,“就算她人多,你还有我,她打不赢你。”
“不是这样子的打法,”差不多两日未食,张小碗也无太多体力,这时走至一处凉亭处,她拉着小老虎进去往石凳上坐下,揉了揉额头,振作了下精神这才与小老虎细细说道,“我不这样做,就是对她的不敬,不孝,她告诉别人,别人也会觉得我做得不对,大家觉得我不对了,就会觉得我不配当你的娘亲,到时候,他们就会想办法把我从你身边带离开,那时就会有很多人与我们作对了,就算是你与我一道,可能也打不过他们,你可懂得?”
汪怀善睁着眼睛看着他的娘亲,眼睛一直鼓鼓的,待张小碗又问了一声“你可懂得”后,他点了头,“懂得了。”
小老虎带着张小碗去了他藏银子的地方,从他堆砌的石块中掏出一个装了银两的灰色荷包给她时,张小碗不禁宛尔一笑,低腰亲了亲小老虎的脸。
带着小老虎到了房内,她看了看天色,娘俩喝了一杯水后,她便问道,“这几日吃得可好?”
“就那样。”小老虎耸耸肩,坐在他娘的膝盖上,有点闷闷不乐。
“这是怎地了?有什么不高兴的?”张小碗用手梳离他挽成长串的头发。
“没啥。”小老虎把头靠在他娘的肩膀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说着时,刚喝下半碗水的张小碗肚里传来一串咕嘟咕嘟的声响,那声响动静太大,不用细听就听得明白。
顿时,未料到如此的张小碗一时之间都不知说什么好,而小老虎从她的腿上跳了下去,仔细地看了张小碗的肚子一眼,板着小脸严肃地问她道,“你可是未着饭?”
张小碗笑了一笑,又看了看天色,问他道,“可有自己出门玩过?”
“昨晚跑出去溜了半圈,被大栓逮了回来。”小老虎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就去找个买吃食的地方,给娘买点烙饼回来。”张小碗找了铜板出来,对他说道,“要快去快回,沿路做好记号,不要迷路。”
“那婆娘不给你食吃?”小老虎那小脸冷得可怕,“那老头子骗我!”
张小碗轻皱了眉头,沉声道,“娘跟你说过,不许叫他老头子,那是你祖父,还有那人,她是你祖母,不许叫婆子。”
“你放心,我不会在外头这样叫他们。”小老虎拿过铜板,咬了一下牙便说道,“你且等着,我这就回来。”
说着,不管张小碗说什么,就跑向了门边,一下子就跑了出去。
张小碗不禁站立起来,想走到门边去看他,刚走了两步,小老虎又一阵风地跑了回来,一股脑地钻到她怀里,抱着她的大腿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