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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怕说得怪惹人发笑,也学着跟她们说话,毕竟她是要在这里长久呆下去的,入乡随俗,如果要往这里扎根,最好是跟着他们的来。
村里人见来的大户家的那位大娘子竟是个极大方又好说话的,小姑娘看着年岁少,可这面善,见谁家的妇人都有张笑脸,跟人打起招呼来,也是有礼得很,不比村里人粗俗,看着确也像大户人家出来的。
如此,倒也对张小碗有份尊敬,平时村里汉子见着她了,受家里婆娘叮嘱的他们也会避着点她。
张小碗平时也不跟这村子里的男人们讲话,有事相托相请了,尽量往他们家里的婆娘说。
她瞧着讲理,跟村民这半月的一相处下来,说她好话的不少。
连里长婆娘也得了张小碗送了半尺布的好处,对张小碗甚是亲热,又加上张小碗花了几个钱在她家买了几次萝卜,每次见着张小碗了很是热情。
如此下来,房子修整好了,床也打好,可以睡床铺了,而那漫长的冬天眼看也快要过去了,那春天眼看就要来了,张小碗坐在家里划算着要把那佃出去的农田收回几亩种之际,她发现她的葵水连着上个月到现在,已有有两次没来了。
之前她以为是她心思重导致它延迟了,但在这天早上清晨,她莫名有呕心的感觉,呕了几口酸腹水出来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惊出了一冷汗。
莫不是,那一夜,就一夜,就有了?
就当张小碗为是否怀孕之事心神不宁之际,那村里各佃了张小碗家十亩田的五户人家联手找上门来了。
各家的说词都是前年遭了灾,去年种的田,所剩下的那点子粮食全补交了前年的租粮,眼看家里无一点存粮,这田今年要是不接着种下去,一家人恐怕都得饿死。
这几个人怕是商量好的,在隔着一道帘的隔屋里一口咬紧今年这田要是不佃下去,一家几口就活不下去了。
张小碗这时候也算是彻身体会了这段时间她花了老大的功夫得来的善名的恶果,这些人一口一句她仁义良善,说得她额头青筋都忍不住猛跳,着实费了一翻功夫才把她心口莫明腾起来的火气给压抑下去。
这时候吵,是吵不得的,张小碗在这屋胸口一阵恶心,那屋的人还在说着让她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娘子可怜可怜下他们,她压好火气,只能先退一步,跟那几家人缓缓用不怎么熟的水牛村村话说,“你们难处我了解,要不,一家少佃一亩田,让出五亩归我家人种,可行?”
那屋的几个来说话的汉子没想到她提出此法,面面相觑。
“我与家人来此打理田产,在家也是闲得紧,这田种了也可供自家吃食,省了那去买卖的麻烦,”张小碗尽量让口气说得委婉,“各位看可好?”
那屋子里没人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有声音犹豫地说,“大娘子跟家人自有租粮可食,何需自己动手?”
张小碗轻吁了口气,自己笑了笑调解了一下心情。
租粮?租粮她还想着要卖出去呢,要不,家中要用银钱,她往哪里着钱去?
这时她摸了摸肚子,心烦意乱得很,生,还是不生?那陌生男人的孩子,要还是不要?
不待她多想,那隔屋又有一个男人说话了,“大娘子是大户人家出来,怎会下田?”
张小碗听了笑了,尽量也不生气,只是和缓地说,“要是你们不愿意让出几亩田也罢,这田我也收了回来,自再找里长找愿意的人家佃出去。”
她是这几十亩田的主人,是汪家那家人把她扔到乡下她唯一的想头,谁也休想拿话拿捏她。
她善,也得她愿意善。
“大娘子怎可如此?”那会说话的中年汉子又被推出来说话了,“岂是我们这几户去年少了你家的租粮?”
“你们能交多少,想必别人家也是能交得了多少的,”张小碗勾起嘴角笑了笑,语气依旧缓缓,“不愿即罢,多说无益,这佃书今日自也是写不得了,蔡伯,送客。”
那边站着的老蔡头自这些人跟张小碗说话越来越大声后就不喜这些村户了,听罢此言就走到这几个人面前,老眼一瞪,“请吧。”
这几户村民万没料到这看着和善的小娘子竟如此硬气,当下惊了眼,这时见气势汹汹的老头子张着眼睛瞪着他们,几人再次面面相觑,但也不敢就这样离去,几人目光一对,又围了一起交谈了几句,就让那年长的会说话的又开了口,语气也更客气了几许,“田是大娘子的,大娘子说要几亩就是几亩,全归你使得。”
张小碗在这屋听罢此言,胸口闷着的那股气算是散了些,遂即说,“即商量好了,那就寻里长过来写佃书吧。”
那里长早被这几个请着候在外头,没想到颇费了些时辰才进得来,在写佃书时看到还余留了五亩,不由小讶了一下,但见那几个村户都朝他摇着头,示意回头再说,他也未先言什么,把佃书写了,交给了蔡伯。
蔡伯拿着佃书去交予了张小碗。
张小碗看那简单的佃书,那纸上写了租佃人的名,下面就是水田的亩数,还有画押处,她瞧没什么可讲究的,也按了她的手印。
一式两份,张小碗收齐了那五张归她的契纸,让蔡伯给那几人上几碗凉水喝喝。
那几人纷纷推拒,拿了契纸回去,这自然着家后与人又有另一翻说道。
这头里长没跟他们一走,而是留了下来,隔了门帘对张小碗说,“大娘子留下这五亩水田可有别的用处?”
张小碗从老蔡头那里已得知以前这水田是交给里长打理,那佃户交上来的租粮往年也是他兑了银钱托人交到汪家去,这里见他问到这事,也知道他是托了以往这些年帮忙的情份在过问她,她发作不得,也只能继续好声好气地说道,“自有用处,这田产家婆交予我打理,离去时,祖母也吩咐我莫要辜负家婆之心,长辈拳拳之意我岂能不感恩?这水田我打算与家人亲自种了粮食,来年托予人带一些回县城,也算是尽了我一点心意。”
她不信,她说了这翻托词,这里长还能有话跟她说道。
果然,那王姓里长见她一句话连带出那只听闻过,而未见过的有两位夫人,当下就是心里尚在疑惑这大好的大娘子来乡下的原因,但也不敢再多言其它,马上告辞而去。
那老蔡头送他出去,这头在听墙脚的老吴婶掀了门帘进了张小碗的房,眼睛微红道,“哪想大娘子还有这翻心意,这般心善,若是老夫人早日知晓,哪会……”
这时老蔡婶也进了门来,听到此话推了老吴婶一下,然后转头对张小碗说,“大娘子,你放心好了,过些时日,待老夫人明白你如此贤能娴德,自会让大公子派了轿子接你回去。”
没想自己这翻拿出来敷衍人的话得来了这等反应,张小碗笑了笑,也不说什么,掩了嘴,把胸口的恶心感又强自压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
、47
又过了几天;张小碗是万般确定自己是怀孕了。
一次即中;不管这孩子来得说来甚是荒谬;但确定了这事;这孩子她也下定了决心决定不要。
她觉得她不愚蠢,不觉得自己生了孩子,她和孩子就会被人高看一眼。
那汪家肯定是要帮那汪大郎另娶的;那娶的人日后的身份可能比她这个下放到乡下的正妻也差不了几许;或许娶的就是老吴婶偷偷跟她说的那汪大郎爱好吐血的芸表妹,或许是另一户比起她门户要好家里里的闺女,她们总会生下孩子,也总比她这下放到乡下的贫家女所生的要招人喜(。。…提供下载)欢些吧。
人的心都是偏的;张小碗不觉得那些看不起的人会把心偏到她生的孩子上。
再有一个;前世张小碗是被父母不喜扔到乡下的,她再明白不过只管生不管理对孩子来说有多不公平,先不管他是不是招家里的人喜(。。…提供下载)欢,就她做母亲的来说,她都不确定自己在这个对她来说是异世的世间能否一直坚强走到最后,要是哪天撑不下去了,崩溃了,这孩子没了母亲,日后会不会更坏?
她生不起这孩子,她没本事对这孩子的未来负责得起。
只能让孩子在没成形之际,就让他走。
张小碗决定不要这孩子,另外的原因是她也不想帮一个陌生得只见过几面,并且有一面让她痛苦不堪了大半个夜的男人生孩子。
她想了很多理由,找了很多借口,终于做了决定不要这孩子。
随后,她开始想怎么拿掉这孩子。
买药,不行,她出门不方便,总得带一个婆子在身边。
就简单的办法就是就喝冰水,泡冰水,房子旁边就有条小河,现在还没开春,河里的水冰得很,受了阴,这孩子也留不住。
于是,张小碗在这天支开那几人,让他们帮她去看田,去牵牛吃草后,她去提了两桶水回来。
喝下第一口后,全身都冷了。
张小碗觉得自己冷酷的心还是不为所动的。
只是在第二口后,她察觉到自己脸上有热意。
她缓了好一会才去摸,摸到了这时已经冰冷了下来的眼泪。
而第三口,她喝不下去了。
她踉跄地走向椅子坐了下来,抖着手把碗放到了那制作简单的小木桌上,张开了嘴,无声地哭了出来。
就算不想跟自己承认,她也了会到了一直以来自己骨子里掩藏的对这世间的悲观。
是,她一直都在奋力地要过得好,要对自己能负责的负责,可是,这不是她那个她拼博就有回报的世界了,这里就算她拼了命地想活好,她也未必能过得好。
就像她努力多年才变好的生活,一桩亲事就又把她打回原形,把她拉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地方,苦苦求生。
这日子,何时能到头?连支撑着她的弟妹们都不在眼前,她还有什么好挣扎的?她不想一个人这么活下去。
太苦,也太孤单。
她不想活了,她实则想跟着这个她肚子里她的孩子一起走。
她对这个她怎么努力都不属于她的世界绝望了。
她苦太久了,她找不到活下去的路,她撑得太累太累,她现在只想好好歇一会。
张小碗最终大哭出了声音,哭出了她烙在心底所有的伤心难过与绝望,她抱着自己的肚子哭得歇斯底里。
她是真的在这个找不到任何依靠,连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的世间撑不下去了。
她想死。
她没有那么坚强,她只想找地方好好地长歇一会,哪怕是死亡也好。
她在房里哭得悲伤绝望至极,这厢放牛途中回来的老蔡婶站在她的门外听得也掉眼泪,这孩子,心里怕是清楚汪家对她的打算的吧?
在房内的人哭的声响渐渐微弱时,老蔡婶惊觉不对,连忙推门喊,“大娘子,大娘子,你在干什么?”
门被栓了,推不开,老蔡婶推得更急了,把门推得啪啪响,失声惊叫,“可不要想不开,大娘子,大娘子,你快开开门,日子怎会越过越好的,你……”
她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里面的人把门打开了。
“蔡婶,去给我烧碗开水喝吧,要极烫的。”门内,那一脸苍白,脸上满是泪痕,下巴尖得就像刀子一样锋利的小姑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
老蔡婶呆了呆,一时之间不知说啥话才好。
“去吧,一起去。”张小碗走了出来,关上了门。
“大娘子……”走了几步,老蔡婶开了口,“会好起来的,你相信老婆子,会好起来的!”
她一声比一声说得肯定,就像很确定张小碗有无比好的未来一样。
张小碗瞄了瞄这一辈子可能从没掌握过自己的命运一刻的老大婶,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