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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怀仁走到她身前,“哦”了一声,便抬脸看她,“那何日我才能去看外祖母?”
“能去时,你爹爹自会带你们去。”张小碗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脸,低头捧着他的小脸爱怜地道,“娘亲这几日不在府中,你要与慕哥哥好好照管自己,你是个小大人了,还要替娘亲照顾爹爹与慕哥哥呢。”
“是呢。”汪怀仁点了头,在张小碗怀中双手抱拳,朝张小碗拱手道,“孩儿定会好生照顾爹爹与慕哥哥,娘亲且放心去罢。”
张小碗真是疼爱他入骨,双手揽了他入怀,笑着轻摇了他两下,又偏头与汪永昭道,“我这几日会晚些回来,这春日晚间要比白日要偏冷些,您可切记晚上多穿件衣,莫忘了。”
“嗯。”汪永昭轻颔了首。
“夫人……”萍婆这时在门边轻叫了一声,张家的人已经在门口候着她了。
张小碗站了起来,又伸手摸了摸两小儿的头顶,又走到汪永昭面前,弯腰替坐着的男人整了整衣裳,才与他轻声地道,“那妾身去了?”
“去罢,”汪永昭抬手,摸了摸她耳上耳环间的白色小吊坠,“去罢。”
张小碗朝他福了福身,转身走时,怀慕牵着怀仁到她身边,抬头与她道,“我与怀仁送娘亲到门口。”
这一送,便是送到了大门口,拜见了来接人的二舅舅之后,他们看着他们的娘亲上了马车而去。
小敛过后就是大敛,又过得七日,张小碗才在这日不再去张府。
四月底,在东海当总兵的刘二郎赶了过来,在张府停了两日后,递了贴子到节度使府。
汪永昭请他入府后,张小碗出面与他行了个礼,便欲要退下去。
“汪夫人,且等上一等。”年迈,黑发已全白的的刘二郎突然叫住了张小碗。
“舅大人所为何事?”张小碗转过了身。
“是你让张家跟着你来这边寒之地的?”刘二郎的口气很是不客气。
“是。”
“明知他们身体衰弱,也让他们来这苦寒之地?”刘二郎冷笑了一声。
这时,主位上的汪永昭慢慢地抬眼,轻瞥了刘二郎一眼。
刘二郎回过头,突朝汪永昭逼问道,“还是汪节度使大人对老夫的话也有所不满?”
汪永昭冷冷地勾起嘴角,不语。
皇帝快要不行了,便又派了刘二郎再来刺他一剑罢?
“汪大人,汪夫人是老夫的外甥女,你们的婚事也是老夫为你们保的媒,说道她几句,老夫还是自有那身份的罢?”刘二郎又道。
张小碗见他口气,当下朝他一福,淡笑道,“当然说得,舅老爷这话说到哪里去了。”
说罢,她坐回到了汪永昭的下首,等坐定后,她慢腾腾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朝盯着她的刘二郎淡淡道,“舅老爷还有要训的,那就训罢,我听着。”
“明知他们身子不好,还带着他们随你过来这苦寒之地,外人道你孝顺,我看却不然,你这是在害他们,你也害死了他们!”刘二郎大拍了桌子。
这罪名要是被扣下来,还真不是小事。
张小碗拿帕拭了拭嘴角,脸上云淡风轻,“舅老爷下一句是不是说,但凡我家老爷的节镇里这些随他而来的人死了人,就是我们老爷害死的?但凡这天下的皇土间,皇上的百姓死了,便是皇上害死的?”
“你……”刘二郎皱眉,“你说得是何方歪语,休得胡言。”
“我胡言?那舅老爷摸着自己的良心,替我问问,是您在胡言还是我在胡言?”张小碗笑了笑,“一粒几百铜钱的养生丸,我拿着我们家老爷的铜钱制着给爹娘用,一年替他们缝两套衣裳,如若可行,我还想折自己十年的寿让他们多活几年,您的意思是,我好好地尽着孝,便是想害他们?这边漠苦寒之地,他们在府中没冻着没热着,两个儿子孝敬着他们,儿媳也把他们照顾得妥妥的,孙儿孙女都孝顺,您的意思是,张家全家里里外外十多口人合着我,是想害死我们的爹娘了!”
张小碗伸出手,拿出茶杯狠狠地砸到了刘二郎的脚下,厉眼如刀看过去,“舅老爷,你辱我们张家全家人,我倒是要看看您怎么给张家治罪!我知您现在是堂堂一州府的总兵大人了,但我听您这口气,难不成还想越过皇上治我们家的罪不成?”
张小碗张嘴而来就是左一个皇上,右一个皇上,刘二郎知她向来胆大妄为,但不知她竟胆大得这等话都说得出口,一时脑热,转头朝汪永昭道,“这等大逆不道的妇人,你竟不把她浸了猪笼?”
汪永昭闻言冷冷地勾起了嘴角,“刘大人,还是请罢。”
他站了起来,平静地伸出手,送客。
刘二郎气得胡子都在急剧地抖动,在出门那刻,他回过头,冷冷地对张小碗道,“你且等着。”
刘二郎终是没等来他收拾汪家一家,他在回京的途中,靖皇就驾崩了,其长子刘容继位。
刘容继位,善王在南疆大胜,回朝交予兵权。
容帝上位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在南疆设立了州府,木府改为州府,令当朝学士文守成为南州知府,当日赴任。
容帝怜善王带兵行仗,未与外祖父母尽孝,便准其丁忧半年,回边漠为其尽孝,当年六月,善王携家眷回了其父汪节度使的节镇。
善王回府那日一大清早,张小碗早早就起来穿好了裳,化好了妆,等汪永昭练武归来,她让婆子小厮去给怀慕与怀仁换衣后,她便围着汪永昭团团转。
等为他沐浴毕,又与他拭发,她不禁叹气道,“您说这次也不是甚久没见了,怎地像他去了很多年似的?”
这两月间,知晓他为了大儿谋划出了一条生路后,身边妇人养成了与他多多说话的习惯,汪永昭听得舒坦,不想她说得几日便不说,于是他也养成了时不时搭她几句的习惯,这时听得她开了口,便随口答了一句,“你念得久了,日子便久了。”
张小碗一听,觉着也是这个理,便笑道,“可不是么。”
这日到了午时,汪怀善带了汪家军进了节镇,汪怀慕与汪怀仁带着兵营武官迎的他,乐得汪怀善还与汪怀仁同骑了一马一阵,还是汪怀仁觉得这样不甚威风,与大哥谈得了一阵,才让他大哥未再向他表达欢喜。
携王妃木如珠进了府,汪怀善直奔后院而去,一进门就大声叫喊着父亲,母亲。
待进了大堂屋,真见了他们了,汪怀善那一刻却是顿住了脚步,他看着坐在主位上那威严冷酷的父亲,还有那满眼柔意爱怜看着他的母亲,一时百感交集,甚多情绪涌上脑海。
他只顿了一步,便又笑着大步上前,跪下给他们磕头,“见过父亲,见过娘亲,孩儿回来得晚了,你们可是念得我紧罢?”
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又看了看他身后急步跟随他而来,跪在他后面的王妃,张小碗的脸色未变,嘴里柔声笑道,“都起来罢。”
这一次,她的孩儿没有在说话之前,往身后的女子看一眼,没有用行动告知她这个当娘的,他的王妃还是他心爱的女人,张小碗知晓,他到底是被伤了心了。
“孩儿给爹爹,娘亲请安。”木如珠笑得甚是娇美柔顺,起身后,还朝两人又福了一福,感激笑道,“劳二老为我们费心了。”
张小碗笑了笑,轻颔了下首,看着她退到了她儿子的身后。
木如珠笑着退下,随即她低下了头,掩下了眼间的悲意。
她这个婆婆,怕是知晓了她的事罢?大凤朝的妇人向来以夫为天,以子为天,知晓她失过孩子后,她待她不再像以往那般热情了。
果然,婆婆就是婆婆,当不成母亲。
“我问了她要不要留在京,边漠寒苦,我要为外祖父母守那半年的孝,怕累及了她,她道无碍,我便带了她过来了。”父母的外屋里,汪怀善靠在母亲的那张软椅中,淡淡地道。
“她毕竟是你的王妃。”听着他话间的冷意,张小碗说了这么一句。
汪怀善这时笑着点了点头,“孩儿知晓,不会委屈她,您且放心。”
“唉。”张小碗叹了口气。
汪永昭这时冷瞥了汪怀善一眼,与心软的妇人冷冷地道,“你可怜善王妃作甚?她那等心思,还轮不到你来可怜她。”
张小碗苦笑,又侧头问汪怀善,“身上的伤要紧么?”
“不要紧得很,过会我就去丁大夫还让他为我瞧瞧,您且放心。”
张小碗便点了点头,道,“去时也喊我一声罢。”
汪怀善点头,他去让丁大夫看上一眼,也是为安她的心,没什么不可让她知晓的,这时他见天色不早,便道,“我去瞧瞧孟先生,与先生说说话,回头再来用膳,这便即走了。”
说着就起了身,朝张小碗笑嘻嘻地看了一眼,又朝父亲拱了拱手,便昂首阔步走了。
这厢,木如珠的婆子过来报,说木如珠想过来与张小碗请安,说说话。
张小碗想了一会,便朝萍婆摇了下头,让她去回话。
如珠,如珠,她以前真是视她为掌上明珠,想像个母亲一样地疼爱她,但终还是成不了她的母亲。
自知晓她的孩儿在深山打仗负伤回来,还得掩着伤痛安慰失儿的木如珠后,这个异族女子就不再是她想万般疼爱,宽容的儿媳了。
她是个自私的母亲,她对她的儿子好,她便对她好,不能,那她们便做那规规矩矩的婆媳罢。
这世上,从来没有凭白无故就可得的疼爱,善王妃得开始明白了,她以前在这她这个当婆婆这里受到的礼遇,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226
与孟先生谈过后;汪怀善找了汪永昭进书房说了一会,这时已快到酉时,出了书房后,汪怀善大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间也算是释怀。
此次大战,尽管出了些意外;但所幸没酿成大错。
失了孩子,汪怀善前些日子心中念起时满是伤感;但如他娘所说的;人的日子要往后过;光惦记坏的;不惦记好的;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
木如珠毕竟是他的妻子,不管如何,她是他选择的,是他的结发妻子,他愿好好待她。
哪怕,她曾天真地想用一已之身来影响他,但他也还是会好好对她,尽夫妻之责。
局势稳定,容帝继位,汪永昭也跟张小碗露了有关南疆大局的口风,皇帝上位不仅收服了木府,还得了南疆深山里的三座金矿。
金矿是容帝当年身为皇长子带能人在南疆游历时知情的,但南疆木府与底下寨洞仗着天高皇帝远,他们本已多年不服大凤朝管辖,在继而得知金矿山的消息后,就挑起了战争,欲赶朝廷驻兵出南疆,这才挑起了战争。
他们在南边打的这一仗赢了,容帝把三个节镇赐与汪家,汪家世代承袭。
汪怀善这次就带了落了帝印与血印的诏书来了。
当晚,从汪永昭口里得知这些话的张小碗听到这就呆了,“玉玺一直在……”
玉玺一直在皇长子手里?
“嗯,”汪永昭淡笑,“要不你以为,他没点能耐,他能得这帝位?”
张小碗呆摇了下头,一会后才苦笑道,“您说的没错,我一介妇人,哪懂那般多,您说的这些事,要是您不告知我,我什么事都不懂得。”
她知晓什么?现在她知晓的,还都是汪永昭愿意告诉她的,就算如此,怕也只是真相的一部份而已。
还好,当年服了输,她就一直顺着汪永昭来,要不然,现今下场如何,她想都想不出。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人不服输,有那勇气逆势而为,那就得有勇气承担后果。
第二日早间木如珠来请安,张小碗与她笑谈了几句,又嘱她回去后就好生休息。
木如珠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