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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睁开眼,眼泪就自她的眼角流下,她伸手把坐在她身边的汪永昭那手拉在了脸上,盖住了眼睛,泣道,“他定是出事了,您帮我想个法子探个信罢,妾身实在是受不住了,夫君,我这心里实在是受不住了。”
“定会无事,过得些许日子,定会让他写信给你。”汪永昭低得头,把她小心翼翼地抱在了怀中,口气暗然道,“莫哭了,你哭得我心口都疼了。”
这年的九月,万里之外的汪怀善送来了信,还带来了两张虎皮与怀慕做他八月生辰时的礼。
信中,汪怀善告知他娘,他一直带兵呆在大山内捉拿敌国首领,五月底才出的山,这才派亲兵来与她送信,望她原谅他的不孝。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一些山中的见闻,他洋洋洒洒写了二十张纸,把他见过的那些稀罕物什都写在了纸上,但一字也没提他带兵行仗的凶险,也没提他有没有出过事。
他与她写信,从来不提危险,张小碗是知晓的,现下见得了他亲笔写的信,她这心也是算下放了一大半。
能写信,还写得这般多,就算是出了事,想来现在也是无碍了。
等心情平复后,她便也清醒知晓自己的这一举,让汪永昭为难了。
从西北到南疆,有那万里之地,哪怕有得三四月时间,可这一来一回,也不知跑死了多少马,替她找到人写信,又不知是花了多少功夫。
可汪永昭还是为她做到了。
莫管这是什么情,张小碗都知这次是她欠了他的。
他们之间,走到如今这地步,她与他的帐已是彻底算不清了。
算不清了,那些过往便也更模糊了起来,张小碗面对着汪永昭比之以前多了几许坦然,没有过去那般严阵以待,就像在对待一个摸不清底盘的合作者,现在的她对着汪永昭便自然了几分,与得汪永昭说起话来,便也多了几分她与得孩子说话时的亲昵,照顾他起来,用心也多了两分。
汪永昭对此似有察觉,但从不提起。
这年十月天气骤然严寒,汪永昭背上旧伤复发,张小碗烧了极热的火坑,拿着热油与他推拿肩膀,又依着瞎子大夫的法子仔细地替他扎针,过后,又拿了厚被裹了他的身边,又让得七婆叫人把烫水搬去浴房。
她忙里忙外,直到汪永昭沐浴洗净那一身虚汗后,她这才松了口气,跪坐在床上,拿着干布替裹着被子的汪永昭拭湿发。
“过得明日您就无事了……”张小碗轻轻声地与他说。
“给我口酒。”
“刚扎完针,喝不得呢。”
“何时才喝得?”汪永昭回过头不快地看她道。
“明早就喝得了,”见汪永昭那张染了风霜的脸上有些孩子气,张小碗笑了起来,“给您烫一大壶,还煮红辣子的羊肉锅与您下酒喝,您看使得?”
第二日早间,汪永昭看着他的那壶酒,很有先见之明地掀开了壶盖,对得张小碗板着脸道,“你又骗我,这才半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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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永昭的指责让张小碗笑了起来;嘴间则柔柔地道,“已是大半壶了,这才清早,您莫要贪杯。”
汪永昭冷哼了一声,见她拿着筷子夹着肉片往他碗里放,他才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道,“喝你的粥;我自会动手。”
张小碗点头应“是”;但过得一会;又从里头夹了萝卜到他碗中;小声地劝着他;“您也要多吃几块萝卜。”
汪永昭不吭声,但还是把她夹来的萝卜吃下了肚。
张小碗抬起头,见得他眉目之间已无病气,那心便真安了些许下来。
汪永昭是倒不得的,怀善还在战场,怀仁还只有一岁,这一大家子,还得靠他撑着。
他难,她知晓,也会替他分担一些,但愿如此,这日子他们能一起撑着过下去。
人活着,大概就是这样,只能往前看,以前的事,谁都无再多的余力再去顾着了。
靖辉五年九月,大凤朝的异姓王善王及冠之年,当朝皇帝陛下派身前太监不远万里前去南疆赐他金冠,道他护国有功。
张小碗这边得讯后,听罢那赐词,嘴角翘起,心中不无讽刺,这汪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护国有功,但这也没有绝了皇帝想让他们事休后干脆全死的想法。
这厢,张小碗也收到了信,怀善在信中说,年底他会携一女回来成亲,那姑娘是当地土司的女儿,望张小碗派人先行替他送去聘礼。
张小碗当机立断就备好了聘礼,请许师爷替她去走一趟。
许师爷应承,随即就带了军队前往。
车队走了,张小碗还在心里琢磨着礼是不是太轻,或者太重,她不知南疆的风土人情,问过人之后,又在里面多加了几分礼,也不知是不是冒犯了人家。
她有些忐忑,汪永昭也不言不语,随得了她去费心。
张小碗又写了信派人急送京城,十一月她就收到了信,汪永安三兄弟会携妻儿到边漠来过年,张小宝与得张家全家人也会全过来。
这下张小碗可是忙昏了头,幸好都府甚大,来这么多客人,只要备妥了枕头棉被就好,屋子有的是。
家中的事要忙,父子三人的事也要打点,张小碗这连空闲一点的时间也没有了,但愣是奇'。。org:'怪,她那脸色尽管还是那般沉静,眼睛却亮得很,显得很是闪耀。
见得她如此之忙,原本在前面都府办事办得好好的汪永昭这天便带着汪怀仁过来盯她。
怀仁还不到两岁,那心思却比一般小孩多,见得他爹脸色不对,一见到张小碗,便伸手要张小碗抱他,待张小碗走到他们身边了,他就收回了手,躲在他爹怀里坏笑,眼睛还偷偷看着张小碗。
被小儿如此逗弄,张小碗也真是哭笑不得,但确也是生气不来,便也拖着两父子随得她一起办事。
都府是石头为主体的宏大建筑,张小碗住进来后,这都府只有得七成是建成的,后头张小碗还是请了主事的师傅过来打造后头的修饰,加之肯舍得花钱,都府也用得起原料,这府邸便打造得甚是霸气威严,前头的那种森严感自不必说,后院张小碗是想了法子置了不少耐旱的树木花草过来养得两年,才给府中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她一路带着汪家一老一少穿松在这些她布置过的院子里,与得他们解说这院中住着哪家人,那隔墙的小巷弄里,住的便是侍候的人。
汪永昭也是没仔细逛过他的都府,这也是打头一次每个院子都仔细看得一遍,看到一处就算是深冬也还有两分绿色的院子,他便问张小碗,“哪弄来的?”
“都是翁师傅弄来的。”张小碗不敢居功。
“嗯。”汪永昭便轻颔了下首,人是他请来的,自然也知那翁师傅的厉害。
如此有得一天,第二天未时时分,这父子俩午膳后前去前院没得多久,便又在侧院寻着了正在差使着奴才摆放器物的张小碗。
见到他们,见他们身上都披了披风,怀仁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更是被毛茸茸的黑狐毛披风应衬得甚是漂亮得紧,而他最最可恶的是,见得了张小碗,他又伸出了小手,露出了没长齐的牙齿,朝得她笑,“娘亲抱抱,娘亲抱抱……”
小儿都这么唤了,张小碗哪能不去,只得从护手的圆筒抄手伸出手来欲要去抱他,可惜待她走近,手朝他长长伸出,怀仁便坏笑一声,把他那捂得严严实实的小手挂到了他爹爹的脖子上去了。
又被他作弄了一次,张小碗便笑着朝他道,“你莫要逗娘玩。”
怀仁咯咯笑,拿着眼睛不断瞧她。
张小碗便又再伸出了手,这下怀仁便让她抱了,当她抱住他,他便朝得她脸上亲了一下,轻脆地叫道,“娘……”
“哎。”张小碗应道,又转头对汪永昭笑道,“都说幺儿甚娇,您平日莫太宠他了,宠惯了可不好。“
汪永昭轻颔了首,带她坐下,这才抱过小儿,听她再慢慢地与着婆子说事。
家常的几个架子摆放了些精细的瓷器,那暗含贵气的红木桌椅,洁白蓝底花的果盘子摆在了桌上,染出了几分生动的异色……
汪永昭眼睛掠过这些,便看到了空中用着铁索摇摇垂着的几个盆子,问道,“这是作甚?”
“这是放花的,翁师傅说过向半月,就替我寻来些稀罕花物,只要屋子里地龙烧得热,浇得足水,这花便能养上一段时日。”张小碗慢慢地与他解释道。
“嗯。”为着她大儿的婚事,她便真是煞费苦心了。
见汪永昭眉眼淡漠,张小碗朝得他笑笑,也不吭声,只是拿过他的一手放在手上,与他五指交缠,这才偏得头去继续与婆子说事。
“听说他们南面常年四季如春,那花儿常年开放,我们漠边不比南边,就寻得几样稀罕的摆摆,想来土司大人那也是知我们的情意的。”张小碗笑着与七婆道,“就是不知主家来几位亲家大人,且先把屋子全收拾了出来,到时来多少人也不慌。”
“知了,您且放心,我会盯着他们,把间间屋子都收拾得妥当。”七婆忙说道。
“这里就得你费心了。”张小碗笑着点头。
七婆转眼朝得雅致气派的堂屋看了一眼,便是那垂下的蓝布帘子,上面绣的雄鹰此时栩栩如生地高昂着头,似在长啸一般,她看罢几眼,转过头又与张小碗低声道,“您这翻布置,再高贵的客人也是招呼得住了,您且放着心好了。”
“但愿如此。”张小碗转过头,朝汪永昭道,“您瞧如何?”
汪永昭看着她发亮的眼睛,那句都不当知那土司会不会过来送亲的话也没再说出口。
这时,这妇人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怀中怀仁玩着他的发带,正拿着她绣的带子在打结,他沉思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婆子带人退下,这才对她道,“那姑娘我听说是他最不得宠的一个女儿。”
“竟是如此。”张小碗听得轻叹了口气,“但也无妨,嫁与我们家,要是不嫌弃,我到时多疼她一些罢。”
汪永昭冷冷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谁都想疼。”
张小碗笑笑,又紧了紧他的手,才叹了口气,“说是这样说,但她哪与我们住得,这成婚后,便是要往京中去的罢?”
她就算是想留,可皇帝怕是不让的罢?
这前面皇帝想赐婚,那个意思刚经汪永昭透到她耳边,怀善便带信过来让她下聘,这君臣之间的角逐怕早已不知闹了多少场血风腥雨,张小碗不用多加猜测,便知她这未来的儿媳将来的日子,怕也是要承受一翻压力。
她现在只指望着这木姑娘快些嫁过来,她好给她说说京中的事,好让她以后在京中的日子好过些。
怀善在信中说,那姑娘甚是对他用心,三翻五次前去救他的命,为他孤身去敌国探敌情,她模样长得甚是一般,但心地却是极好的,张小碗信儿子所说的话,还未见面,便已对这姑娘喜(。。…提供下载)欢上了。
只是,这姑娘只会说蛮语,官话并不会说,她耍得一手好刀,但并不懂女红,很多大凤女子懂的事,她并不知晓。
信中,这姑娘好的差的,怀善都说得清楚,张小碗心中也有了应对之法,现下也真是但愿那不远万里,即将嫁到他们家来的姑娘能适应得这地的生活,那姑娘是要陪她儿过一辈子的人,她希望她过得好,因为那便也是怀善的福气。
她想得甚多,但这些话却是不能与汪永昭这个男人细道的,平时也只得与几个婆子说道几句,说来她现在也真是明白了,当母亲的真是有操不完的心,本来想着他成婚了她就能大松一口气,可现下看来,她连他的妻子都要担心上了,真真是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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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