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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难言的尴尬。
刻意的别开视线,我以手背在他额上探了探,“你在发烧,可能是昨晚着凉了。”
我转身要往外走,手腕却被他就势拽住。
这一次他手上明显没有什么力度,只要我稍稍用力便能甩掉,可是这一次我却没有甩开他,脚下顿了一顿,心情复杂的回头看向他。
哥舒涣半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仍然以那种宁静的有些过分的目光静静的注视我的脸,“你先坐下,我有句话要跟你说。”
前夜他昏过去之前像是就要跟我说什么话的,可这都什么节骨眼了。
“回头说吧,我先去给你找大夫。”
哥舒涣唇边浅浅牵出一个笑纹,他轻轻的摇头,“不用去了,你坐下。”
这破屋里的气氛怎么整的跟交代遗言似的,可就算你有遗言要交代,也轮不上由我来听啊。
我心里发闷,但见着他那个半死不活的模样也不好明目张胆的拒绝,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回去在炕沿上坐了,“你身上的伤——是那晚留下的?”
哥舒涣怔了一怔,却没有大惊小怪,只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便又了然的重新将目光移回我脸上,淡淡说道,“我是弘光八年六月初九生的。”
我又不是算命先生,你没事给我报八字干嘛?难不成是死后想让我帮着立碑留念?
我心里一怔,诧异的抬头看他。
“我是弘光八年生的,”他重复,牵动嘴角苦涩一笑,缓缓将目光移向窗外,继续道,“我母后是弘光六年四月封的妃,那时母后已经入宫两年,那个人是弘光十三年入的太医院。”
那个人?凌太医?
我在心里打了个旋儿,像是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难不成是我联合哥舒远一起冤枉了他?天地良心,制造了冤假错案那铁定是要每晚做恶梦的。
哥舒涣定定的看着我,我心里琢磨着他突然跟我说这些话的用意,可想了半天也没整明白他何以能心平气和的跟我说这些话。
“我这个人从来就是见缝插针,在这件事上,我不承认是我陷害了你!”你妈夜会情郎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我只是把这事儿跟大伙儿说了一说,至于他们要怎么想,你总不能全让我负责吧?所以说,你要想翻案也别指望我给你做人证。
“好一个见缝插针!”我这话说的挺绝的,哥舒涣却没跟我翻脸,他看着窗外的天空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那个人与母后确实——”
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却是以西太后亲儿子的身份把她与人私通的罪名坐实了。
对哥舒涣而言这他妈得是怎样的奇耻大辱?就算明知是掩耳盗铃,你装也要把这些话给装进棺材里啊,你丫的是发烧烧糊涂了吧?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怎么往下接这个话茬。
“其实我一直知道,我是父皇的儿子。我想上天是要用这种方式,指引我替母后向父皇赎罪的。”哥舒涣的声音里带了一种祥和的超脱,然后他重新由窗外收回目光,“那个皇位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证明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三番两次这一句话,这到底是句什么了不起的话?我突然有点紧张,下意识的脱口道,“什么话?”
哥舒涣的神色一点一点慢慢敛起,他看着我的眼睛,字字清晰,很慎重的说道,“你不可以因为我的身世而轻视我。”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我差点失声笑出来,但只在那一瞬,胸口又似被什么重重一压,眼底马上就要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溢出来。
怪不得人都说女人嬗变,我他妈的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抽的什么风,只觉得莫名其妙。
“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我低着头琢磨了好半天也不晓得该怎么接他这句话才够艺术,最后无奈只能沿袭了惯用战术顾左右而言他。
“天还没有大亮,外头哪里有人!”这回哥舒涣倒没拦我,只轻轻的闭了下眼,心平气和道。
春寒料峭,外面那么冷——
我想想他说的也是,于是抬了一半的屁股又重新落回炕上。
屋子里静的出奇,只有一盏油灯静静的烧,不消片刻,气氛就又尴尬起来,我突然有点后悔,就算是医馆没开门,我躲出去也好歹强过和他一起坐在这干瞪眼不是?
哥舒涣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稍稍欠了欠身道,“我再说些事情给你听吧。”
虽然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兴致,可这个时候,除了听着我还能有别的更好的选择么?再这么干瞪下去迟早精神错乱了。
哥舒涣见我不语,便当我是默许,闭目捋了捋思绪这才开口道,“我父皇本是皇祖父的第三个儿子,跟其他的皇子一样,十几岁的时候就顺理成章的封王,然后被遣往封地。”
哥舒涣静静的陷入回忆,但从他眉头微锁的表情来看,这段回忆让他想来似乎并不愉快,“当时皇祖父的子嗣并不似父皇这般单薄,太子却是生性懦弱,四十年前皇祖父突然驾崩之后,好几位藩王都起了篡位之心。”
“先帝也在此列?”我就说那先帝爷他不是个东西,不曾想他还真就越发的不是个东西,媳妇是抢来的不说,现在十有**连这个皇位都是从他兄弟那窃来的。
哥舒涣不置可否,只侧目淡淡的瞥了我一眼,继续道,“那一场大位之争持续了整整一个月,有心夺位的六位藩王的人马齐聚京城展开激烈的搏杀,铁骑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整个京城风云变色,市井之中血流成河,最后连护城河的水都染红了。”
眼下哥舒涣和丞相大人俩人有板有眼的对决已经闹的天翻地覆,想当年六方藩王毫无章法的乱斗那得是怎么蔚为壮观的一幅景象啊,这先帝爷也够能耐的。
“结果是先帝以一敌五,灭了其他藩王的势力?”我问。
哥舒远不置可否,目色又陷得很深,“在那场叛乱中,我父皇是最后一个出手的,彼时其他藩王的实力已经因为持续不断的内斗而损失大半,人困马乏,结果可想而知——”
嘿,不曾想这个荒淫无道乖戾残暴的先帝爷还曾是个谋略过人的一时枭雄。
哥舒涣说着,顿了一顿,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道,“父皇的十三个兄弟中有十个死于其手,换而言之,父皇的天下,是垒砌在其他几位叔伯的鲜血与白骨之上。”
所谓历史,无非就是这样,即便是鲜血淋漓,白骨满地也没什么好感慨的,只是——
说到这会儿我才返过味儿来,不禁皱眉,“当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我从不曾听人提过?”
哥舒涣黯然一笑,略有些苦涩,“因为那一场大位之争杀戮太重,父皇登位以后时常噩梦缠身,后来就变得喜怒无常,下令诛杀了所有参与夺位的乱党,一月之后他又颁下一道禁令,以武力胁迫强行禁止任何人提及有关这一段的历史,并且命史官将那段史料焚毁,重新撰写。自那以后的半年之内,死在这件事上的百姓平民便有万人,渐渐的,那件事就被所有人刻意的遗忘,成了史书中撰写的样子。”
原来这先帝爷的暴虐成性也是有历史原因的,是被吓出来的。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儿,就您那心理素质,能好好呆着就好好呆着呗,没事儿学人家杀人放火,这不明摆着让全天下跟着遭殃吗?
“既然那些史料都被废止,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生都为噩梦所扰,我父皇一生最恨,莫过于骨肉相残,偏偏二十年前又出了鸿禧皇后火烧太子宫一案。”哥舒涣似是有些疲惫,说着以手轻轻的揉了揉眉心,“太子哥的为人雄才伟略,待我又是极好,那时兄弟几个我最是敬服于他。鸿禧皇后与我母妃的关系素来不好,那日母妃安插在凤鸣宫的丫头回来传信,我便去太子宫与他说了。太子哥的生母早逝,在那之前鸿禧皇后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取太子之位而代之已经耍了很多手段,这回更是下了杀手。太子思量再三,决定将计就计派人引了五皇弟过去,可是父皇身边的陈公公不知道怎么得知此事,想赶过来相劝却晚了一步,眼见着五皇弟葬身火海回天乏术,陈公公不得已才道出当年父皇夺位的实情。”
生在帝王家,能顺利长大的都是不屈不挠的小白杨,内斗斗死一两个皇子就跟晚饭拍了俩黄瓜似的,本没什么大不了,可偏偏这位雄才伟略的太子爷生不逢时,摊上这么个爹,这赖谁呢?
唉,英年早逝也是种无奈啊!
不过好在哥舒远这厮篡权夺位已是在先帝爷的百年之后,要不然他老子的心病就是过不去的一道坎儿。
“你不争不夺就是为了成全他的心病?值得吗?”我抿抿唇,忽而抬头镇定的看向哥舒涣,“哥舒远忤逆了他,你也觉得不应该?”
“我敬他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他这一生的功过是非我没有资格评定,只是有时候也会觉得他很可怜罢了,他这一生,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却是活在很多人的欺骗和仇恨中。”哥舒涣平静的摇头,“只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你们一起背叛了他,最终却以另一种方式保全了他的江山,母后欠他的——很快也便还清了。”
就为了这么个一无是处的爹,你就糊里糊涂的把命搭上了,你说你这不是想不开吗?
“起来!”我心里没来由的一闷,起身就把他拽到自己的肩膀上靠了,“我带你去找大夫。”
“别费力气了,”哥舒涣虚弱的笑笑,“莫说我这伤根本没得医,就算有救,只怕也没大夫肯医。”
“我说带你去,就自然是有人敢医。”我咬着牙,埋头半拖半扛着他往外走。
可能是见我意志坚决,哥舒涣也没再挣扎,就那么由着我折腾,可是刚出了院门,他却突然止步,回头向我看来。
我不明所以,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哥舒涣看着我,眼睛里是很浓厚的笑意,“你说我们俩这个样子,能走出去多远?”他问。
我被他问的一头雾水,狐疑的回头往前面的胡同口看了看——
全副武装的官兵来来回回的穿梭不止,还是跟两个月前一样的那副全城戒严的架势。
就哥舒涣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往街头一站,想不被人当成可疑分子包围起来都难。
刀剑无眼,一出门就遇到这么大的挑战,我心里顿时就有点犯嘀咕。
两个人面面相觑,哥舒涣静静的看着我,眼中含笑,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等我表态。
这明明就是美女救英雄的关键时刻,就冲他这个煞白的小脸儿,退堂鼓也是万不能打的。
我心里忽而闪过一个念头,妈的,哥舒远的人今天要是敢当街拦我,老娘就跟他拼命。
我心一横,狠狠的剜了哥舒涣一眼,抓过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臂去扶墙,“你先在这等着。”
说完,直奔后胡同的胖大姐家借驴子,可等我套了驴车从后面胡同再拐出来,哥舒涣这厮却早已不在原地,已经在胡同口明目张胆的跟人当街动起手来。
就他那身体状况还以一敌十?这不明摆着要吃亏么?
千钧一发之际,我扯下头上青巾往脸上一罩,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