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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外门廊上候着等自家大人和夫人出来好收拾屋子熄灯火去睡觉的那婆子一直等到了亥时中还不见动静,只里面烛火还亮着透出些光。等得不耐,便大着胆偷偷摸了过去想探个究竟,刚靠近,便隐隐听见里面似是传来一阵压抑着的低声呻吟,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敢多留,蹑手蹑脚地回了原地,自个捂住了嘴偷笑几下,这回却是睁大了眼守着,连只夜猫也是窜进不去了。
书房里,淡梅最后无力地趴在那张用天台山野藤编就的长禅椅上一动不动时,唯一的感觉就只剩下怀念自己那张铺了厚厚锦褥的床榻了。
第二日一早,淡梅睡得似醒非醒时,觉着自己身边那人掀了被子下去了,晓得他要去赶三天一次的大早朝,勉强撑开了眼皮,见屋子里还黑漆漆的,只隐约见到个人影。原先春夏时节此时已是有些晨曦透窗,如今夜长昼短,瞧着便仍似深夜了。自己还困得要命,便装作不晓得又闭上了眼睡了过去。片刻后隐隐约约却听自己耳边响起了个声音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叫丁大套了马车今日送你去探望下岳丈岳母?”
淡梅一下睁开了眼,这才瞧见屋子里已是亮了灯火,徐进嵘整整齐齐穿了朝服,正掀开帐子站在床榻外看着自己,面上似是带了丝笑意。见她不应,便起身道:“你若不想去,那便算了。”
“要去的!”
淡梅一下脱口而出。这半年,除了前次秦氏过来探望下,此后便都未再见过。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自然也不好随意自己回门,只在中元秋社时收到过些秦氏命人送来的节礼。早就有些念想了。昨夜初听那消息时,便是立刻萌了回去娘家看下的心思,只他未提,自己这才忍住没说的。方才突然听他这么说,只是太过意外,这才没应声的。
徐进嵘笑了下,放下了帐子,自己手执灯盏离去了,想是叫她再多睡会的意思。淡梅独自躺那里盘算了片刻,终是敌不过眼皮沉重,又睡了过去。这一觉醒来便是白日头了。待收拾妥了照例去老太太那里,顺便也提了下自己爹身子微恙,今日回去要探望下。老太太自然应了下来。
淡梅坐了马车入城门之时,已是快午点了,碰见徐管家正候在那里,说是得了大人传讯,叫给备些礼随夫人回门。淡梅因出来匆忙,且在园子里一时也备不出什么好礼,方才正有些犯愁要空手回去了,虽与秦氏亲厚,只这样总有些不妥。没想到这徐管家却已经候在这里了,心中自然高兴。
淡梅被徐管家护着回了相府,见父亲身体虽未痊愈,只精神瞧着确如昨夜徐进嵘所说的那样还好。秦氏听得是女婿叫她回来的,大喜过望,母女自是少不了一番亲密谈话。听秦氏的口风,说她女婿这回立了大功,再加上素日与文相交好的一干臣僚的荐举,指日高升是水到渠成了,不定还能被放个外地的高位。若当真是个实权的位子,比起在京中虚耗不知要好多少,言谈间听着甚是为淡梅欢喜的样子。又被留下用了饭。见日头有些偏西了,这才依依不舍送了她出来登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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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章
淡梅回了园子,心情还很是不错。听丫头说老太太叫她回来便过去,晓得是有话说,稍微换了下衣服便去了。没想到说的竟是叫她搬回城里主宅的话。
“儿媳妇,我瞧子青回来后,每日里都是天不亮就赶进城里去,几日的话倒还没什么,天天这样便不成事了。我琢磨着你两个还是一道回去住好了,省得我儿这般辛苦。”
淡梅听她这般说,晓得是心疼儿子这样两头来回赶了。儿子是娘的心头肉,她自然知道。老太太既是打定了这样的主意,她虽过惯了这里日子,有些不愿回去那大宅子里,只面上也未现出来,只应了声是。
“那便明日回去吧。我瞧了黄历,明日日子好。且过几日便是慧姐她娘的忌日,早些回去也好做准备。”
老太太瞧了淡梅一眼,最后这么加了一句。
淡梅回了自己屋子,这一日的好心情一下便都去了七八分。叫丫头们收拾东西打包装箱,免得到了明日手忙脚乱。自己又去了慧姐屋子传话。慧姐晓得是要和淡梅一道回京中宅子里,也没什么痛快。倒是那短儿听到要住城里去,很是高兴。
淡梅稍陪了下便回了自己屋子。晚间也是早早上床去睡了。等徐进嵘回来时,又已是大半夜了。
徐进嵘自回来后,就日日晚归,淡梅也不晓得他在外面做什么,此时心绪低落,自然更是懒得问,只是等他脱衣上榻后,随口说了句:“回来了?”
徐进嵘借了烛火看了下她神色,便问了几句她今日回娘家的事,淡梅想起他细心给自己备妥了礼,给人冷脸似是说不过去,便强打起精神应了几句,又道了声谢。徐进嵘唔了一声道:“方才见外面堆了些箱笼,说我娘叫你明日搬回去住?”
淡梅闷闷应了一声,便闭上了眼。半晌却听他道:“回去便回去吧。左右也是住不了多久的。”
淡梅听他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睁开了眼刚想问下什么意思,却见他已是下榻吹灯。突想起今日秦氏提到了说有望外放什么的,莫非已是成真?待要问下,他上来后却是一把搂了自己入怀,伸腿压住了她腿,说了声“睡吧”,没片刻便听呼吸均匀,想是真睡了过去。只得按下了心中疑虑,把他那沉腿轻轻挪下了自己身子,慢慢地也睡了过去。
待到了第二日,徐管家便带了人过来了,将收好的箱笼装上了马车。待都妥当了,淡梅带着慧姐去老太太那里拜别。老太太瞧着倒是满脸欢喜之色,待话都吩咐完了要起身了,却是屏退了身边的人,叫慧姐也出去了,这才扯住了淡梅手,笑眯眯道:“儿媳妇,你回去后若是有个早起泛呕乏力什么的,必定要立时叫我知道。我在这等着你好消息。”
淡梅愣了下,晓得了她话里意思,一时有些羞窘,只能点头应了声是。本以为好了,哪想她却又道:“儿媳妇,我儿如今与你这般恩爱,我这个做婆婆的自是欢喜。只有一样,我如今是拿你做自己人,这才直说了的。他男人家的劲头来了便来了,咱们女人却是要劝着点,别都随了他性子。这里丫头婆子不多,有话也只到我跟前,倒没什么。回去大宅子里可不好这般随他胡来,万一被下人晓得暗地里传开,你这当家主母可就不好做了。”
淡梅起先不懂老太太这话,仔细一想,突地想起前夜里书房里完事后被他抱着回了屋子,门廊后却是撞见了个平日看扫那里的婆子,莫非竟是那婆子窥破了两人好事,晓得老太太盼她有孕,这才到了跟前学舌讨好?一时又是懊恼又是羞愧,只想狠狠咬几口那男人撒气了,低头说不出一个字了。
老太太见她这般,自己倒是呵呵笑了起来道:“你两个新做夫妻的,又分了小半年才团聚,这原也没什么,跟你说不过是见你要住回去了,提醒下往后小心些便是。”
淡梅急忙应了下来,哪里还敢抬头看老太太,急忙拜过了辞别,便径直上了回京的马车。
大宅里的上下各色人等晓得主母今日要回,连那西院的三房妾,自然都是早早地到了大门后照壁前等着。淡梅进了宅子刚安顿下来,周氏三个便过来拜见问安了。淡梅一直不想住这大宅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便是把头埋进沙堆当鸵鸟的心理在作怪,总觉着自己和她三个这般一团和气地聚成一堆很是怪异。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远远分开求个清静好。所以本也是不想见的,转念一想,自己刚回来便把三个对主母恭恭敬敬毫无冒犯的妾拒在门外,恐怕会被人背后说道,又想起从前那徐进嵘也在自己面前提过讲规矩什么的,便叫进来了。
一晃半年不见,周氏仍是原先沉默的样子,略微有些木,赵总怜话也不多,问了安后便与往常一样略微低下了头去,瞧不见她神色到底如何。还是那春娘在说话不停,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嫉色。淡梅晓得她必定是在为徐进嵘回来后这几日夜夜宿在城外园子里不忿,只作不见,公式化地说了几句便叫下去各自安歇了。
周氏走了几步,突地回头看了下淡梅,又走了回来道:“夫人,再过三日便是前头过去的那位夫人的忌日,从前夫人未来时,承三爷所托,年年都是妾身一手操持的。如今夫人来了,自然没有妾身的事了。怕夫人太忙一时疏忽,妾身这才斗胆多嘴几句。”
淡梅被周氏这几句话点醒。按了道理说,这样的事情如今确实该由她这个继室来置办。只是想到那个徐进嵘并无吭气,她对这些又全无经验,接了过来若是一个不慎,不定还会被指对亡人不敬,还不如继续让周氏揽去,自己到时候去拜祭下来得干净。想妥了,便对周氏道:“我对前头的周姐姐心怀敬意,这样的大日自然是要好好办的。周姨娘素来就是个稳重的,与周姐姐又亲厚,不如还是照往常规矩,周姨娘自己看着置办便好,需要什么找徐管家便是。”
周氏听她这般说,似是有些意外,很快便牵出了丝笑,朝淡梅恭恭敬敬地躬身谢过了,这才退了下去,从门口还留着听她两个说话的春娘和赵总怜身边过去,连眼睛都没斜下。春娘面上似是露出了丝不快之色,赵总怜却是立刻低头随了周氏离去了。
晚上那徐进嵘回来得要早些,大约是撇去了前头几日快马在路上赶回来的时间。淡梅一看见他身影,便想起了白日里刚碰过面的西院里那几个女人,心里一下便有些堵。转念一想,那几个看见了自己,心里不定比她还要堵得慌。暗自嘲笑了下自己。待他去洗漱的功夫,便一人坐那里托腮盯着烛火出神了片刻。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晓得他回来了,顺手往桌案上抓了本书,佯装翻看了起来。
徐进嵘果然没注意到她异常,自顾闭了闩上榻便叫她少看些书,免得费眼睛。淡梅一听他声音,便想起了今早出门前老太太最后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心中更是郁闷,坐着不动只翻书不停道:“我白日里睡了,不困,你先睡。”话说完,还道他会强行要自己过去,不想身后却没什么动静了。敛息屏气又坐了一会,以为他睡过去了,这才吹了灯,轻手轻脚摸上了榻,刚躺下,不料一只手已是伸了过来将自己一把抓住又被压了一场。待都静了下来,边上那男人真正入睡的时候,淡梅却更是难以入眠了。
前几个月里没有丈夫,更没有丈夫妾室的清心日子往后怕是再难寻了。如今情势眼见着越发和她从前出嫁前预想的大不一样。这个男人非但没有和她相敬如冰,反倒是夜夜腻在一起,淡梅不晓得这叫好还是坏。她只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自欺欺人。那男人在她嫁入前就已经有妾了,出去到淮南路将近半年,十之**也是有温香软玉陪在侧的。只她现在一日没亲眼看见他爬了别人的床,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了。等这男人对自己过了新鲜劲,有些倦怠了,然后和这世代里的绝大多数男人一样,开始在妻妾的屋子里轮换着过夜时,那时她是不是就也该彻底和他摊牌,让他从此尽管去爬别的女人的床,把她当一个起到两家联姻作用摆那里看的闲妻就好?
大宅里的日子果然不舒心,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