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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替他系结的手被握住,她挂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泛出苦涩,却依旧勉力支撑着不让今夜的温存消散:“明天丛葭起来,又要哭一阵了。”
六年前,他们父女二人第一次相遇后分别,尽管丛葭还是个在襁褓中的孩子,但她仿佛知道是顾庭书走了,一觉睡醒之后就开始嚎啕大哭,不是青骊抱她,长久哄着,她就不停下来。此后每每都是这样,青骊也不到说什么,只当是孩子太亲近顾庭书这个父亲,血浓于水吧。
“寒翊那里的动作越来越大,不是迫不得已,我也想多留些日子。”顾庭书看着青骊的目光同样不舍。
每次都是迫不得已,再有不舍得,也只能习惯,慢慢淡然。
他是后来才知道青骊当年因为生产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怕风怕冷。是以原本他回来的闹元节夜里,是不同意青骊出去的。
“总要过去的。”青骊说得轻描淡写,替顾庭书将结系好,垂下手,又将身前男子打量了一番。
他也知道青骊的意思。在雨崇,还有一个易秋寒等着他。那是他的妻,也是他如今最得力的助手,协助他处理军备粮草的调运,或者一些军营中的琐碎事务。在旁人眼里,他们已然是人中龙凤,几乎掌握着顾军一半的势力。
彼此间的沉默将原先还存留的一点新年气息彻底驱逐,谁都没再说分别的话,即使是习惯,面对起来,也多少有些艰难。
“我看见了一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了,走吧。”青骊轻轻推着顾庭书,同他一起到了门口,却没有开门。
“你进去吧,今晚已经吹风了。”顾庭书柔声叮嘱。
青骊转身走回屋里。她听见顾庭书看门的声音,听见他对了一说:“让司斛再送只手炉过来。”
她挑起珠帘的手已经因为太冷而发紫,无论屋子里有多暖,也一直都是这样。听着顾庭书走了,她才将忍了多时的咳嗽舒放了一些,却也同样压低着的声音——屋里还有正在熟睡的丛葭。
走了一个顾庭书,却还有孩子需要她去记挂,去关心。过去总是被保护,被认为是孩子的她,如今,更有需要她去仔细关心、妥帖照料的孩子了呢。
顾、寒两军之间的摩擦越发严重,不光望定城外的旧事当初就埋下了隐患,越城处也因为寒军不时滋事而使得两军气氛紧张。
顾庭玉本就不想再忍,无奈顾庭书自从回了雨崇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时至今日已将近三个月。虽然兄长并没有可以限制他什么,但顾庭书一日不走,他就形同被软禁,被架空了一切职权,甚至连雨崇都出不了一步。
而顾庭书坐镇此间,却由易秋寒出外处理一切运营事务。
三月中,女子回到雨崇顾宅,已然消瘦,却也看来更加精干。
易秋寒将越城运营新签到的一批武备单子交给顾庭书,一面解下斗篷一面道:“越城新兵的训练已经开始,新的粮草会在下个月底由大哥亲自送到。至于原先拨给望定的五百匹新马,可能要过段日子,因为越城最近好像开始蔓延了不知名的疫症,马畜极易传染,染者必死。”
“严重吗?”顾庭书放下单子,即刻问道。
“应该可以控制,而且好像不会传染给人。但这一下来得突然,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我怕影响人心,所以就把原来给望定的五百匹马都拨过去了。大哥那里,也在想办法。”易秋寒坐下,眉目里沉静自若,显然在处理这些事上,她已经驾轻就熟。
顾庭书稍稍放心,易秋寒做事灵活,虽然此番调动与军令不合,但总也是从大局出发,他无可怪罪。然而抬头间,他却见易秋寒若有所思,黛眉蹙起,便询问道:“怎么了?”
易秋寒挑眉,眉梢一动就仿佛就原先愁绪尽数驱散,道:“没事。”
女子站起身,道:“我回去休息会儿,晚上去看大嫂。”
“秋寒。”顾庭书也立时站起,然而,就这一声名字,不知再多说什么。
易秋寒笑着转身,眉目里当真疲惫。她稍稍打了个哈欠,道:“一个晚上没睡,没要紧事的话,回头再说吧。”
顾庭书点头。他却没看见自己坐下时,妻子想要说话的神色,但终究,她还是走了。
越城的疫症虽然得到了控制,但始终没能彻底找到解决之法。军营里的战马日渐减少,而寒军挑衅滋事的次数却一次次增多。
雨崇的情况一直都还安定,是以顾庭书决定亲自去越城一趟查探情况。
正要走时,他却看见易秋寒恰巧从易府回来。最近妻子去看青蘼的次数频繁,每每回来都愁思深沉,今日更深,那一双眼,分明就是哭过的。
“你要出去?”易秋寒才下马车,就见顾庭书整装待发,是以停了匆匆入内的脚步。
“秋寒?”顾庭书柔声叫她,带着询问。
“和大嫂说了点以前的事,一时间有点感慨……”易秋寒轻声叹息,忽然想起什么,道,“大哥答应,除了给望定的粮草军备会按时送达,还会另外多送医药和请大夫过去越城,希望早日解决这次的事。”
女子眼底的泪光并没有因为一连串干净利落的说话有所收敛,反而雾气更浓,随时都会再一次落下泪来。
“跟我一起去越城吧。”他忽然想把她带在身边,而不是背着夫妻的名分各自分开,没有交集。
“大哥不在,大嫂一个人留下,我可舍不得。”易秋寒收起隐约泪光,推着顾庭书道,“早去早回,我怕二少万一动作大了,我也应付不了。”
顾庭书却取出一只小小的锦囊,交到易秋寒手中,道:“雨崇禁卫军的调用印信在这里,如果二弟做了出格的事,直接拿下就是。我回来再给爹交代。”
这一句托付就在她耳边,手心里那只锦囊几乎就操控着整个雨崇的生死,顾成风当初信任才将其交付于他。如今他这样不易察觉却是郑重地将一切放到她的手里,是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得到了他的信任,并且,超过任何人。
易秋寒紧紧握住印信,再看着顾庭书离开。四月底的阳光已然温暖,照在丈夫始终颀长英俊的背影上,教分别,也看来温柔。
载着顾庭书的马车终于走远,易秋寒目光落下,正要将印信收起,却见石阶下就站着青蘼。紫衣女子不知来了多久,看了多久,但易秋寒只字不说,只将印信握紧,转身走入大门。
顾庭书走后,雨崇未有异动,而唯一改变的,却是流言。
有传言说,易君傅暗中和寒翊勾结,晓以重利,试图探测顾军后防布署。
易秋寒听见谣言的第一刻,正和青蘼在酒家中小坐。两人抽空出来走走,也不说其他,却是听见了这些。
“你觉得可能吗?”青蘼看着沉默的易秋寒,神色淡然。
“我不知道。”易秋寒心中混乱,她不是没见过易君傅作为商人重利的手段。联系到之前为顾军提供粮草时,兄长推脱的言辞,由不得她心生怀疑。
“那等他回来了,你不如亲自问问他。”青蘼放下茶杯,听着那些人依旧在就此议论,往日淡然镇定的眼光渐渐沉冷下来。
“大嫂?”觉察到青蘼的异样,易秋寒疑惑问她,“你和大哥究竟在做什么?”
微笑在青蘼嘴角展开,却仿佛没有温度。紫衣妇人的眉目里却很坚定,道:“我不容许有人污蔑我的丈夫,但如果是事实,我也不怕别人知道。”
易秋寒之间青蘼站起身,而后就听见顾庭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叫的是“易夫人”。
青蘼柳眉挑起,然而当转过身看向顾庭玉的时候,她眉间又盛起了笑意,却也带着轻视,道:“二少。”
顾庭玉身后跟着三五同党,他本纨绔,却倚仗着顾成风而自命高人一等,走在人前更加趾高气昂。见了青蘼身旁的易秋寒,他只简单一句“大嫂也在这儿”,无甚敬意。
“二少事务繁忙,今日怎么有空出来。”青蘼将来人都扫视一番,道,“二少是否尽兴?”
明知青蘼有意嘲讽,顾庭玉恼在心中,假笑道:“有大哥决胜千里,我自然就清闲了。我看大嫂脸色不太好看,发生什么了?”
青蘼看了眼方才在议论的几名酒客,道:“二少不妨将那几位请上来,问问刚才他们说了什么,就真相大白了。”
顾庭玉一个颜色,侍从就将那几人扣了上来。顾庭玉与青蘼及易秋寒坐下,听那些人战战兢兢地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次。
顾庭玉一面听,一面蹙眉,最后直接一脚将最近自己之人踹倒在地,厉声斥责道:“好大的狗胆!”
“顾少如今去了越城,君傅为运送粮草还未归来,我同秋寒两个人没有依凭,流言一起我们就没了阵脚。恰好今日遇上了二少,不然再传开去,不知会传成什么样。”青蘼听着那几人连声讨饶,吵得她一阵心烦。
“将这些混账全部拖出去好好教训了。”顾庭玉一脸嫌恶。
“这几个人封了口,难保其他人不传。我想请二少就此彻查。”青蘼道。
顾庭玉脸色一面,警觉地看着青蘼。女子却尚算淡然,对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正是一片噤声,易秋寒忽然开口道:“我想起上次定的胭脂今天应该送到了,我们过去吧。”
青蘼应下,与顾庭玉道了别就同易秋寒一起离开。
回程的马车上,易秋寒问:“大嫂,究竟是顾庭玉放出来的消息,还是大哥真的……”
“君傅难道会把自己妹妹往火坑里推?”青蘼回道,已然心中不怿。
易秋寒不说话。
“看顾庭玉刚才气急败坏的样子,只顾泄愤不追缘由,就一定有内情。秋寒,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不能让多年心血白费,你懂吗?”青蘼沉声,看向易秋寒。
她不回应,却神色凄凉,惨笑道:“所以下一次,大哥绝对不会再因为我答应多拨粮草这种妥协的事。”
青蘼将易秋寒揽在怀里,如同母亲一般轻轻抱住失落的女子,道:“当初你执意要嫁给顾庭书,谁都拦不住。你大哥虽然觉得牺牲太大,但你的意愿他还是愿意遵从的。只是你知道如今,易家已经不同以前,这么频繁的调动,再持续下去,谁都熬不住的。你也体谅他,好不好?”
“上次为了越城的事和大哥险些吵起来,事后我也觉得自己太冲动……”易秋寒靠着青蘼,仿佛回到过去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她时常会这样同青蘼说话,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你大哥今晚就回来,跟我回去吃饭。兄妹两个,哪来隔夜仇?他就你一个妹妹。”青蘼轻轻抚着易秋寒,笑意浅浅却也温暖。
易秋寒点头,听着车声辘辘,心中却惨淡一片——当初是她自己要跳进来的,谁都拦不住。
桃花凉(十八)
易秋寒如此清醒地直到自己想要什么,但青骊,大概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被迫多一点,还是真的心甘情愿。
园子里站着的女子一直抬头望着那盏被挂起的灯。深秋时节了,这园子里空空荡荡好几个月了,没有外人来过,也没有谁回来,进进出出的都是这几个人。
“娘。”丛葭从屋子里跑出来,整个人扑在青骊身上,拉着女子裙角,问,“爹什么时候才回来?”
青骊正要说话,却见司斛拿着披风出来。她接过,披在丛葭身上,将孩子抱起,虽然关心却也淡淡的,道:“天凉了,你别跑进跑出的,当心着凉。”
丛葭虽然平时贪玩淘气,却极听青骊的话,如今被生母小小责备了一句,她立即低下头,嘟着嘴,点头道:“丛葭知道了。”
丛葭亲近顾庭书,青骊自然知道。只是当日顾庭书走了,之后除了两封送回来的书信,他再没有回来。看着幼女思父心切,她也无能为力,只好安慰道:“你爹事务繁杂,要多方走动,总要处理完了才回来。”
“每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