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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梓悦不知道该拿这个板正的御史中丞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日渐消瘦;等到了阳泽,方于正的身子单薄得都好像被风一吹就要倒了似的。
阳泽府尹姓宋名泽达,率一众官员在城外迎候,把他们迎入了阳泽府,入住到宋泽达的小舅子、城内首富的府中。
方于正看着那奢华的摆设,眉头深锁,慕梓悦却一脸的喜悦,东摸摸,西瞧瞧,连声赞叹。
“宋大人,我们何时去巡视灾情?”方于正忍住心中的不快,冷冷地说。
“两位大人旅途劳累,不如先歇息一会儿,晚上等用过了接风的晚宴,明日再去巡查也不迟。”宋泽达关切地说。
“是啊,于正你要好好调养一□子,宋大人,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补品,炖些上好的过来。”慕梓悦有些担忧。
“不牢王爷挂心,下官生来就不是个享福的命,死不了。”方于正冷哼了一声,“我们是来代天子巡查的,不是来享福的,王爷切切谨记。”
慕梓悦讪讪地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无奈:“宋大人别介意,方大人生性耿直,并没有别的意思。”
一旁的宋泽达看得有些瞠目结舌,相传广安王谈笑间杀人于无形,威严煞气,怎么会被一个区区的御史中丞这样弄得下不来台?
他连忙应道:“方大人心忧社稷,真是万民之福,下官立刻去准备一下,王爷和大人稍事歇息。”
方于正拱手迎送宋泽达出了府门,回头正准备到自己的房间去去灰尘,却见慕梓悦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半倚在庭院中的软榻上,微眯着眼睛;她的身前是一溜儿排开的瓜果小食,她的身后是几株含苞待放的栀子树,一股清香弥漫在庭院之中,真是一派休闲惬意景象。
方于正冷冷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何苦来这里?回你的广安王府享受岂不是更好?”
慕梓悦瞟了他一眼:“我又不是苦行僧,外出公干已经很辛苦,为何不能让自己舒服一点?”
“你……你这样就不怕那地方官员投你所好,拉你下水不成?”方于正怒目而视。
“非也非也,本王身居汪洋,难道还会看得上区区小溪小流不成不成?”慕梓悦淡淡地说。
方于正说不过她,拂袖便往自己的住处而去,慕梓悦在身后叫了一声:“于正,你好好歇息,晚上会很忙,等我带你去看个热闹。”
方于正的脚步一滞,好一会儿才快步离开了庭院。
慕梓悦小憩了大半个时辰,草草用了午膳,便有人来请,宋泽达已经在大厅内相候,领着两位钦差大臣巡视阳泽府。
阳泽府内河道纵横,一条阳泽江是大夏境内最大的河流黄夏河的最大支流,今年的气候的确异常,开春以来原本是春耕的日子,哪晓得这两个月来,几乎隔三差五都会下一场暴雨,暴雨将农地冲毁,山地泥石流爆发,河道水位暴涨,百姓苦不堪言。
最厉害的一次,阳泽江堤被冲破,河水倒灌入城内,街道上的水都有膝盖那么深。
“原本灾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百姓们就盼着这场降水赶紧过去,重新耕种,说不上还能赶上夏收,可前几日不知什么地方起了谣言,城内便粮价飞涨,发生了好几起暴民抢粮的事件。”
宋泽达站在堤岸上,看着下面奔腾而过的阳泽江,愁眉苦脸地介绍着这里的近况。
慕梓悦看了看水势,的确比往常高了很多,水流也十分湍急,一旁明显可以看出堤岸加固的痕
迹,河道旁也时常看到有人在巡视,看来这府尹也不算是吃干饭的。
“什么谣言?”慕梓悦淡淡地问道。
“下官不敢说。”宋泽达吞吞吐吐了起来。
“是不是说国主不昌,平生妖孽,苍天以暴雨示警?”慕梓悦凑近他的耳边道。
宋泽达心中一凛,低声应道:“王爷果然明察秋毫,下官费尽心机,也没查到谣言的来源。”
“走,我们去市集中看看。”慕梓悦跳下堤岸,笑着说。
平鲁原本是大夏的富庶之地,市集繁荣,可他们到了一看,偌大的市集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小摊,凄凉得很。
街角的一个摊主卖的是杂货,方于正走过去打量了片刻,问道:“小伙子,生意好吗?”
摊主一脸的木然:“能好到哪里去?以前辛苦个一日,总也能赚点零用,现在忙乎几日也赚不到几粒米吃,全在吃以前的老本了。”
“现在的大米多少文一石?涨得厉害嘛?”方于正问道。
小伙子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收拾了摊子准备走人,方于正顿时愣在了原地。
宋泽达沉下脸来,不悦地到:“你这小伙子,人家好好问你话,你走什么走?”
一旁一个卖小食的老汉凑了过来,赔笑着说:“他不会说话,前一阵子一直生病,今天才刚来开摊呢。米价涨得厉害,以前约莫四五百文便能买上一石,现在要一贯钱了,眼看着大家伙儿都吃老本了,这老天要是再不长眼,到了秋季可就惨喽。”
慕梓悦插嘴问道:“啥时候涨起来的?前些年都丰收,官府不是有存粮嘛,你们慌啥。”
“是啊,有官府的存粮在,咱们不慌,听说都是好几人高的大垛子,一眼都望不到边,官府总不能不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老汉笑了起来,“怪只怪前一阵子好些人没事来收粮,出的价钱都高了好几成,那时候雨还没这么吓人,城里几个铺子都以为碰到大买主了,拿银子都拿得手发软。”
“难道是奸商囤粮?”方于正看向宋泽达。
“我已经查过,城中的商户都没有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怕是百姓们见此灾害,心中慌乱,一个个地哄抬了粮价。”宋泽达皱着眉头说。
方于正还要再问,那老汉好像看出了什么,却是再也不肯说了。
一行人又再问了几个摊主,听到的都是大同小异,宋泽达还带着他们去看了灾民安置点,又走访了几户城内的百姓,看得出来,宋泽达这个府尹还算是头脑清晰,防洪、安置、赈灾都是井井有条,这阳泽城看起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最后他们去的是当地的粮仓,慕梓悦突发奇想,说是想瞧瞧一眼望不到边的好几人高的粮垛子长什么模样。
等回到城里,天都已经黑了下来,原本宋泽达想在酒楼中设宴款待钦差一行,可方于正坚决不肯,慕梓悦也无可奈何,只好在府中用了一顿便饭。
方于正惦记着慕梓悦说的那个热闹,在房中翘首以盼,等了许久都没见什么动静,等着等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等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房内不知道何时多了两个黑衣人。
“方大人,王爷让我们来接你去看个热闹。”其中一个黑衣人丢给他一件衣服,压低声音说。
方于正听出来这个声音就是整日跟在慕梓悦身旁的慕十八,提起来的心放了下来。
两个人夹着方于正,悄悄出了府,一路疾驰,居然来到了白日的集市,方于正心里疑惑,不由得问道:“你家王爷呢?他在哪里?”
慕十八也不说话,只是把他带到了一面墙角下,示意他往里走。
那墙角有个转角,方于正慢慢地走了两步,只见慕梓悦一身月牙色的锦袍,在夜色□姿卓然,脸上依然是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淡定笑容,还冲着他暧昧地挤了挤眼。
方于正情不自禁地有些心跳加速,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问道:“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啊,你来得太慢了,让我等了好久。”慕梓悦的眉头一扬,带着几分得色,在皎洁的月色下,显得愈发令人迷醉。
这样的神情,和多年前的记忆骤然重合,那个神采飞扬的女孩依稀也这样说过,那清脆的语声仿佛就在耳边:木头你怎么这么木!下次我可不等你了!
方于正张了张嘴,一声“小安”在他的喉中打转,最后吞进肚子里,他使劲咬了一下舌尖,勉强让自己的脑子清明起来,刚想说话,却见慕梓悦往旁边一让,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身影,依稀可见身材挺拔,双目炯炯有神,身子却微微有些发颤。
“于正,你看他是谁?”慕梓悦笑着问道。
方于正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涌去,他瞪着慕梓悦,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来:“慕梓悦!你费这么大周章,就为了让我看你半夜三更幽会你的九公子不成!”
32第 32 章
慕梓悦打了个趔趄;那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崩裂;气急败坏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好好瞧瞧,他是那个卖杂货的摊主!”
方于正疑惑地朝着那个男子走了两步,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男子虽然身材不错;但眉目依稀长得十分粗犷;并不是慕梓悦喜欢的那种美男子的模样;身着一身粗布衣裳,脸上带着几分审慎和游移;的确是晌午有过一面之缘的杂货摊主。
方于正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呐呐地说:“原来如此;你这般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
慕梓悦不去理他,只是笑嘻嘻地对那个男子说:“你看看这位大人怎样?满脸正气,鬼神勿扰,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那男子打量了方于正几眼,显然松了一口气:“我也豁出去了,顶多是个死字,我看这位大人还有几分钦差的模样,你真的不太象,油头滑脑的,我还以为你骗我。”
慕梓悦噎了一下,拍了拍脸:“你不知道,钦差也要荤素搭配,才能所向披靡。你不信我,那就信他吧。”
方于正终于回过神来,凝神问道:“怎么,你有什么事情要禀告?尽管放心道来。”
“今天你们在集市中看到的那些人都是官府事先安排好的,所有的话都让人背了出来,不能有半点差池,不然就会被砍头。”那小伙子忿忿地说,“城里都传遍了,这天灾是不会停了,也没法指望官府的粮仓了,要活命只能靠自己。”
“什么?”方于正吓了一跳,“今天我们查看了灾情,不算严重啊,灾民都安置了,城里看起来虽然惨淡,但还算秩序井然……”
“呸!”那男子气极,“你们跟着官府的人能看到些什么!灾民都被赶到城外的一个地方守着呢,前几天还有些馒头吃,这几天都是米汤了,都快撑不住了。”
“那为什么不上奏开仓赈灾?难道宋大人有什么其他打算不成?”方于正纳闷地问道。
“开仓?”男子呵呵笑了起来,“大人,城里都早就传遍了,这里的粮仓都空了,被朝中的人贪腐拿去卖到别处去了。”
“一派胡言!”方于正斥道,“我们今天刚刚去看了粮仓,都是满满的。”
那个男子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说:“这……这不可能啊,大伙儿都在传,我还听说,那些四处收高价粮的人就是为了填补粮仓的空缺来的。”
“那贪官难道是个傻子?这不是要赔钱吗?”方于正反驳说。
“于正,”慕梓悦在一旁缓缓地说,“我们下午只看了两个粮仓,都是那宋泽达带我们进去的。”
方于正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他……他难道有这胆子……他就不怕抄家灭九族吗?”
“只怕他一个人干不出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