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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手。
“万岁爷,喝杯解酒茶吧,压压酒气,以免明日犯头风。”苏牧恭敬的将茶杯递上。
云姑姑从善如流的起身,双手交握在身前,规规矩矩的站在从旁,垂首不敢直视圣颜。万岁爷不问话,她自是不敢开口。
小安子放置好金盆,用锦帕沾了热水跪在睡塌旁,欲给皇上净手。
乾闽帝抬手摆了摆,“你下去。云谥,你来。”
云姑姑一怔,惶恐之极的望着苏牧,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她在未出宫之前就是御前侍奉的女官,对伺候万岁爷的活儿十分熟稔,可如今她已离宫将近二十年,对万岁爷现今的喜好完全不明,如若伺候不当……
见云姑姑站着不动,神色犹豫不安,苏牧何等人精岂会不知她的担忧,便好心提点道,“云姑姑,今日是除夕夜,万岁爷心情好,多喝了几杯,万岁爷身子有些乏,你来给爷净手便好。”
云姑姑感激的朝苏牧点了点头,随后碎步上前,跪坐在睡塌旁,敬畏的给万岁爷擦拭着双手。
乾闽帝闭着眼,舒展着眉头,随意的开口,“景阳公主这些年过得可好?可有在雷霆王府受委屈?。”
云姑姑忙回道:“公主这些年在雷霆王府过得很好,王爷对王妃一往情深,这么些年一直未立侧妃……”云姑娘毫无顾忌的将呈袭与景阳之间的感情娓娓道来。
“……王爷虽常留恋烟花之地,可极有分寸,很少在花楼留宿。”
“雷霆王可知道你暗中给王府后院的妾侍下落子汤的事?”乾闽帝突然坐起身来,锐利的眸子直视着云谥。
看得云姑姑心惊肉跳,“不、不知。”
“王爷身子不好,后院的女子都不易有孕,这么些年,后院也只有两三个女子曾有过孕事,不过都在她们未发现之前,奴婢就暗中命人给落了。”
乾闽帝复又躺下,深远的目光中有着沉痛与悲戚,哽咽着语声低喃:“阿袭,朕对不起你啊,让你没有儿子世袭王位。”恍然间,乾帝好似回到了三十多年前。那也是个大雪纷飞的除夕夜,上一代的雷霆王带着嫡世子参加皇宫的除夕夜宴,父皇对雷霆王极其仰仗,带雷霆王为上宾,自然连带雷霆世子也受到礼遇。那时候的他还是不受宠的皇子,夜宴上自然没有他的位置,只能躲在假山后偷偷的看着。
他躲在假山后,第一眼便看着被人簇拥着的雷霆王,那时的雷霆王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且才思敏捷义薄云天,就连文韬武略也不输有‘承天第一人’之称的燕太师。夜宴上一曲‘风华殇’更是惊艳全场,就连燕太师都自叹不如。
他怕被人发现,偷看了一会儿就悄悄退去了,路上又听闻宫人说夜宴之后,雷霆王爷会在御花园中赏花。心头一动,便躲在花丛中,期望着能再见一眼那般风华绝代的男子。
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个长着对绿豆眼的胖小子。只听那胖小子高傲的仰着脑袋,指着御花园中盛开的百花鄙弃的说,“哧!小爷当御花园有何宝贝花儿呢,也不过如此嘛。”
他听了头脑一热,不知怎么就失去了往日的沉着,跳出来冷喝道,“哪来的毛孩子?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绿豆眼抖着短胖的指头,瞪着眼怒视着他,“嗬!你又是哪来的毛孩子,竟敢对小爷大呼小叫!”
也不待他说话,绿豆眼就开始自报家门,“小爷可是雷霆王府的世子,雷霆王的嫡亲儿子,你敢对小爷大呼小叫,小爷就叫我父王打你的板子!”
闻言,他脸色黯然,“你、你父王一定很疼爱你吧?”
绿豆眼骄傲仰头,脆生生回道:“当然!父王最疼小爷了,父王每次出去就会给小爷带好多玩具还有好多好吃的,只要小爷能背出一首诗,父王还会带小爷去马场骑马……”呈袭喋喋不休的炫耀着他父王对他有多好。而雷霆王也确实是个好父亲,将呈袭放在手心里疼。上一任雷霆王深知呈袭贪欢好享乐的性子,在临死前提拔了忠心耿耿的曹庆掌忘川兵马,以保儿子一生安宁,又费尽心思的让龚领、秦雀,罗称芳三人掌管忘川三省,三人相互扶持又互相牵制,既能保忘川太平又能保儿子一世清宁。
如此惊采绝艳又一心为子的男人怎叫人不叹服。
雷霆王薨后,雷霆王府世子呈袭世袭王位。呈袭前来京城受封时,他亲口问他,“你父王如此待你,你却这般庸庸无禄,可曾觉得对不起他?”
还记得呈袭毫不犹豫的摇头,坚定回道:“不曾。父王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我过得开心快乐,而我现在就很开心快乐,如果父王在地下有知,他一定也会开心快乐。如果我以后有儿子,我也一定会像父王疼爱我一般疼爱他,也回像父王纵容我一般纵容他。如果他不像读书,那就不读书,如果不像学武,那就不学武……”
如果我有儿子,如果我有儿子,如果我有儿子……这句话一直在乾闽帝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乾闽帝躺在睡塌上,缓缓敛下眸子,双眼紧闭的呢喃道,“作孽啊!作孽啊!弑父杀兄,朕这辈子造得孽也够多了……最后竟还害得他老呈家没有嫡世子继承王位,真是作孽啊~”
苏牧和云谥都一脸见鬼的惊恐表情,两人跪伏在地,死死垂着脑袋,恨不得挖了自己耳朵,听不见万岁爷的低喃。
云谥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乾闽帝到晚年时,喜怒无常的脾气有所收敛,在朝中更是表现得励精图治,圣德明言,以至于朝中好些刚入仕途的年轻官员都以为当今圣上是个圣德明君,就连一些老臣都渐渐忘却了当年皇上杀先帝斩兄长的果决狠辣手段。
那些老臣忘了,可云谥却忘不了,当年皇上将先帝斩杀于龙榻之上时,那股阴厉煞气以及那如狼似虎的狠戾眼神让她至死都不敢忘。史上说,先帝暴戾淫luan,而当今圣上……又何尝不是。先帝虽然残暴不仁,可对子嗣却甚是宽容,而当今圣上弑父杀兄,弑君杀储……
云谥颤抖着身子低低伏跪在地,殿外寒冬如冽,而她却恍若身置酷暑六月,背上析出层层汗液。听圣上这口气,是想找个人来为雷霆王府子嗣一事来赎罪了。无疑——首当其冲的就是她!
乾闽帝闭目感怀半响,后又张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威严,哪有半分懊悔沉痛的影子,只听他淡然开口,“雷霆王爷可老实安分?”
“这二十年来,王爷并无大志,所结交之人皆是三教九流之辈,好些都是吃喝玩乐的个中好手……忘川一直都是龚秦罗三人在掌管,政务上王爷从不过问……”云谥回答得十分谨慎,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错一句,对王府而言,那就是灭顶之灾。皇上是心狠手辣之人,可不会顾及着景阳公主是他的胞妹就会对雷霆王府手下留情,而当年的前太子一脉就是最好的证明。
乾闽帝满意的颔首,身上那份淡淡萦绕在眉间的戾气总算因为云谥的话而消散,“老实便好,老实便好。阿袭这辈子最想的就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这也是他对老雷霆王临死前的承诺,朕也相信他会安安乐乐的过一辈子。”
云谥在心底大松口气,如此看来,皇上是对雷霆王府放下了戒备之心。
乾闽帝欣慰的笑了笑,后便不再开口,只躺在睡塌上闭目养神。
苏牧见此,体贴的为他盖上绒毛毯子,招呼着云谥出去。出来点来,一阵寒风袭来,冷得云谥浑身制不住的颤抖,背脊上析出的汗液侵透了里衣,寒风顺着衣襟转进去,只觉冷得刺骨。
苏牧见她面色苍白,便招来小太监送来披风为她披上。
云姑姑连忙福身致谢,“谢谢苏公公。”
苏牧笑而不语的点头回应,伸手做引,亲自送云谥出养心殿的宫门。
云谥知道苏牧有话要对她言,也不推脱,跟上他的脚步往宫门口走去。
走出一段路程,苏牧落后一步,与云谥并排而行,望着云谥不再年轻的侧脸,感叹道:“恍然间就快二十年了,想当年,景阳公主出嫁的场景恍若历历在目,那延绵数十里的红妆,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儿心……”
“苏公公放心,公主在忘川这些年过得极好。离了皇宫的明争暗斗,公主舒心不少。”云谥也知道苏牧是真心关心景阳公主,当年苏牧还只是个浣衣局的小黄门时,因犯错曾被浣衣局的总管下令施以刖刑,要不是景阳公主路过救他一命,现在即便是没有化着黄土,可对于一个阉人来说,失去了双脚,如同废物,在这阴暗的皇宫,一个废物岂有活下去的理由。
换而言之,没有景阳,也就没有他大内总管苏牧。
苏牧一直念着景阳公主的恩情,对景阳公主的生活也多了几分关心,如今确定她过得好,不由红着眼,喜道:“公主心善。洒家一直都相信善有善报,果然……”
等情绪平复,苏牧擦了擦眼角的泪,压低着声音提点道:“皇上对当年诸侯反叛之事一直耿耿于怀,除了前太子余孽一派的乱党,最让他费心的就是忘川、云泽、风昊三处封地。皇上是下定决心要收复三处封地,谁敢阻挡……杀无赦!”
“谁敢阻挡,杀无赦吗?”。景阳低声喃喃,“遇神杀神,遇佛诸佛。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的手段还是如此狠戾果断。”
云姑姑垂首立于一旁,“主子,当年诸侯叛乱一事一直是圣上心里一根刺,他如此做也是怕此事再次重演。”
景阳牵起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以皇兄的手段,即便三王愿意交出手中权力,那些曾跟随过三王的手下也都会一一丧命,到时又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更何况,其他两王又岂是心甘情愿的放下手中权势任人摆布之人。”
云谥沉默不语。
景阳说得不错,乾闽帝生性多疑,且心思缜密,手段狠戾,为了永绝后患,他是绝不会让效忠过三王的部下存活,而一旦三王交了权,没有权势傍身,那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轻易交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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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宁有书到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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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谥在黎明之际才回到院子,月萍一直掌灯候着,见云谥回来,立即红着眼眶迎上去,“姑姑,您可算回来了……”这一夜月萍过得极为忐忑,伴君如伴虎,如果圣上一个不如意,云谥的性命就得交待在那高墙深宫内。如果云谥死了,那她也活不长。
云谥一回到院子就虚弱的躺坐在椅子上,回想起今晚的事,便一阵后怕,皇上果然还是一如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