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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才转过头对双思执道:〃思儿,跪下。〃
双思执自然不肯,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跪?〃
端坐在正中央的老和尚却突然开口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心中无佛,跪也白跪,还是请回吧。〃
裴铭湛一手合十道:〃大师,铭湛愿以己身顶罪,但求我佛慈悲,护佑她一生一世。〃
双思执看到裴铭湛给人下跪的模样,只觉得不能接受,上前拦住他:〃湛哥哥起来,你跪他做什么?!〃
裴铭湛一手虚推,避开他的动作,弯身一拜,额头触地,伏在那白眉白须的老和尚身前。
那动作瞧得双思执心中又恨又痛,发狠叫道:〃不用你来替我赎罪,你不是要我跪吗?好,我跪!〃
说着,她上前一步,走到佛香前,撩开衣摆就是一跪一叩首,边跪边大声道:〃我于过去有罪……〃
二拜:〃我于现在沉沦……〃
三拜:〃我于将来依旧会犯下滔天之罪……〃
接着,她站起身,隔着轻纱冷睨着满殿僧佛:〃我有罪,我就是有罪,而且还不知悔改!我倒要看看你们所谓的佛能不能显灵除了我这个魔卫了你们的道?!〃
满殿僧人被她这样肆无忌惮的张扬举动给镇住,竟一时无人答话。
白眉白须的光华主持一声〃阿弥陀佛〃唤回众僧意识,神情依然不变。
殿内一众小僧侣都纷纷敲起木鱼,念经声嗡嗡响起,以期消除孽障。
那两个中年僧侣持棍大喝:〃大胆妖女,口出狂言!〃
这一声夹带了内力,竟牵动双思执内伤,忍不住一股血气上涌。
裴铭湛起身,拦在双思执身前,平视眼前两位僧人。
其中那个黑脸僧人喝道:〃裴铭湛,你早已罪孽深重,还不知悔改,现在竟要为了这个妖女与我佛作对吗?〃
裴铭湛敛眉:〃我有罪,她无罪。〃
〃公然辱没我佛,还说无罪?〃
裴铭湛的声音无悲无喜:〃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双思执听言,竟〃噗嗤〃一笑,讥讽道:〃既然佛祖自己都说他要入地狱了,如果连区区辱骂都受不了,还谈什么入不入地狱?〃
裴铭湛无奈地看了眼双思执,摇头。
黑脸僧人怔然:〃妖女辱骂佛祖竟还有礼了?〃
裴铭湛道:〃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辱骂亦是无相。〃
黑脸僧人睚眦欲裂。
〃阿弥陀佛,〃却是主持开口道:〃明尘,勿动嗔念。〃
黑脸僧人一怔,随即似有清醒,低头合十,恭敬道:〃是,师傅。〃
双思执冷哼道:〃看来佛祖还没教育好他的看门狗!〃
裴铭湛沉声:〃思儿!〃
双思执心里不忿方才这帮和尚对裴铭湛动用私刑,有心要再说道几句,但见湛哥哥对他们多有维护,终是沉默。
光华主持依旧一副水淡云轻的样子。看向裴铭湛和双思执二人,言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裴施主佛法精妙,老衲佩服。〃
裴铭湛还礼:〃大师过奖了。〃
主持看了一眼双思执,对裴铭湛意味深长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裴施主,脱离红尘,方可大道得成。〃
裴铭湛也看了眼双思执,最终只是摇摇头,没有说话。
双思执听他二人在那儿打禅机,只听得心烦意乱,拽起裴铭湛一方袖角:〃湛哥哥,我们回去吧?〃
裴铭湛对她点点头,又对主持道:〃今日还要多谢大师指点。〃
主持敛眉低目,一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裴铭湛也不再多说,随着双思执转身离去。
看着他二人联袂离去的背影,主持突然叹道:〃虽有向佛之志,却更有坠魔之心,到底是留不住,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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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宜别院。
裴铭湛赤|裸着上半身,背对双思执坐在床榻边。
只见裴铭湛露出来的上身瘦而不弱,脊背修直,线条充满力量和韧性,堪称完美,除了那一身伤痕。他的前胸后背密密麻麻布满了陈年旧伤,细看去,竟发现那些伤痕有些是剑伤刀伤,有些是烫伤烙伤,还有些看不出是什么造出来的伤口,现如今脊梁骨上又交错着几道红色的四指来宽的棍伤,更显狰狞恐怖。
双思执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伤,可每次看到都觉得震惊。她不知道,甚至不敢问,那些年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离开娘亲和自己?他又是怎么卷进极西魔宫之中?他又怎么会受了这么多伤?这些她全部都想知道,无关情爱,就是疯了一般地想知道,可是她没有开口,因为她知道她的湛哥哥根本就不会告诉自己——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她的湛哥哥依然温柔固执地舍不得她伤心。
拿着药膏细细涂抹在他背后,双思执迟疑道:〃……湛哥哥,你为什么会信佛?还让他们打你?〃
裴铭湛一时没有回答。双思执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得伸手拂开他散落在背部的一缕长发,然后沉默着替他穿上里衣。
穿上衣服的裴铭湛依旧背对她而坐。
隔了一会儿,裴铭湛才缓缓道:〃因为我有罪。〃
〃你有什么罪?〃
裴铭湛又是沉默。
眼前裴铭湛沉默的背影让双思执不由想起那年他不发一言地离开自己和娘亲,那下山的背影似乎和现在一样……孤独……无助……还有脆弱……
双思执忍不住倾身从后环住他,轻声道:〃都过去了,湛哥哥,无论你有什么罪,都过去了……〃
裴铭湛突然低声轻叹了一句:〃我很害怕……〃
〃你害怕什么?〃双思执闻言不由诧异。她的印象中,她的湛哥哥一直是沉默的,是内敛的,却是心机深藏、运筹帷幄的,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手掌之间翻转,这样的他,会害怕什么?
〃我怕的是报应,我担心我早年所有的罪孽都会报应在你和倾倾身上。〃
双思执一怔。她万万没有想到,他害怕的竟然是这样虚无缥缈的东西。惊怔之余,平添可笑,这样的湛哥哥莫名地让她觉得有几分孩子气。她不由哄道:〃湛哥哥,不要怕,若说罪孽,我才是真正的罪孽深重。若连你都要害怕,那我岂不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她这番话本就是半劝慰半开玩笑说出来的,不料裴铭湛听罢,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盯着她,极认真极认真地对她道:〃所以从现在起,你和我都要努力做一个好人!〃
双思执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笑意有些维持不住,错过他的视线,自嘲道:〃胡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妖女之名更上一层楼,现在已成罪妇,我哪里还能做什么好人呢?〃
裴铭湛抬起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对着他,才听他道:〃有机会的,你只需要每天都能比昨天好上一点儿,就足够了。〃
那一刹那,双思执看不到他的累累伤痕,看不见他的桩桩算讼?看不见他的斑斑心机,只觉他浑身上下都完美透了,好到极致了,她差点儿就要被蛊惑般脱口而出一个〃好〃字,就那样答应了他。然而,她到底没有。有件心事,她已经反反复复思忖了八年,有桩筹谋,她已经兢兢战战设计了八年,她已经再也不能做一个好人、好女人了!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裴铭湛一点点松开对她的钳制。他道:〃思儿,你早晚会后悔的。〃他的声音充满怜悯。
双思执听着,反而淡淡笑道:〃我最最后悔的时候也没能回头,现在更是不能了。〃说罢,她又撇过头:〃我知道的,我瞒不过你的。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你若……就此抽身……我也不会怪你的。〃
裴铭湛淡淡道:〃我会陪着你。〃末了,他又加了一句:〃就看到最后,你我到底谁能得偿所愿。〃
双思执回过头,动作轻柔替他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发丝,心中却暗道:湛哥哥,若你在这盘局里做什么手脚的话,我一定不会心软的。千万别阻拦我,我早已疯魔……
☆、寿宴
穆昭十一年,九月初八。
生杀堡堡主顾陲城三十而立的大寿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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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陲城的寿宴所在却并未选在生杀堡。
而是定在北方城东北向萍聚山脚脚下的萍聚山庄里。
据传,当时顾陲城声言,纵是他生杀堡敞开大门,江湖上也少有人敢大大方方地走进去,所幸就不勉强各位武林同道了。
此言一出,顿时不少世家豪门武林翘首为了挽回面子,俱都书传生杀堼?说是希望有幸能受邀到生杀堡一游。
不日,顾陲城即回复,他本不想明说,但奈何有人偏偏就是喜欢不撞南墙不回头,只好坦言,说他生杀堡乃是藏娇纳美之地,那么多人的臭脚同时踏入他生杀堡,难保不会踏破风水!
此言一出,武林一片哗然,却又不约而同地选择息事宁人。
顾陲城言行嚣张、口出无忌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说起他得罪人的本事,简直与他风流天下的本事成正比。奈何顾陲城所辖生杀堼?高手如云,机关暗道无数,易守难攻,后又有朝廷为依仗,左右携一干夫人身后的势力为其保航护驾,更兼敛财经商之手段,富可敌国,纵使顾陲城再如何嚣张跋扈,也无人敢犯其秋毫。
莽林荒荒,山月寂寂,马车的辙辙之声在这深山老林里显得分外清晰。
双思执懒洋洋地瘫软在马车里,听着平衫的汇报。
平衫端坐在她左下首,微微低着头…每当双夫人的脸染上那一层妖精殊色,他就不太敢直视她,无关美丽与否,只是一种很揪心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
平衫汇报完之后,一时安静,双思执轻〃嗯〃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一时寂寂。
正在这时,前面驾车的老王突然压低着嗓子隔着车门在外面道:〃夫人,已到了萍聚山脚下,后面的山路崎岖,马车就上不去了。〃
双思执轻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平衫。
平衫感觉到落在自己头上的视线,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任何吩咐,不由抬头,冷不防却被双思执一把抓住手臂。然后他就看到那尽态极妍的妆容中的那双眼。那双眼,早已没有了少女的纯真与烂漫,也没有作为一个妇人的庄重与雍容,不具妖娆媚态,也不含缱绻温柔,只有凌厉。
一往无前的凌厉,万夫莫敌的凌厉,平衫从未想过,他会在一介女流身上看到这样的凌厉气势。很久以后他才发现,双思执那凌厉至极的神情竟肖似极了生杀堡堡主顾陲城。而现在,他在这样凌厉双眸的注视之下,情不自禁挺直了脊梁骨,形如备战,然后他就听她一字一字地吩咐道:〃我要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护住我的倾倾!〃
双思执用力极重,她的手指已经扣入他的血肉之中,但是她没有放过他,她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无论发生什么,护住她,答应我!〃
被那样锋芒毕露的凌厉气势镇住,平衫情不自禁滑跪在地,口中应“是”,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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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山,就像一条卧龙一样横亘在北方城通往东北的道路上,山峦迭起,气势磅礴。双思执所在,正是萍聚山一座主峰,枯岩峰。这一处山峰,植被并不多,多是一些灰白色巨石□在外,其上不生寸草,道滑难行,故而名唤枯岩。
双思执一路走来,也不敢太快,只怕脚下一滑,招来无妄之灾。所幸这座主峰位于萍聚山外围,并不是很高,坡路也较缓,虽有碎石滑路,双思执也赶在戌时之前绕到了枯岩峰的西南向的那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