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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信自己不是池中之物,不会永远龟缩要一个小小的渔村,所以,她在渔市上与衙差争吵时丝毫不怯,正是这份不怯和古代女子少有的伶牙俐齿,还有庶民们没有见识谈吐,她赢得了在此经过的武安侯罗远鹏的青眼。
想到这儿,张兰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罗远鹏武将出身,虽然已经三十岁了,但全无这个时代男人的老态,依然修眉朗目,高大威武,而且三十,张兰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浓浓的爱意,这在她那个时代,可不正是这个男人的黄金年纪?何况自己的良人已经贵为王侯?回想当初罗远鹏命人到自己家里提亲,要她与他为妾,张兰满心得意,自己的坚持真是对了,这个男人,爱的就是自己的与众不同,若她就那么被他一顶小轿抬回去,怕也是陆依萍她妈的命运,“你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侯爷,老夫人一早就在清泰院等着呢,这都问几回了,”管事罗平打量了一眼罗远鹏,看他面上并无不虞,上前叩首道。
“嗯,”听到罗管事说起罗老夫人,罗远鹏明媚的心情划过一丝阴云,但她终归是自己的嫡母,“咱们这就进去。”
“府里老夫人可好?你姨娘呢?身体可好?”金姨娘总算抓住机会,和蔼的拉了罗旭初说话。
与金姨娘来说,今时不同往日,自张兰这个出身比她还差得甚远的主母进门之后,她便再难见到罗远鹏的面,几次装病,也没有将罗远鹏勾到自己院中,甚至到了最后,罗远鹏竟然要将自己送回娘家说什么送一份丰富的嫁妆让自己再嫁?!这样的决定彻底将金姨娘打懵了,她的兄长金源中已经升了副总兵,原以为假以时日,未必没有扶正的机会,谁知道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可无论她怎么哭闹,罗远鹏都仿佛铁了心一般,只说是为她好,不忍她以后独守空房虚度青春,还是女儿素绢与求了新夫人,才算将此事了了,但金姨娘心里却十分清楚,要将自己遣回娘家的始作俑者,就是张兰!
现在她跟着回了武安侯府,只要有老夫人在,自己又不犯什么大错,张兰想再对付自己,怕没有像锦州时那么容易,现在有了罗老夫人,罗轻容,依柳,金凌云只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祖母听闻父亲母亲要回来了,精神比以往好了许多,”罗旭初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任事不懂的小孩子,仿佛感觉不到金姨娘罕见的态度,“我姨娘也好着呢,从半月前就开始帮金姨娘收拾流光阁了,祖母说三姐姐年纪大了,指了岚意堂与三妹妹住,那里秋日景致最好,二姐姐已经命人收拾好了,”说着他冲金姨娘身后的罗素绢一笑道,“妹妹若缺什么,只管跟二姐姐说去,她人最好了~”
在罗旭初眼里,罗轻容这个姐姐并没有因为同父异母的关系对他有半点疏离,还时常说她们是一家人,是最亲近的人,那么妹妹罗素娟在他眼里,自然也是一样的,虽然从在城门处罗素绡就一直没有露面,现在更是躲在金姨娘身后,根本没有与他这个哥哥打招呼,罗旭初也只是以为妹妹长年不与他在一起,生疏是自然的。
听罗旭初说到罗轻容,金姨娘眉头一动,无奈的笑道,“旭哥儿说的是,你们姐弟三个,以后自然要多多亲近,唉,二姑娘年纪小小,竟然劳烦她出面忙活,我们绢姐儿可是感激不尽,”
“都是自家人哪有什么感激不感激的,”罗旭初一心将罗素绢当妹妹,却并未将金姨娘放在心上,在他自小受的教育里,甚至生母对他的教导里,姨娘是半个奴才,跟他和两个姐妹根本不是一回事,“父亲不在,府里的事情一向都是二姐来打理的,妹妹此番回来,自然要与她安排住处。”
看来真如那些家仆所说,这武安侯府还真是罗轻容当家了,金姨娘不由心中一喜,张氏一来就容不下她,对罗素绢也是不冷不热,平素根本不见这个庶女,自然也不会对罗轻容这个嫡长女有什么好印象,这两人若是对上了,怕会有好戏看了,而她,越乱,才越有机会,金姨娘才二十不过,这一生可不想就那么独守到老。
“父亲,”这个父亲虽然痴爱张兰,但对她这个女儿一向不薄,想到自己和他都因为信了一个女人的话,最终落了个抄家身死的下场,“女儿见过父亲。”罗轻容深深拜了下去,眼泪却止不住落了下来。
“快起来,你身子可好些了?”当年办完妻子的丧事回辽东时,他心里最愧对的就是这个女儿,高氏留给他的唯一骨血,几年不见,她已经出落成了个大姑娘,如一株水仙一样盈盈立于自己眼前,罗远鹏不由想起妻子的模样,高氏是他自己求娶的妻室,也是他最终能越过更得罗老夫人欢心的罗远鹄得到武安侯爵位的一大助力,想到高氏,他语气又放软了几分,“真是长大了,咱们先去给你祖母请安,”说着情不自禁的牵了罗轻容的手向清泰院走去。
丈夫还是头一次忘了自己,张兰心里一酸,旋即又淡淡一笑,她不相信古人这种盲婚哑嫁下有多深的感情,何况罗远鹏又常年在外,听说跟他的前妻更是聚少离多,当然,他对女儿好也不是坏事,说明这个男人还是有人情味儿的。
这个叫罗轻容的“嫡女”大概八九岁左右,可完全不像张兰见过的那些任事不懂的女孩子,除了个子小些,身体还没长开,但挺直的脊背和从容的步态没有一点儿孩儿气,浅绿浅裙将小小的身躯衬得如同一竿翠竹,让张兰不由暗暗惊心,难道这就是“大家闺秀”?可罗素绢怎么从来没有给过自己这种感觉?
感觉到似乎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罗轻容不由自主的挺直的后背,被父亲握着的手不安的动了动,她知道,这是张兰在打量她,刚才她刻意不去看那个女人,也没有主动去给她行礼,既然父亲忘记了,自己年纪小,偶有“失礼”也不为过,想到自己最后那几年的日子,她心里有些发抖,根本不愿意再一次面对继母,但罗轻容心里清楚,该来的总会来的,片刻之后的清泰院,她依然是要认下这个母亲的。
“奴婢见过侯爷,”李嬷嬷一看到罗远鹏一行进院子,急忙迎了过来,“老夫人天不亮就起身了,一直等着呢~”
“母亲身体可好?”罗远鹏与嫡母并不亲近,想到以后又要与这位母亲朝夕相处,心里便有几分烦躁。
“多亏有二姑娘日日陪着,虽说比往年清减了,但精神还好,”李嬷嬷跟了罗老夫人一辈子,怎会不知道这对母子的心绪?
“快进来吧,”罗老夫人一听到门外的说话声,便扬声招唤,“快来我看看~”
“母亲,”罗远鹏看着满脸老态的罗老夫人,喉头一哽,倒头跪下,“儿子不孝~”他的生母钱姨娘早早离世,如今看到嫡母憔悴成这个样子,罗远鹏心里满是酸涩,对罗老夫人的那些怨念似乎淡了许多。
“快起来,快起来,”自罗远鹏一进来,罗老夫人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罗远鹏与她的亲生长子罗远鸿长得太过相似,这也是她并不太愿见这个庶子的缘故,那酷似的眉眼就像一把刀扎在她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罗远鹏怎么可能就么这随便起身?规规矩矩的给罗老夫人三叩首后才站起来道,“儿子一去三年,辛苦母亲了~”
“自家母子说什么辛苦,”罗老夫人叹了口气,“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咱们罗家世代给皇帝出力,也是你们的福气~”
“母亲,这是我在锦州新娶的夫人,张氏,”罗远鹏回头看向张兰,“让她给您磕头~”
自进了正堂,张兰就在小心的打量自己这位婆婆,她一身靛青团花褙子,头上苍白的发髻上只用几只长簪绾发,此刻正注视着自己,可眼神却没有多少精神,果然像肖山所说,熬一天算一天罢了。
自古婆媳就是天敌,好在她这个婆婆不是亲生的,而且老公与她也不亲近,所以张兰看着干瘦枯黄的罗老夫人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孝顺什么的只要不缺她吃穿,找人服侍好就是了,远着些不起什么冲突,罗远鹏自然不会说自己什么,毕竟以后这个家自己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兰儿,”罗远鹏看张兰有些发愣脸不由一红,他虽然是庶出,但到底是世家子,在他的认知里,也知道世家最讲究的就是规矩,当然,他内心对这些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妻子现在的表现多少有些失礼,“快过来给母亲见礼~”
“呃,”张兰上前一步,福身道,“媳妇张兰见过母亲,母亲身体可好?”
十三、
“兰儿,还不赶快跪下,”罗远鹏满脸难堪的看着地上的锦垫,新妇初见婆婆是要磕头敬茶的,这清泰院垫子都准备好了,而一旁紫棠手里的红木条盘里端正的放着一只胭脂红富贵如意汝窑茶碗站在那里,罗远鹏不相信张兰不知道新媳妇初见婆婆是要磕头见礼的,或许是她在为自己为自己出气,可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是这种方式。
“啊,不好意思,”张兰瞬间明白过来,急忙提裙跪在锦垫上,心里不由暗骂自己太大意了,这进门的规矩来时罗远鹏专门请了教规矩的嬷嬷细细与自己说了,可是,到底是穿过来的,见人就磕头的习惯张兰一时半会儿还真是没有养成,“媳妇张兰给母亲请安~”
“快起来吧,你们一路辛苦了,”罗老夫人接过张兰奉上的茶碗,示意李嬷嬷将准备好的刻榴生百子图样的紫檀匣子递了过去,“几件首饰,算是给你润妆。”
“媳妇谢过母亲,”张兰这次规规矩矩的双手接过,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侄女见过二叔,二婶,”罗绫锦将张兰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已经满是不屑,暗道这个女人是罗远鹏从哪里淘弄来的,竟然敢让她坐在侯夫人的位子,不自觉间,声音里便带了几分倨傲。
“见过华阳郡主,”罗远鹏自觉被罗绫锦的神情打了脸,可又辩驳不得,抢先给罗绫锦见礼,“兰儿,这是华阳郡主,过来见礼。”
“二叔这是做什么?”罗绫锦目光中带了一分凛冽,转而笑道,“当初我母亲以公主身份下嫁之时,便是要做罗家妇的,如今父亲不在了,二叔反倒与侄女生分起来,您这郡主一叫,侄女怕是在这罗家住不得了~”
“姐姐快莫要多想,”罗轻容心里一叹,庶出的身份是父亲心中永远的疼,因此也最为敏感,而罗绫锦也是个多疑的性子,尤其是对袭了武安侯爵位的罗远鹏,“父亲也是先行国礼,再论家礼,没有旁的意思~”
这是什么状况?张兰看着一身胭脂然薄缎漂花褙子,头梳飞凤髻,上插着金玉玲珑莲花钗,眉心贴金累丝荷花钿,鬓边插鎏金镶珠草虫啄针,耳垂碎金柳叶坠子,连长裙的下摆都坠了流苏串珠为饰的罗绫锦,恍然明白这就是那个公主的女儿太后的外孙女自己的侄女了,心里哀叹罗远鹏极品亲戚多,人却笑微微的站到丈夫身边,冲罗绫锦一福道,“轻容说的是,我家侯爷是朝廷命官,这忠字不就排在孝字前头么?”
“若是这样,武安侯应当先进宫面圣才是~”罗绫锦厌恶的一瞥张兰,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人也不等罗远鹏再说什么,向后退了一步,敛衽一礼道,“绫锦见过二叔二婶,二叔一路辛苦。”
“好,好,都是自家人,快坐吧,”罗远鹏被罗绫锦的态度气的眉头直跳,可一回来就与侄女生冲突,他也丢不起这个人,何况这个侄女平日见到皇帝的机会比自己多的多。
“都坐吧,”罗老夫人失望的摆摆手,她原以为这个张氏虽然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