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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单凭你刚才这句话就足以诛你九族!”薛灵璧沉着脸。
冯古道站起身,慢吞吞道:“其实对我来说,诛九族、杀满门和砍脑袋并无区别。”
“所以你就可以任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薛灵璧冷笑。
“我只是在侯爷面前才敢如此玩笑。”冯古道委屈地低声道,“换了旁人,借我一百二十个脑袋我也不敢开这种玩笑。”
薛灵璧的脸色微微缓和,“就怕你说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冯古道陪笑道:“到明日,我一言不发,装聋作哑便是。”
薛灵璧睨着他,“皇上让你回话也一言不发?”
“听侯爷的。侯爷让我开口我就开,侯爷若不让我开口,我就装喉咙痛。”
薛灵璧似笑非笑道:“论嘴贫,你认第二,天下恐怕无人敢认第一。”
“一山还有一山高啊。”冯古道不禁感慨。
薛灵璧也没有细问,只是催促道:“明日一大早启程,今日须早休息。”
“是。”冯古道从书房里出来,埋头往回走,一直到了房间,准备反手关门时,才猛然想起,“我还没有吃晚饭呢?”
……
半夜。
三尸针的痛楚刚过,冯古道就感到一阵饥肠辘辘。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仍无睡意后,仰面望着床帐的帐顶,低声叹道:“侯爷真能省。”
扑朔有理(六)
皇帝进香是大事。
不止沿途百姓回避,而且还腾出整片西山的寺庙迎接圣驾。
皇帝最终选了翠微山南麓的法海寺。
薛灵璧是皇帝近臣,所以出发没多久,便被唤到前面去陪伴圣驾,留下冯古道一个人躺在马车里睡大觉。
他昨晚又是三尸针发作,又是肚子饿,折腾了两个多时辰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谁知不到两个时辰,又被昏昏沉沉地挖起来,整个人别说精神气,连眼睛都是半睁半眯的。
幸好这次薛灵璧思虑周详,不但让宗无言在车上准备了枕头棉被,还特地放了一个食盒,吃的喝的一应俱全。正好让他吃饱喝足继续睡。
车队到了西山,东方正露出第一缕曙光。
冯古道迷迷糊糊地醒来,就看见一个侍卫钻进来,想收走食盒。
冯古道连忙阻止道:“我还没有吃完。”
“侯爷说西山进香要空腹,不能留下这些东西。”侍卫说着,将食盒撞进一个大袋子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冯古道傻不愣登地坐了会儿,然后拉过棉被就往嘴巴上擦。
前面脚步声不绝,动静很大,但他的这辆马车周围始终是静悄悄的,好似被遗弃了。
又过了好久,终于有个太监走了过来,趾高气昂地对侍卫道:“皇上命咱家带冯大人进寺庙歇息。”
侍卫不敢不依,只好转身回车厢道:“冯大人,侯爷临行前说过,皇上身边不得隐匿高手,所以府里的高手不能跟着你一同入寺,还请你自己小心。”
冯古道心头一动,微笑道:“皇上身边多的是大内高手,还怕保护不了我?侯爷多虑。”说着,他从马车上下来,朝那太监躬身致意道,“不知这位公公怎么称呼?”
“冯大人客气,咱家姓黄。”那太监对他倒是颇为客气,侧身让路道,“冯大人请随咱家来。”
冯古道含笑跟在他身后。
法海寺前是一条小拱桥,桥下溪水清澈,潺潺而流。四周古木参天,掩映那红墙灰瓦,古朴清雅,让人心旷神怡。
饶是冯古道仍有几分残留的睡意挥之不去,见此景色,也忍不住强打起精神来。
进入寺庙,黄公公熟门熟路地将他领到一处凉亭前。亭前两旁有绿木成荫。
黄公公道:“咱家去皇上跟前转转,冯大人自便。”
冯古道心照不宣地一笑道:“黄公公请。”
等黄公公走后,绿荫后转出两个人来。
一黑一白,一英气逼人,一圆润可爱。
“好久不见。”冯古道冲他们抱拳,举止中的猥琐之态尽去,一派闲散风流之态。
“阿策,我们不是前几天才在春意坊见过他么?为什么他说好久不见?”纪无敌眨了眨眼睛道,“难道那天的其实不是他?而是那个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雪衣侯新宠?”
冯古道不以为意地悠然一笑道:“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
袁傲策道:“就怕到时候你惹了一身腥,甩都甩不掉。”
冯古道眸光微闪,笑容不改道:“我由衷期盼那个到时候的到来。”
“你恨不得有人拿剑砍你?”袁傲策挑眉。
“我是恨不得魔教早日正大光明地重回睥睨山。”冯古道缓缓道,“从当年不得不远走他乡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希望这一天的到来。当蓝焰盟瓦解的时候,我以为那一天终于到了,谁知道却是镜花水月一场。”
纪无敌道:“其实睥睨山不过是一座山罢了,只要和想要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何处不能安家?”
“若只有我一人,我自然可以这样想。可惜,魔教并非我一人的魔教。”冯古道轻叹了口气,“原本我还希望有人能为我分担一半的负重,谁知……”他目光幽幽地看着袁傲策。
袁傲策咬牙道:“你以为我现在是在做什么?和皇上谈风花雪月、琴棋书画吗?”
“你的长项应该是十八般武器吧。”冯古道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皇上答应了所有的条件?”
袁傲策道:“哼。也由不得他不答应。藏宝图和藏宝处都在我们手里,他若是不答应,我们就将宝藏是假的,从头到尾不过是先帝唱的一场独角戏,制造出一张假图假地点假宝藏的这个消息透露给守在边关的凌阳王。凌阳王想必会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当年若非先帝用宝藏震住了他,他早已起兵谋反将这个负债累累的朝廷掀翻了。可惜先帝缓兵之计虽然奏效,但是国库历经数年两代皇帝十数年的经营却全无起色。凌阳王这几年守在边关,一直囤积实力,只要皇帝露出些许破绽,他即刻就会挥师北上。”
“有何可惜?”冯古道微笑道,“若非国库全无起色,皇帝又怎么会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袁傲策皱眉道:“你真要魔教每年向皇帝进贡?”
“进贡?”冯古道笑容中带着满满的算计,“表面上看,我们付出的是钱,是亏。但是事实上,我们拿到了官商的资格,身后又有皇帝这样大的靠山,到时候,送出去的钱怕是连赚进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纪无敌道:“真的有这么多?”
冯古道识趣道:“这样大的生意,魔教又怎么敢独吞?”
纪无敌眨巴着眼睛道:“这样怎么好意思?”
“纪门主会觉得不好意思?”冯古道调侃。
纪无敌捂着双颊道:“其实,我经常会感到不好意思,只是这种不好意思不会影响我的决定。”
冯古道:“……”
袁傲策转移话题道:“你体内的三尸针如何了?”
冯古道叹气道:“痛啊痛的,就习惯了。”
纪无敌张大眼睛道:“是不是有种每天都要生一次孩子的感觉?”
冯古道含笑道:“纪门主若是有兴趣,也可以试试,有时间我们还可以互相交流交流心得。”
纪无敌抱着袁傲策的手臂,很认真道:“阿策,我们生个娃娃试试看吧。”
冯古道转头看风景。
袁傲策面无表情道:“你觉得三根针会变成娃娃?”
“……三根的确太少了,最起码一大把!”纪无敌突然兴致勃勃道,“不如我们把血屠堂灭了吧?这样我爱扎几根就能扎几根了。”他握着拳头,满脸兴奋。
冯古道忍不住想去看袁傲策的脸色。
袁傲策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魔教化整为零之后,他们已经渐渐浮出水面,但是彻底引他们上钩还需时日。所以在这期间,你还是躲在侯府安全。”
冯古道苦笑道:“安全归安全,却半点自由都无。”
袁傲策沉默半晌道:“我已经派人去请神医谷的人了,若是没有意外,大约一个月后便能到京城。等你解了针上的毒,便可离开侯府。”
冯古道道:“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已经知道如何解三尸针的毒了。”
“哦?”袁傲策面露异色。
“午夜三尸针的毒主要是来自于断魂花的花茎,加之冰蟾蜍的血,能催化断魂花花茎中的毒液,使之在午夜阴气最盛的时候发作。”冯古道道。
袁傲策道:“解法呢?”
冯古道道:“断魂花附近寒潭中,一种名为羵虬的精怪的血。”
纪无敌似赞非赞道:“明尊不愧是明尊,足不出户,可知天下事。”
冯古道心中略感不自在,脸上却波澜不惊道:“纪门主夸奖,比起纪门主的神通广大,运筹帷幄,在下自愧不如。”
纪无敌叹气道:“不过我是绝对不会欺负阿策的。”
冯古道强自将嘴角拉起,“纪门主的比喻真是有趣。”
纪无敌笑眯眯道:“其实我的结论更有趣,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
“兴趣自然是有的,不过恐怕没有时间。”冯古道肃容道,“我有一个计划,若是成功,或许能让薛灵璧难以找魔教的麻烦。”
袁傲策道:“薛灵璧想报的是杀父之仇,父仇不共戴天,你要如何化解?”
“不化解。”冯古道淡淡道,“若魔教新明尊是他一手栽培的亲信,试问他又有何理由再明目张胆地找魔教的麻烦?”
袁傲策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冯古道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道:“这件事,还需要皇上亲自出马。”
袁傲策抿唇。
纪无敌道:“只怕真相大白的那一刻,魔教保住了,明尊危殆了。”
冯古道负手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说得冠冕堂皇,强自将心中浮起的那抹异样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有道理。”纪无敌一把抱住袁傲策道,满脸深情道,“阿策,你就是我今生最大的大事。”
袁傲策心里高兴得无以言表,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一定的冷傲,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的小事是什么?”
纪无敌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诸如辉煌门之类的……”
……
如果辉煌门众听到他们掌门的这个回答一定会痛哭流涕,然后直接砍死他再自杀。
冯古道和袁傲策默然不语。
纪无敌道:“这就叫人各有志。”
冯古道莞尔道:“世事真是难料。当初纪辉煌受先帝庇护,迅速在江湖中崛起。之后他又受先帝指使,明里暗里打魔教,使得魔教不得不退出莫名其妙成为藏宝地的睥睨山。但如今他的儿子却与魔教联手,将皇帝耍得团团转。这真是可谓……风水轮流转啊。”
纪无敌严肃道:“魔教当初应该派暗尊来勾引我爹的。”
……
冯古道淡淡道:“他们内部解决了。”
扑朔有理(七)
黄公公在皇帝跟前转一圈,见皇帝、雪衣侯和史太师等朝中大臣正对着佛像礼拜,又蹑手蹑脚地退了回去。到凉亭处,冯古道正趴在那里打盹儿。
他不由上前,轻声道:“冯大人?”
冯古道熟睡得像只死猪。
“冯大人?”黄公公微微提高声音。
冯古道咕哝一声,隔着眼皮动了动眼珠。
黄公公只好轻轻地推他一下道:“冯大人?!”
冯古道这才不甘不愿地睁开眼睛,慢慢地坐起身,“黄公公?”
黄公公堆起笑容道:“外头风大,冯大人要不去内堂坐坐。”带冯古道来凉亭是皇上的吩咐,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却也照做。但是看冯古道来时波澜不惊的样子,想必其中是有名堂的。而现在这副样子多半是装,不过是名堂也好是装也罢,都与他无关,反正他要做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