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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哥乃寒山派韩寒。」轻声报出派别后,韩寒接着又道:「小妹妹,你怎么只身一人在此,又受了如此重的伤?是否不慎惹上了什么麻烦?」
见此地荒山野岭,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浑身是伤倒卧于此,模样憔悴几乎去掉半条命,韩寒见此实在不忍。
小春皱了皱眉,终于想到醒来后一直没仔细想过的问题。
「不记得了。」喝过水,也没那么难受。小春恢复了些精神,缓缓回答。
「嗯?」韩寒显得错愕。
「我一醒来就在这里,旁边躺了个死人……然后什么都不记得。」小春望着韩寒,一字一句地说得很认真。
「咦?」韩寒惊讶地叫了声。
「我……」小春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左肩像有火窜起一样,燃烧起来。他闷哼了声咬牙忍下,却换来胸口更剧烈的疼痛,嘴角随之溢出丝鲜血。
韩寒见况显得有些震惊,但他立刻封了小春胸前几个大穴,将真气送入小春体内环了一圈仔细探视,想替眼前人疗伤。没料却在探入的同时,随即被对方体内反扑的真气猛烈撞着。这一震,震得韩寒脸都发白了。
知强来不得,韩寒随即收功。
小春见韩寒歇手后脸上先是浮现愕然神情,跟着一阵皱眉,忍不住叹息道:「小妹妹你一身内力颇深,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实在令人佩服。只可惜伤得太重,真气散裂互相激荡,若不尽快助你平息压下,只怕是撑不过今日。」
「失礼了。」韩寒说话时也没闲着,迳自抱了小春便翻上马背,拉绳驾马离开。连给小春反对的机会都没有,更没问过小春想不想跟他走。
整一个便是江湖侠士貌,济弱扶危,生死关头保命紧要先救了再说。
小春困难地动了动无力垂着的双手,而后抬头看了看陡峭直耸的山崖,心里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慨。
他道:「这位见义勇为的大侠,怎么我说我失忆你便信,还如此热切想救我,可大侠你就没想过万一我是坏人,只想趁你替我疗伤时时捅你一刀该怎么办?」
韩寒奇怪地看了怀里的小姑娘一眼,道:「你若真是自己口中说的那种人,又怎会说出来提醒我?」
小春大笑了声,跟着岔气又开始咳。「你小子有趣……就没想过说出来反而会让你放松戒备,更好得手……」
「……」韩寒更为奇怪地看了小春第二眼。「见你这年纪,我起码大上你十岁……你叫我小子也未免太……」行走江湖多年还被个小姑娘叫小子,他只觉诡异。
韩寒驾马飞驰,行了片刻觅到一处水潭。
春末秋初,梅雨时节才过,高山上消融冰雪顺着小溪而下,在此处聚成了一汪碧绿湖水。韩寒抱着小春涉水而下,当冰冶的湖水由脚踝慢慢蔓延过胸和体内至阳之气相抵触,小春受不住抖了一下,有些不适。
小春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热,越来越烫,宛若烧红的铁液从左肩那一点缓缓地溢了出来,随着体内经络四处游移转走,他仿佛觉得自己像篝火上插着烤过头的一条鱼,早已烧得浑身焦黑。
韩寒一路抱着小春,自也知小春身上异状。小春浑身细汗,不仅是脸,连落在衣衫外头寸脖子和手臂尽是酡红—片。即使入了寒水当中,热度也没半分退减。
韩寒自幼受家中长辈武学熏陶,在江湖上又有一段行走历练,见小春这情况当下猜测此人功力与年纪并不相符的原因兴许是被人以外力强灌人体内,才得深厚内力。只是这些内力安然凝聚体内时无碍,但若遭受重伤或走火入魔,巨大噬力溃堤出匣,冲破筋脉尽数涌出,又岂是单薄脆弱的年少身体可以承受。
韩寒对着小春道:「如今你处境危殆,命存旦夕,我欲救你,可你年纪虽小却也是个姑娘家。今日之事,我不会放着不理,倘若你要我为你清白负责,我也不会多说一句。」
瞧韩寒有些不自在,面色凝重一字一句出自肺腑,小春只觉得好笑,身上虽然万般不适,但然忍不住眨了眨眼,没正经地打趣回问:「负责……你替我疗伤为什么要负责……」
韩寒弄了半天才晓得这小妹妹是故意朝他挤眉弄眼来着:心想自己一心只想救人,哪知却给人这般调侃,脸上一红,下手解她衣带的力气也忘了节制。
小春虽然话可以说得顺些,可身上的伤仍然还在,韩寒这一扯只听见他哼了声,皱了皱眉,咬牙把呻吟吞进了腹里。
那模样看来着实有些可怜,想及怀中之人年纪尚轻,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瞧这脾气莫不是初出江湖不知轻重,才和乌衣教结下梁子伤重至此,想及如此韩寒便骂了自己一句「不知轻重」。
自己多大年纪了,难道还和这个小孩计较,现下当以救人为首要,其余放到一边罢。
韩寒接着再说:「要归你体内真气,必得衣衫尽除肌肤相接,借泉水之力将热毒引至寒潭当中。若着衣物热气难散,只怕会反噬伤人。」
「噢,所以你是因此才要脱我衣衫,不是要非礼我啊!」小春有气无力地笑。
韩寒额间青筋一跳,差点松了手让小春往寒泉里栽去。小春失了平衡往旁边滑,小小地鬼叫了一声,韩寒才又将他拉回来。
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解开的衣衫落入潭水里,韩寒无心探看,继续将小春的亵衣拉开来。
而后,当韩寒的视线落在小春胸前,先是大大怔愣一下,连嘴巴都惊讶到合不拢,小春随着对方的视线往自己胸口看去,这也才讶异地叫了声:
「咦?咦咦?」没哩!?
胸口平坦坦,一望无际。小春摸了摸,恍然大悟地道:「难怪那几声小妹妹听得别扭……原来……」
小春又将亵裤拉开仔细瞧上一遍,而后笑道:「原来我是男的……哈哈……」
韩寒气得差点吐血,男的女的也不说清楚些,还让他说出会负责到底的话来。真是,长这样的脸蛋又穿着姑娘罗衫,谁碰上第一眼都会把他看成女儿身,谁想到会是男的来着!
韩寒脸色铁青,硬是压下体内怒气,他干脆闭紧嘴不说话,就怕多和这小子说一句话,自己最后会连救人的意愿都没,直接把这嘻皮笑脸没正经的死小子压入湖里淹死算。
韩寒随即收敛心神,扶着小春在寒潭中坐下。
小春如今身形矮了些,寒潭水至韩寒的胸口,却至小春下颚,当韩寒双掌抵住他胸口时,他虚弱的头一歪,脸几乎浸到了冰水里,还呛了几口。
韩寒又将小春头颅扶正,双掌贴稳后,催动内力灌注于小春体内。
几乎在同时,小春体内诡异真气四散开来,一冷一热一温一暖,韩寒所注入的内力一碰上,便被弹得震开来。
只是韩寒不放弃,接连试了十几次,终于在这两热两寒互相交替自噬己身时,强忍震荡硬顺筋脉方向替他疏通,而后一股一股地牵引,终于几个时辰之后,将一切乱象倒元归一。
大功告成,韩寒疲累地收回双掌,身躯也晃了晃。
经脉重新疏通的小春也不好受,身体跟着晃了晃,嘴里还开开合合地抱怨,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让我记起是谁害我跳崖摔成这样……爷爷我绝对让他也来上一回……下面不给他垫人……看他死不死……」
韩寒累得没心思理会小春的胡言乱语,迳自把小春从水潭内捞起放到岸上,而后回到水中在泥底摸了摸。
他记得刚刚从小春身上掉入湖里的东西便在这里。
「……」摸到东西后,韩寒拿起来一看,原本还算过得去的脸色又在这一刻完全惨白。
他风风火火地冲到小春身边,一手抓着小春肩摇晃,一手执着两把模样相似却分别刻有龙飞凤翔纹路的软刀,什么世家弟子的修养、什么行走江湖该有的稳重全失踪,疯了般地吼出来:「你怎么会有这东西,赵小春是你什么人?龙凤双刀是我爷爷的,你打哪弄来?赵小春当年明明落入滥沧江死透,这两把软刀也随他而去。你竟会有我爷爷的剑,你是否见过赵小春,他如今身在何方?」
霹雳啪啦地一连串问题,吼得小春耳朵疼,头也疼。
小春有些累,有些倦,但更多的是肺腑间血气激荡所带来的剧烈疼痛。
小春扯着一抹笑,嘻皮笑脸地开口:「在我身上,自然就是我的啰……乖孙子……来,叫声爷爷听听……」
「你!」
韩寒才要发作,却见小春猛烈前倾,一口血雾喷了出来。
顿时韩寒满头满脸全是血,把他给生生愣住。
「……奶奶个熊……疼……」小春气息渐弱,气力尽失,终是再也留不住清明意识,就此晕厥而去。
韩寒愣了一会儿道:「奶奶个熊,那是赵小春的口头禅!」
※※※
那日之后,小春一直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偶尔他会听见窗外有鸟鸣声,偶尔感觉漫入室内的阳光十分刺眼,但他还是紧闭双眼,意识屡屡只稍微清醒一些,便再度失去。
沉眠之际,梦里总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虽是平静,却又显得悲伤。
突然间,有抹淡白身影晃了过去,小春怔了一下伸手去抓。
以为自己抓着了,猛地睁开双眼,才发现手里握着的只是被风吹起,不慎扬到他脸上的白色帘幔。
而后脑袋兴起熟悉的钝疼,梦里过客淡去,再不复痕迹。
小春打了打脑袋,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有些困惑地在床上待了老半晌,把周围打量个透后,随手抓了件衣服套在身上,没见着布履,遂光着脚往外走去。
不记得坠崖之前的事,只记得有个叫韩寒的人救了他,不晓得这里是哪里,但猜此处该是那人的地方!
许久未曾进食,小春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
披头散发的他在别人府邸当中四处乱闯,本以为大概能抓个人问问哪里有东西能填肚子,让他这可怜人吃上几碗面来着。可惜就不知此地怎么搞的,任他这生人四处乱跑乱晃,也没个丫鬟家丁出来关切询问。
「人是都哪去了?」小春纳闷着,搔了搔头。
走到气派恢弘的大殿前,仰头一看便是铁笔银勾落款苍劲的「寒山派」三个大字,可他对别人家的大殿与匾额没兴趣,他转了转脖子,鼻子动了动,闻着香味,跟着便笑嘻嘻地往那来源走去。
厨房里也是没人,约莫下午时分,兴许厨娘都去磕牙聊天了。
小春找到蒸笼里尚存的几个馒头,一个塞进嘴里,几个塞进怀里,又拿了壶闻起来挺香的桂花酒,满意地坐在厨房台阶前津津有味地吃着。
忽然,不远处响起如雷欢腾声,小春咻地站了起来,双眼发亮,朝那处望去。
前头好似挺热闹,又是敲锣打鼓又是鼓掌吆喝地人声鼎沸。他眉头一挑,嘴里咬着馒头,便乐颠颠地往那处冲了过去。
寒山派颇大,四处九曲十八拐,走出这园又入那园,整一个扑朔迷离,绕得小春晕头转向。
他穿过三个风格回异的小庭院,六条小回廊,最后终于柳暗花明,见到一大片怪石林立、奇峰假山异石盘踞的广大园林。
此园之特,在整个筑于青绿湖水上,岸边苍树斜荫,楼榭两三,皆众了不少人,而湖中央一座假山矗立最为奇观。
其中飞岩瀑布、石笋错落,几株参天怪树歪歪斜斜靠倚其间,又有蹬道相连、迂回盘绕,错综复杂,犹若迷境般令人摸不着头绪该哪出哪入,沧茫壮阔间,又多了几番诡谲之感。
小春一颗头在人中探来探去,就想找个好地方坐下来看。
忽见绿水间一艘画舫缓缓定下,自是最靠近湖间假山的位置。
小春吸了口气觉得肺腑无碍,便提劲跃上湖水,脚尖轻点水面,过而不留痕,轻功之高,也让在场之人忍不住频频侧目。
就差那么一点便可落上画舫胛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