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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乌衣魔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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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烧两日了,你这御医是怎么当的?」
「小公子脉相又散又乱,是旧痾在身沉疾难断。今日加重风寒,两相夹击才引致元阳亏损、气血失调。这阳虚外感……」有个人坐在床畔,正抓着他的手腕。
小春恍惚间知道有人在为他诊脉,抬着乏力的手臂几番要抽回,但缩了几次,明明十分用力了,却只落得徒劳一番。
「我是神医……」小春喃喃道。
腕间鸡皮嶙峋的手终于放开了,而后又有人将他盖了个结实,随后拧来的巾子仔细替他擦去额头汗湿的痕迹。
他觉得有些恍惚,好象自己竟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清。他努力睁眼,睁得大大的,老想看清楚什么,却只见到白茫茫一片和几个晃动的白影飘啊飘。
偶尔还会有白影靠近凝视他,而后他感觉好笑,露了一下齿。
那白影便轻轻落下一掌,在他脸皮上。「还笑。」
谁?小春疑惑着,这摸他脸替他擦汗的,是谁?脑袋不清楚了。
「既然如此还不开方?」那声音又继续道,有着焦急。
「……这……此状甚为凶险,阳虚外感本恶寒无汗、四肢冰凉,小公子情形想必已有名医细心调理一番,否则发病不会只是这么轻微。端王爷息怒,恕下官直言,下官只知那位大夫医术比下官高明许多,小公子内伤太重,脉相又杂乱歧异,下官只怕开出的方子若乱了那位大夫苦心所落的布局,小公子这病恐怕会更加严重……下官无能……王爷恕罪……」
「那什么方子都是他自己开的,神医也治不好自己,难道要我眼睁睁看他这么一直烧下去?」
匡啷一声巨响,震得小春耳边发疼。
而后声音静了。
再过好一会儿,小春还是迷迷糊糊地。却又是听见谁低声在耳边唤着他的名。轻柔间,满怀焦急。
「怎么还睁着眼,快睡,你又再笑什么。你要敢再笑,当心我让你哭……」
终于,小春看清了是张天仙般的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小春脑袋烧得糊里胡涂,发着晕,望着眼前这人左看又看,终于脑袋终于闪过一丝清明,知道这人是谁了。
「娘!」小春气虚而兴奋地扯着沙哑嗓音喊着:「你来看我啦?」细若蚊蚋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只有紧靠在床边的人才听得见。
一旁端着清水忙里忙外的侍卫们跌了个跤,而后匆忙地擦好湿地,迅速退了出去。
「娘?」记得以前每回病着时,只有娘会留在他身旁。
「赵小春你叫谁娘,给我清醒点!」云倾忍不住吼了出来,摇晃小春的肩膀。这人烧成这样居然还不正经,满口胡言乱语的,他娘早被腰斩死透了,他哪是他娘!
「啊……」小春楞楞地呆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记起这人是谁。只听他的声音没了那丝愉快,却加深了一份温柔,嘎哑低喊着:「喊错了、喊错了……云倾……我知道是你……」
小春轻声笑着:「是你对不……」他朝那人影伸出手去。
汗湿的手立刻被紧紧抓住,那人坐到了他跟前来。
「是我。」云倾道。
眼前人的轮廓逐渐清晰,是那张他最惦记的容颜。只是为何这人的双眼带着血丝,苍白的唇抿得死紧,焦虑不安的模样,如厮憔悴不堪。
小春想,是谁欺负他家云倾了?到底是谁那么大胆子?大师兄吗?
大师兄不是说好要代替他照顾云倾的,难道又反悔了?
还是因为自己死了又活了,大师兄决定不再守约,所以再来找云倾麻烦?
小春心疼着抓抓云倾的手,见云倾这模样,就真想把云倾揽回怀里抱抱,可惜身上一点气力也没有,浑身发软虚弱得像刚发好的面团一样,连动都动不得。
云倾带着微微颤抖的声音怒斥道:「你还不快睡,到底想睁着眼到什么时候?再不闭眼,信不信我立刻挖了你的眼睛!」
带着威胁的语气,云倾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些,紧得叫小春痛入骨髓里。
「你哪舍得啊……」小春笑了声。
「你要再不睡,就看我舍不舍得!」云倾话放的凶狠,显然已无计可施。
原来,云倾那双发红的眼不是让大师兄给欺负,而是被自己给惹急的。
「……好了好了……我这就睡……你别担心……」小春立刻闭眼,心里想着只要云倾别那么难过,自己全都听他的。
他将两人合握的手放置胸口处,小小地蹭了蹭,满足地叹息,声音沙哑说道:「……别担心……我是神医来着……不会有事……」
「你还敢说你是神医!」云倾简直要被这人气坏了。
天底下也就只有名叫赵小春的神医,会死里来活里去那么多回。
把别人弄得无病无痛妥妥贴贴,自己却落得一身病根难以痊愈。
「你混帐……」云倾红着眼。
明明现下病重的是小春而非自己,自己怎么心里竟这般疼。
「对我混帐……我最混帐……」小春低哑的声音渐渐淡去,又陷入梦乡之中。
※※※
翌日如小春所言,热速退、汗立止,小春整个人又活了起来,但虚惊一场的云倾在被吓了那么大一跳之后,一张脸阴沉得可以。
小春讪讪笑着,从药瓶里倒些药丸就水送服。
他侧眼偷偷瞄着云倾,眼角余光瞧见云倾面无表情地翻阅折子,唇抿得紧,像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冷飕飕,此情此景加上这几日的病让云倾劳心劳力,小春难免心生愧疚。
「云倾。」小春喊着。
云倾抬起头,冷冷的目光朝小春投视过来,也不说话,就等着开口唤他的人继续讲下去。
小春抓了抓一头乱发,略带歉意道:「我不想让你担心所以没说多,哪想到还是让你担心。可其实风寒罢了,没啥大不了,你瞧我现下不是又活蹦乱跳,没事了吗?」
云倾心里实在不悦,什么也不想同这人说。正想低下头漠视小春存在,小春又连忙开口。
「我晓得你气我,可这病也就看起来猛了些,真的不碍事的。」小春说。
云倾思索一下,语气冰冷地道:「当初要不喝下你的心窍血,今日什么事都没有。」
「这可不,不喝心窍血我没事,可就换你有事。」小春说:「你当日中的可是剧毒,没心窍血解毒哪能活到今日。」
「但我不想见到你这模样!」云倾手中狼豪啪地放在案上,瞬时竟硬生生断成两截。
「我也没怎样啊!」小春倒是像没事人般,不以为意。
「反正兰罄那厮下的毒也解了,你说,我该怎么把心窍血还给你,是从胸口挖一个洞直接把心剖了还是怎着?」云倾说着,竟拿起了自己的配剑,立即出鞘往心窝处剐去。
小春大惊失色,三步做两步飞扑到云倾身上,急忙忙将那去势凶狠毫不留情的银霜剑给挡下。只是当下便给云倾的内力震得虎口发麻,又龇牙咧嘴一阵。
「我的好云倾,你就别折腾我了。」小春抢下剑后扔得老远,苦笑道:「你以为心窍血是什么,喝下去还能拉出来吗?」
「拉什么?」云倾皱眉。
「药人只是盅,存放灵血的盅。心窍血可以不散不融存于盅内窍处,一旦被寻常人喝入腹内,灵血便会催化,自行随脉络通达五脏六腑,散至四肢百骸,无处不达。」小春耐心说着。
「真没办法?」云倾再问。
「你见过热呼呼的包子吞下肚后过段时间从底下拉出来,还能是原来那颗白呼呼热腾腾的包子吗?」小春笑说:
「不会是吧!那拉出来的黄黄褐褐,和其它东西混在一起,早成稀了。同理亦然,你喝了心窍血,也不是药人,灵血无法归于心窍,药性散于体内,剩下的那些早都拉掉了,哪有可能重新复位呢?」小春拍了拍云倾的肩。
云倾听着小春的话,想到白包子出来后成了什么样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小春再道:「反正你也别再想那些,我既没事,又活得开开心心,有没有心窍血其实都一样,没差那些的。」
听罢,云倾冷哼了声,低下头继续审折子。只是虽不愿想,耳边却清晰响起昨日御医的话,「旧痾在身沉疾难断」。
小春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从前几个月和他生死重逢之后云倾便感觉到,小春瘦得厉害,浑身骨头都磕疼人,之前原本圆圆润润的脸如今只剩一个尖下巴,要再继续下去,弄不好哪天便只剩一把骨头连肉也不会有。
想到这个可能,云倾便怎么也放不下心。
但偏偏小春这人倔,认定了不想他烦心的事,便一个字也不会说。
若非这次小春病得这么严重让他见着了,这人还不知道要继续瞒他到什么时候。
小春见云倾目光一沉,便知云倾又想着自己的病,他随即扯开话题,天南地北地和云倾聊了起来。
云倾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偶尔还会让小春几句没头没尾的笑语,将注意从折子上拉拔开来。
直至云倾那些平日见不着踪迹,有必要时才会现身的白衣侍卫们在外头敲了几声响门,说道:「主子,时辰到了。」云倾这才回过神来。
云倾合起折子。
坐在床上的小春望着云倾换下便服,着衣整冠准备外出的模样,看着看着,竟也楞了。
云倾虽然从头到尾一身白,可那深白浅白流云翻袖,光影略过处暗花浮动,加上端正竖起的白玉冠垂下穗带,清腮润玉、冷熏沁骨,双眸凝盼犹不似凡间物。
小春见着,便是痴了。
「我晚些回来。」云倾系了剑,再看小春几眼,道。
「嗯。」小春傻傻地笑着。
「我回来前,不许出去、不许乱跑、不许看别的姑娘、不准生事、更不准惹事。」云倾走了几步,又停下回望小春,频频交代。
「嗯。」小春仍是点头。
云倾想想,又说:「回神仙谷见你师父,寻常人是不是得带点什么去?」
「倒也不用,师父不讲究那些。」小春说。
「可那是你师父。」云倾神情不太确定,有些困惑。他这人向来只有人送礼予他,没送礼出去过,但却多少知道登门拜访手上若拿些东西会好些。
云倾其实也无意备礼,只是事关小春,对方又是小春成天挂在心里头的师父,云倾想及此便有些躁躁不安。此次去是要对方答应让小春离开神仙谷往端王府住,若对方不答应,那便很难办。
小春调笑着说道:「其实准备什么都好,神仙谷里什么也不缺,师父要的东西自然有二师兄打理得妥当。他老人家只要见我直的出谷直着回去,就开心了。更何况我这回还给他带了个标致的大美人媳妇儿回去,这可算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价值连城的宝物啊!」
云倾瞪了小春一眼,只觉这人真是一时半刻都正经不得。「那么你就给我安分待着,让我带你这礼去神仙谷。」
「成,云倾美人的话,赵小春哪有不听的道理。」小春调笑道。这人怎么老是不放心他,都应了好几声了。
「你笑得真难看。」云倾皱了眉,就觉小春这笑挺是揶揄。但虽嫌不好看,其实真瞧起来倒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云倾,你简直像我娘一样,管我同严。」小春道。
「谁是你娘!」云倾冷哼声,快步出门。早些出去早些回来,云倾心里想,小春总爱惹事,放他一人在客栈太久,恐生事端。
※※※
云倾离开后,小春百般无聊地在床上滚过几回,随手翻了些医书看,而后发起愣来。
其实当日小春察觉自己有风邪初兆时便立即取药灌热汤服下,谁知那风雨交加的夜晚和云倾恩爱太过睡死去,接着云倾见他浑身发汗以为他热,不仅替他沐浴还为他开一夜窗,跟着深怕不够舒适,再催动真气将周身化得冰凉。
小春也知云倾好意,只是这举动在个内寒发热元阳不足的气虚患者上,简直像隆冬之中不给生火,弄巧反拙,拿冰块砸个快冻死之人一样,冷到他完全不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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