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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宣怀风张着脸笑,“宣副官,您本事大,英明,一下子就猜中了。您可千万不要和总长斗气,您两位一斗气,我们可跟着倒霉。总长说了,不许教你知道他有交代的。他说,怕你知道是他吩咐的,怄气不肯吃。您周全一下,我们就有福了。”
对着他呵呵地笑,又作了个揖。
宣怀风扫一眼桌上,什么滋味都有。
长长叹了一口气。
端起半温的枸杞红枣粥,尝了一口,蹙起眉说,“我不习惯这口味,你给我换碗白稀饭来。”
“这……”
“你不换,我以后就懒得给你们周全这个那个的了。”
听差只好给他换了一碗白稀饭。
宣怀风就着几条嫩嫩的油菜,把白稀饭喝了大半碗,比刚才的枸杞红枣粥舒服。
但身边总站着个人,眼睁睁瞧着,感觉格外古怪。
“你也没吃早饭?”宣怀风放下碗,打个手势请听差一起坐下。
“不不不,”听差摆着手说,“早吃过了。”
又呆站了一会,才试探着问,“宣副官,这猪肉丸子……不好吃?”
“一大早,吃这东西怪腻的。”
“您尝一个,试试味道?”
宣怀风听出点意思来,想了想,抬起头,“这里面又有什么道理了?”
听差嘻嘻地笑,看看左右无人,小声说,“总长说,您吃一个猪肉丸子,就赏我一块钱。吃几个,赏几块。这事,总长不许让您知道。”
宣怀风一愕,好笑又好气,“打量这公馆里的人都把我当舶来品一样的买来卖去了。你告诉我,不怕我去向总长报告?”
听差很安心地道,“张戎说宣副官心肠好,从不和我们为难的。我就想,何必瞒着您呢?再说了,总长这是为您好,又不是害您,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
宣怀风一起床,就想着怎么避开白雪岚。
按昨晚发生的事来看,今天如果碰面,八成大不痛快。
现在被这听差中途岔进来,说了几次白雪岚的名字,倒也没心里想的那么不耐烦。
“好。”宣怀风夹了一个丸子,放嘴里慢慢咀嚼着吞下去,提醒道,“我帮你赚了一块钱,可别忘了。对了,你眼生得很,是新来的?”
“是。小的叫傅三,新到白公馆做事的。”
宣怀风站起来,端茶水漱了漱,笑着说,“你好好在这里做吧。听说当白公馆的听差很来钱。日后有什么消息,你也找我说说,能让你赚多一点的,我多少帮你一把。”说完就往门外走。
傅三脸上开了花似的,在他身后还一迭声的道谢。
出了小饭厅,宣怀风在靠背回廊站住了脚。
这时分往哪里去,倒有些踌躇。
主动到白雪岚跟前去,实在讪讪的,见了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且,天知道白雪岚疯起来,又会干出什么好事?
倒不如再去把海关那几本纲要看看,前一阵子过得乱七八糟,也没做出些正经事来,提的税务改革也弄得不上不下。
趁白雪岚要养伤,没功夫胡闹,做点实在事才好。
宣怀风想定了,移步去房里取书。
才转了几步,正好撞上官家迎面过来,笑着说,“宣副官,您起得好早,我还以为你在房里呢,差点白走一遭。幸好撞上了。”
“你找我?什么事?”
“您有一位访客,急着想找您。”
“哦?”宣怀风微愕。
他在这里,向来没什么客人的。
官家说,“我本来看这天色太早,不该吵您。不过看他的模样,好像真有什么事,又央求了我几句。所以只好给他跑一趟,瞧瞧您醒了没有,要是没醒,我就叫他回去。”
宣怀风问,“是谁呢?”
“是个姓戴的客人。其实前一阵就打过几次电话,说想找您了,总长因为您总是身上不舒服,说不管什么事,等您身子好些再谈。”
说着,神色暧昧地偷偷瞧了宣怀风一眼。
白雪岚和宣怀风的那些事,公馆里人人心照不宣,只是受了白雪岚严令,不敢在宣怀风面前带出那些叫人脸红心跳的勾当来。
宣副官到底为了什么“身上不舒服”,大家心里明镜似的。
“姓戴?”
宣怀风左想右想,觉得奇怪。
如果说姓林,那大概是奇骏了,昨日不欢而散,以奇骏的为人,登门来表示和好,是意料之中的事。
戴这个姓氏的朋友,宣怀风倒不常交往。
照理说,海关总署的人有公务,也多半求见白雪岚或孙副官,没道理点名找上他。
想了一会,猛地神色一动,想起舒燕阁上遇见的戴民。
立即连同想起戴民学校的那些事来。
怎么把他给忘了?
真不好,人家一定等急了,追上门来。
心中大愧。
宣怀风忙问,“那位戴先生,到底在哪里?”
管家纠正道,“不是先生,是位小姐。”
“什么?”宣怀风一愕。
呆站着想,反正也想不出个结果。
不如去看看。
他到房里匆匆换了一件外衣,走在路上,忽然又站住了脚,回头问管家,“昨晚总长还有再喝酒吗?”
管家摇头,说,“多亏宣副官去了一趟,后来总长就没喝酒了。听说医生给他检查,他也是很安静的,打了一针,吃了几颗药就睡去了。”
宣怀风听了,心里好受一点。
眼看小偏厅的门在前面,不再多说,直奔小偏厅去了。
进了小偏厅,里面果然坐着一位年轻小姐,剪着齐肩短发,头发乌黑顺顺的,没像常见的太太小姐们那样时髦地电卷了,反而很有一股青春干净气息。
穿着朴素,但一点儿也不寒伧,颇令人一见而赏心悦目。
她本来坐着喝听差送来的热茶,看见一个面目英俊,身量修长的年轻男子风度翩翩地进来,便把茶碗放在桌上,站起来,落落大方地微笑,“这位一定就是家兄常常提起的宣副官了。”
“您是……”
“哦,家兄戴民,是新生小学的副校长,和宣副官见过一面的。我叫戴芸。”女客人显然也是受过新式教育的,十分开放,一边说,一边伸出手。
宣怀风和她握了握手,暗觉诧异。
戴芸的手虽然干净好看,握起来却有些粗糙,仿佛长了茧子似的。
她和宣怀风握过手,又从小包里取了一张钢笔写好的名片。
宣怀风接过来看,便有些惊讶地瞅她一眼,“原来您就是新生小学的正校长。”
当日还很疑惑,白雪岚这种身份的人,普通学校负责人不是寻常就可以见的。新生小学找海关总长捐助,这样的筹划资金的大事,怎么正校长不出面,派了个副校长来。
现在当然明白过来。
戴芸这样的年轻女子,确实不宜到舒燕阁这样的地方去。
戴芸笑道,“惭愧,实在是这个位置没人肯做,推举了我这个闲人过去,权当尽一份心力罢了。”
两人在桌旁坐下。
听差又奉上新的热茶和咸甜两种点心来。
戴芸问,“宣副官,新生小学的一些状况,家兄已经大概和你说过了吧?”
宣怀风心里非常内疚,歉然道,“是我的错。那天在舒燕阁,戴先生和我说过一些的,我还答应了帮忙。没想到,一回来事情接二连三,让他空等了。太对你们不住。”
戴芸本来听哥哥回来说的那些,并不太确信。
现在当官的没几个是好人,随口敷衍,充场面装装好人,让别人空抱了一腔希望,自己却事后就忘得一干二净,这是常有的。
果然等了一阵,压根没有所谓的海关总署宣副官的答复。
戴芸看戴民几次打电话到白公馆,自己也试过打了几次,每次都被听差答复,说宣副官正忙,大有搪塞的嫌疑,更觉得哥哥又轻信了人。
只是学校实在经费短缺,钱这种东西,最是实在,需要的时候,非任何坚强精神可以替代,例如小学那个破旧的大厨房中那个油罐,空了就是空了,精神再高尚,也变不出一滴来,炒的菜一丁点油腥也没有,孩子们就只能吃得愁眉苦脸的。
迫不得已。
虽然对宣怀风的为人有了负面评价,但人家毕竟是可以拿得出钱的,又曾经亲口答应过帮忙,如今都说女学生要捐助,往往最易得手,戴芸一咬牙,索性硬着头皮登门拜访,想着就算要看那些有钱人脸色,受几分难堪,只要可以给学校弄点经费,也就罢了。
没想到白公馆此行,大出人意料。
一见这宣副官从门外进来,戴芸首先就惊诧了。
气质风度竟比哥哥说的还好,言辞又恳切,又礼貌,又负责,春风拂人。
不由暗暗嗟叹。
看来,那个新任的海关总长是得了宝了,有如此一个好的副官,何愁办不成大事?
戴芸一边想,一边悄悄打量宣怀风。
听他道歉,连忙道,“您这样说,我真要惭愧了。本来,空着手上门问别人要钱,是很难堪的事,就连我自己,也非常羞愧。如今像宣副官这样热心厚道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偏偏又因为您人好,所以总有我这样求帮助的人找上门。我知道,您是不会不帮我们的。”说着,仿佛嵌着一溜黑水银似的眸子,灵动地瞅了宣怀风一眼。
“帮助教育,让国家多几个有学识的人才,这是我们应当做的。”宣怀风问,“你们小学现在短缺多少?”
戴芸斟酌了一下,“六百块,可以吗?”
宣怀风诧道,“这么少,够什么用的?”
戴芸便笑了,“求捐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人家说少的。这是三个月学校的开销,教员工资,一些不能少的教学工具,买一批价格不高的功课本和笔,省着点用,大概还能剩一点。如果剩一点,就往学校大厨房里添点大米和油盐。家兄有和宣副官说过吗?我们小学有一多半是孤儿,所以学校常常还要管饭。现在天不冷了,也不需要烧炭取暖,这就比冬天省了不少费用,做饭用的柴,有的是学生家长送来,有的是教职员自己砍的。我也会砍呢。你看我的样子,像不像个会拿柴刀的?”
把两手掌打开给宣怀风看。
果然,上面真有几个茧子。
笑声银铃一般,很是悦耳。
宣怀风肃然起敬,说,“戴小姐,和你比起来,我们这些男人都该无地自容了。”
热心替她筹谋着,“三个月,六百块,我看还是太不够了。孩子们都上小学,长身体的时候,这时候营养不足,以后补也补不回来,再说了,饿着肚子怎么听课?我看这样吧,算上年底冬天的取暖炭火钱,平摊开,每个月算四百,如果有多余的钱,正好买点课本读物,让小孩子们长点别的见识。”
一边说,一边随口算出来。
“现在是五月,从五月开始到年底,算做八个月,一共就是三千两百块。”
“三千两百块?”戴芸听得目瞪口呆,吸一口气,有点不安地道,“诚然是宣副官心肠好,如此帮忙。可是……这么大的数目,您真的做得了主吗?我是怕白总长那边有意见,倒让您受委屈。”
宣怀风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