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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姑姑的脑子飞速地转着,道:“姑娘,您别着急,如今急也急不来。容我想一想。小史,你先去,跟汪直说,我们随后就到。”
史运涛道:“那你们可得快一点,拖不了多久了。”
蒋姑姑道:“好的,好的,如果我们没到,你和于公公见机行事,能拖多久算多久。”
史运涛道:“姑姑,那我先过去了。”
蒋姑姑道:“好的,好的。”
在史运涛关门离开后,纪羽瞳急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这该如何是好,天赐刚刚出生才一天,就要经历如此凶险的事情。”
蒋姑姑道:“姑娘,容我想一想啊。”
她拍了下脑门,道:“柳公公,你不是会一些江湖人士的技艺吗,有没有能让小皇子快点入睡的法门?”
柳仕元道:“有,我试试看。”
说着,柳仕元在天赐那稚嫩的脸上找到了睛明穴,柔柔地催动了点内劲,不一会儿,还精力充沛的小天赐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蒋姑姑道:“好,小皇子适才吃了大概有四五分饱,一时半会儿应该也醒不来。姑娘昨儿个刚刚生产完,体力消耗殆尽,身体极为虚弱,加之熬夜,眼窝有些乌黑,我们现在再把姑娘的头发打散,这样一来,猛一看上去,就好像姑娘生了极重的病一般。往前院去的时候,我和莺莺架着姑娘,让汪直看到姑娘后认为姑娘是久病缠身,然后我们几个人再苦苦哀求汪直一番,姑娘尽可能做出可怜状,求得汪直早点放您回来休息。只要能够达到快去快回的效果,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的状况。柳公公,你看呢?”
柳仕元道:“事到如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羽瞳,我们就按照姑姑说得去办吧,希望黄直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可怜你我,早点让我们回来。”
纪羽瞳道:“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几个人把睡熟的小天赐放进了纪羽瞳睡觉的枕头里边,帮他把身子盖严实,固定住,不让他来回打滚,这才提心吊胆的出了第三进院子,往安乐堂前院而去。
当纪羽瞳、柳仕元、蒋姑姑和莺莺他们站到汪直对面,一字排开后,汪直依次从他们的面前走过,当走到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两眼发黑的纪羽瞳面前时,他不由得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刻,汪直是真情流露的。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关切。
对于纪羽瞳、柳仕元、黄直三人关系不太了解的其他人听了后,都愣了一下。
汪直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脸马上变了变。
于大海道:“汪公公,纪姑娘她……”
汪直厉声道:“住嘴,我有问你话吗?你便这般急切地回答?纪姑娘没有长嘴吗?她自己不会说吗?能站得起来吗?”
纪羽瞳在蒋姑姑和莺莺的搀扶下,依然站不起身来,只能倚靠在蒋姑姑的身上,她看了看眼睛里关怀转瞬即逝的汪直,摇了摇头。
汪直道:“纪姑娘能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此刻,他的话里面已经冰冷,不带任何的情感。
纪羽瞳道:“回汪公公的话。昨儿个不是起了豪雨吗?一阵怪风把最后一进院子的门板尽数吹坏,我的身子本来就风寒未愈,在被淋了个通透后,一觉醒来,病越发的重了。”
听见纪羽瞳重病,汪直的心里头还是有些针扎般疼痛的感觉。他强忍住,看了看脸色蜡黄的柳仕元。道:“那么柳公公是怎么了?”
柳仕元知道,汪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个他们熟识的小弟弟黄直,叹了口气,道:“唉,别提了汪公公,去年我不是陪同怀公公前往京畿查卫所兵冒人头领兵饷的贪腐案吗?结果回来后便得了一种怪病,脉搏似有似无,胸口鼓胀难耐,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气力。便被送到了这安乐堂来。本来想好好将养,能够尽快回去帮怀公公,谁知道天不遂人愿,这个病便一直拖了下来,总不见好。”
汪直在大藤峡的时候是见过柳仕元的身手的,但是毕竟只是几手。他哪里会想到柳仕元会有神乎其技的法门,伸出手,道:“给我瞧瞧。”
柳仕元依言,伸出了手腕。
汪直把手指搭在了柳仕元的腕脉上,片刻的功夫,他便分明感觉到柳仕元脉搏的跳动太过诡异,叹了口气。道:“唉,真是造化弄人。”
他退开一步道:“你们也许不知道,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和纪姑娘、柳公公同来自大藤峡,换言之,我们是同乡。”
“哦?”不仅仅是汪直带过来的人,就是安乐堂的人也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而这一表情,彻底骗过了汪直。
他继续道:“在大藤峡的时候,纪姑娘和柳公公便是生死相依的一双,真是没有想到,即使是进了宫,你们仍然命运相连,能同住一个屋檐下,病也一起病。如此坎坷的遭遇,真是令人不禁感叹唏嘘。”
柳仕元见状,道:“汪公公,你看我和纪姑娘都已经病体缠身了,尤其是纪姑娘,连站都站不起来,能不能发发慈悲,先放我们回屋?”
蒋姑姑也道:“是啊,汪公公,都说您最是心慈不过的,纪姑娘这种状态,若是站得久了,真不知会不会猝死当场。咱们安乐堂已经好久没有死过人了,散去一点怨气阴气不容易,真不想因为他们再有所增加。”
汪直听了后,面露难色道:“蒋姑姑,你这话说完了,你应该在我表明和纪姑娘、柳公公之间的关系前求情,你现在说,岂不是让我为难。贵妃娘娘命我来对你们进行整训,并再三要求要一视同仁,你让我现在放他们回去,传出去的话,别人可是会说我徇私情的。”
蒋姑姑道:“汪公公,我却不这么认为,今天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大家只会在看到公公做事公正严明外,还很有人情味。”
汪直道:“是吗?”
蒋姑姑等安乐堂众人点了点头,道:“当然会了。”
汪直道:“好吧,既如此,我就网开一面,通融这一回,让纪姑娘和柳公公先回屋将养。不过,只此一回,下不为例啊。若是贵妃娘娘再有事情让我来安乐堂,你们哪怕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得在这里咽下。”
蒋姑姑道:“公公,您的话,我们都记在心里。放心吧公公,绝对不会有下一次。”
于大海道:“汪公公您人可真好,我们安乐堂虽然偏僻,但是一有人来,便会有人提起您体恤他人,最是好说话不过的。原本我们以为那不过是您手下的人怕你,故意奉承您,拍您的马屁,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假。”
汪直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丝对纪羽瞳和柳仕元的感情,他借坡下驴,道:“好啦好啦,柳公公赶紧把纪姑娘扶回房间吧,如果纪姑娘在这里晕倒,才真真是坏了我的名声。”
听到这话,纪羽瞳和柳仕元喜形于色,两人连声道:“多谢汪公公,多谢汪公公。”
汪直摆了摆手:“赶紧去吧,赶紧去吧。”
柳仕元迫不及待地搀扶着纪羽瞳,一点一点往后院挪去。
安乐堂里的所有人,开心地几乎要跳着叫出声来。
第九十六章 终究被发现(一)
每往回走一步,纪羽瞳、柳仕元以及安乐堂里每一位宫人们悬到了嗓子眼儿的心便往原来的地方回一寸。
纪羽瞳和柳仕元恨不能能一步便回到小天赐的跟前,他们恨不得几步奔过第二进院子的院门。
因为柳仕元从来没有向如此小的婴儿施加点穴,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力道。
因为一旦小天赐醒过来,发现身边没有人,是肯定会由于害怕放开了嗓门大哭起来的。
可是,即使他们已经心急如焚,却只能一点一点往回挪,就好像真的重病缠身、四肢无力一般。
好不容易进入第二进院子,柳仕元似有意似无意地在进去后,顺势一带,把院门关上。
当两扇院门彻底阻隔了汪直与他们之间的视野后,柳仕元一把把元气未愈的纪羽瞳横抱了起来,一提起,内劲充盈百骸,一缕青烟一般,眨眼间便到了第三进院子院门处,他闪身进了院子,纪羽瞳的房间就在眼前。
然而,他们却终究是慢了一步,就在柳仕元踢开房门,看到床榻的时候,小天赐扯开嗓子发出了稚嫩却寥寥的婴孩啼哭声。
“哇……”
他这一声发出后,安乐堂的人尽皆眼前一黑。
柳仕元一个箭步蹿到床榻前,把纪羽瞳横放在床上,纪羽瞳则一手捂住了小天赐张开的小嘴,阻止了他哭出第二声。
但是,为时已晚,小天赐打破沉寂的第一声非常具有穿透力,它迅速向四周散播开来,越过两进院落,传进了汪直的耳朵里。
正口吐唾沫星子,威风八面地把安乐堂的人训得跟孙子一般的汪直顿时呆住道:“这……刚才是什么声音?你们有没有人听到。”
于大海第一个反应过来:“没……没有啊,安乐堂里除了汪公公您的声音。哪里还有什么动静?”
于大海一边大声说着话,一边向吴兴连连使着眼色。
吴兴本身就颇有些心眼儿,一见于大海这样,立时明白于大海是什么意思,他故意身子一斜,于大海好像失去了重心般。一个抓不住,吴兴倒在了地上。
“哎哟……疼……快疼死我了……”
说话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然而,想补救已经来不及。
汪直隐隐约约觉得,他听到了他人生里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那是他的禁忌,这种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无疑会刺痛他的心,让他瞬间从一个仅存一点点良知的坏人变成彻头彻尾的恶魔。
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便是让大明王朝朱家断子绝孙。
汪直慢慢把食指放在了嘴上,冲着吴兴“嘘……”地吹了一下,恶狠狠道:“给老子把嘴闭上。若是再敢发出一丁点儿动静,立刻拖出去杖毙。”
他的意思很明确,他已经听到了,此时,只不过是想确认而已。
汪直这么一说,吴兴便不敢再叫痛。否则,便是欲盖弥彰,产生适得其反的效果,让人一眼看出此地无银三百两。
于是,吴兴张开嘴,一口咬住了衣袖,任由汗水如雨水从头上流下。
在此之后。安乐堂里面静极了,静得连绣花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然而,孩子的哭声却不见了。
汪直转过身,向他带来的那几个人问道:“你们几个有没有听到一名婴儿的哭声?就一声……”
那几个人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汪公公,你会不会耳鸣,听岔了?”
看来汪直带来的这几个人除了能充当打手帮凶外,一无是处。
别看他们一个个练家子的模样,觉得身手应该不错。但是骨子里,他们自觉高人一等,早就养尊处优惯了,没有一丝丝危机意识,认为这次到安乐堂来不过纯粹的刁难于大海等人,所以并没有集中注意力来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听岔?你认为我会听岔?”汪直质问着那几个人。
那几个人似乎很怕汪直,道:“不不不……公公,是我们没有集中精力,应该有吧。”
汪直眯着眼睛道:“不是应该有,这安乐堂里面一定有婴儿。”他回想起那个关于纪羽瞳怀上孩子的谣言,和听到的孩子哭声一印证,他知道,那并非传闻而已。
他站住了,定定看着第二进院门,突然,他伸手冲着门一指道:“后院,孩子的声音是从最后一进院子传出来的。”
他的杀心已起,良知彻底被心魔所吞噬,他跳着脚,兴奋无比地道:“你们几个,随我到后院去看个究竟。”
见汪直已经决意往后院闯去,安乐堂的每个人无不心道